宴客樓在沐溪鎮是數一數二的館子,每日間高朋滿座,客似雲來。
傍晚六時許,詡凡就到了這裡。他直奔向二樓訂好的雅間。成敗在此一舉,他有些緊張也在所難免。吩咐夥計沏了壺龍井,他一邊飲茶一邊耐心地等待。
離約定的時間尚有半個時辰之際,外面傳來了敲門聲。詡凡放下茶杯,說了聲:“請進!”
很意外,推門而入的是樑謹輝而非林副官等人。詡凡情知有變,忙問道:“你怎麼來了?倉庫那邊有事?”
“少爺,倉庫周圍有幾個陌生人,是傍晚時分突然出現的。不曉得是不是走漏了消息?你看要不要改期?”
“絕對不行。”詡凡口氣堅決,“你不必太過慌張,他們也許只是懷疑纔會派人過去。我們不能先自己亂了陣腳,行動一定要照計劃進行。你趕快回倉庫那邊,這裡交給我!”
“是。”樑謹輝走向門口,途中又回身,極其忐忑地問道:“少爺,萬一有變,那些人該如何處置?是不是可以——”
詡凡猶豫了,他實在不願傷及無辜,但當下確是無奈之舉,他也只能妥協。所以,他點頭默許了樑謹輝的提議。
“謹輝,動手時切忌不要讓葉振喬發現!”他忍不住又囑託一句。
樑謹輝會心一笑,道:“這是自然,你儘管放心!”
放心?經過了昨天的一幕,他對誰都不能放心了!尤其是葉振喬,他很可能已經把真相告知流霜,一想到流霜會因此傷心難過,他的五臟六腑也跟着絞痛起來。
準七時,林副官等人應約前來。詡凡只得暫且拋開有關流霜的一切煩惱來解決眼下的當務之急。
林副官這次似是有備而來,酒過三巡他又舊話重提:“廖先生,我已經跟韓長官商量過了,他同意再多加五萬買你們的貨,這可是我們最大限度地
讓步了,不知意下如何?”
“看來你們真是誠意拳拳那!”詡凡話中帶着諷刺。
“做生意嘛,沒誠意怎麼行?”林副官明顯在裝糊塗。
“既是如此,容我再考慮兩天!畢竟我不是這批貨的主人,決定權不在我這裡。”
“可以理解,是需要你岳父的同意吧?”
“正是,讓幾位見笑了!”詡凡索性把責任都推到歐建培身上。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可要提醒廖先生一句,不要在我的面前耍花樣?我實話告訴你,除了韓長官,任何人也別想拿走那批貨!”
真是無賴!詡凡在心裡罵了一句,面上則不動聲色,笑道:“林副官,你多慮了!來,喝酒!”
幾個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不知情的還以爲他們是多年好友,相聚甚歡。
這頓飯吃了足足有一個半時辰,幾個人都有點醺然薄醉,林副官多飲了幾杯,出門時已是眼神迷茫,站立不穩。
詡凡目送他們離去,轉身返回客棧。隨身物品已早一步收拾停當,等到那邊的貨物裝車運走,樑謹輝回來與他會合,他們將連夜撤離沐溪。本來爲了流霜,他計劃再多留幾日,但眼下的情形已不容他有任何私心雜念。暫時避開一段時間予雙方都有好處,何況他現在實在是害怕面對流霜。
等待總是冗長和令人心焦的。詡凡又一次掏出懷錶看了一眼:九點二十分。他皺了皺眉,如果一切順利,貨物應該早已出了沐溪鎮。爲何直到現在也不見樑謹輝的身影?
門外突現一陣騷亂,詡凡頓覺某種不祥的預感襲遍全身。果然,樑謹輝猛地推開房門,氣喘吁吁地衝了進來,一臉慌張地喊道:“少爺,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麼了?”
“我們剛把貨物都裝上車,林副官突然帶人趕來,結
果一片混亂之下不知怎麼引起了火災——”
“什麼?”詡凡只覺大腦如充血般膨脹起來,他退到窗邊一把推開窗子,然後他就看到東南方向火光沖天,漸漸染紅了半邊夜色。他腦海中如閃電般閃過一個人影,轉回身他萬分緊張地問:“葉振喬在哪?起火的時候他在哪?”
樑謹輝剎時臉如死灰,顫聲道:“他,他還在倉庫裡面!還有他的三個隨從都被大火給截在倉庫裡了!”
詡凡胸口不停起伏地喘着粗氣,一張臉已變成鐵青色。忽然,他如爆發般的將屋子中間的八仙桌一腳踢翻,一時間茶壺杯碟的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少爺!”樑謹輝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詡凡,這樣的意外和打擊,他失去控制也是人之常情。
詡凡似乎連一絲一毫的力氣也不剩了,跌坐在椅中,頭深深地垂落下去。
房中的寂靜與門外的嘈雜猶如兩重天地。樑謹輝不停偷眼打量着詡凡,雖心急如焚卻也不便輕易開口。
“謹輝,那批貨怎麼樣了?”詡凡的聲音終於低低地傳了出來。
“真是萬幸,起火的時候貨車剛剛開走。如不出意外,已經在回澤川的路上。”樑謹輝慶幸地說。
“謹輝,你先回澤川,我要再留些日子!”
“少爺,這恐怕不妥?你現在的處境太危險了!韓傑山那邊還好說,可葉家這邊——”
“該怎麼做用不着你來教我!”詡凡咆哮一聲,情緒近乎於失控。
樑謹輝憐憫地看着詡凡,他終於知道葉流霜在詡凡的心裡有多重要,讓他寧願留下來接受最殘酷地懲罰。事態發展到如此地步,他們完全失去了掌控能力,詡凡就算留下又能改變什麼呢?只是憑他現在的心情,他絕不會輕易離開的。也罷,自己先回澤川也好,待見到廖志勳以後再商量一個完全之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