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霜對着鏡子穿上了那件白色洋裝,柔軟的衣料包裹着她窈窕有致的身材,領口處的幾顆珍珠更襯得她的肌膚白皙如脂。她將長髮盤在頭頂,從梳妝檯的抽屜裡找出根淡青色的玉簪插入髮髻深處固定好。弄好之後,她注視着鏡中的自己,裡面的人影風姿綽約,風華絕代。從年幼時她就知道自己很美,可那時她又怎會知道過份的美麗回成爲她通往幸福的阻礙。世間女子都渴望擁有一張絕世傾城的容顏,卻忘了紅顏薄命又是多麼的無可奈何!
走出房間,正在外面懷抱鬆兒等候的李嫂立即眼前一亮,由衷地讚歎道:“小姐,你可真美!”
流霜淡淡一笑,也許是聽了太多這樣的讚美,她幾乎沒有感覺了。有着傾國傾城的美貌又怎樣?如果可以,她情願用這美貌去換一份安靜祥和的生活。“鬆兒還好麼?”她湊上前去問道。
那知李嫂很快抱着孩子躲開了,笑着說:“別讓他弄髒了你的衣服,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出差錯纔好!”
流霜輕輕牽動了下嘴角,心中不免惆悵,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即將要去訂婚的人。她拼命制止自己去想昨晚窗下的身影,再多想一秒鐘她都感到害怕,害怕會就此奪路而逃。
她們到達黃埔飯店的時候,老遠就看到李詠晨正站在門口左顧右盼,焦急之情溢於言表。當看到她們向他走來,他立即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展開滿面笑容迎了上去。“流霜,李嫂!”他嘴裡打着招呼,眼神卻目不轉睛地盯在流霜身上。不止是他,很多路人也都在不停地偷偷打量着流霜。
李詠晨今天穿了一套銀灰色的西裝,更顯得溫文爾雅、玉樹臨風。他和流霜站在一處,可謂是俊男美女,相得益彰,直引得路人嘖嘖稱奇。
只不過二人的臉色都不是太好,明顯都是一副徹夜未眠的倦容,眼圈周圍都染有一層淡青色。流霜偷偷瞧了李詠晨一眼,心中嘆道:昨天對他而言想必也是非常的難捱!訂婚的前一天,二人卻均是在輾轉不安中度過的。而這不安並非來自等待的喜悅,而是來自那些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糾結。
李詠晨伴着流霜進入了飯店,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流霜的身上,繼而紛紛向他們投來豔羨的目光。李詠晨頗覺受用地由心底笑了出來,他望着身邊的可人兒:眉目如畫、膚如凝脂、手若柔荑、體態妖嬈,盡顯江南女子的萬種風情。爲了她,他情願用自己的所有去交換能與她廝守的一生。他承認,他已經被她的美麗徹底征服。
而詠瀟看到流霜以後的神情則跟
旁人有很大不同,眼中流露出的全都是妒忌。當大哥告訴她真相已經大白於天下,她就清楚和詡凡之間再無可能。他們兄妹二人所做的事實在是有欠光彩,這讓她再有何顏面去見詡凡?她又要怎麼解釋才能得到對方的諒解?但更令她驚訝的是葉流霜竟然拒絕和詡凡複合,仍要照計劃和大哥訂婚?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難不成葉流霜真的愛上了大哥?這念頭從腦海一掠而過,被她很快否定了,如果葉流霜能夠輕易愛上別人,當初又何必嫁給歐建培呢?因爲她放不下詡凡,儘管心中的感情是愛恨交織,那也是愛的成份更多些吧!但這次不同,他們之間不應該再有什麼阻礙,葉流霜爲何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她難免好奇,所以今天才會出席這場訂婚宴。可當她看到身穿白色洋裝的流霜時,還是被驚呆了,流霜已經美到使人窒息。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廖詡凡、歐建培還有大哥爲什麼都對葉流霜情不自禁,只因這個女人美得會令男人心醉,也會令女人心碎。
流霜見了詠瀟不免有些尷尬,畢竟就在不久之前她還是歐建培的妻子,現在竟然?人生真是不可預期啊!
李詠晨見勢連忙從旁打着圓場:“既然人都已經到齊了,大家就快入席吧!”說着,他替流霜拉好了椅子,很紳士地邀請流霜入座。
“謝謝!”流霜順從地坐下來,側身對李詠晨微笑道。
詠瀟用鼻子冷哼一聲,故意的說:“大哥,我們兄妹二十幾年,都沒見過你爲我拉過一次椅子呢!”
“這個你也要爭?將來自會出現專爲你拉椅子的人!”李詠晨訕訕笑道。
“是麼?”詠瀟瞟了流霜一眼,冷笑道,“只怕這樣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流霜不經意地震動着,心頭一時間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一齊涌了上來,讓她此時簡直是如坐鍼氈般難受。
李詠晨非常不悅地瞪了妹妹一眼,就料到詠瀟一定要來肯定另有目的,敢情她果真是來攪局的。早知如此,就應該讓她乖乖地呆在家裡,也不至於搞到現在氣氛僵持不下。
正在每個人都沉默不語之際,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看到來人,所有人都愣住了,李詠晨更是在看到他的一剎那,立刻緊鎖眉頭,兩隻手悄悄握成了拳頭。
“詡凡,你——”詠瀟十分驚訝,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樣的場合會看到詡凡,他爲什麼要來?難不成是來搶親的?
詡凡也是滿面憔悴,一天之內整個人都明顯消瘦了。進門之後,他對誰都視而不見,直奔流霜而去。他看着
流霜那張慘白到沒有絲毫血色的俏臉,只覺得心抽痛不止。流霜,我們兩個要在一起真有這麼難嗎?他將手裡提着的紙袋放到流霜面前,無限酸楚地低聲道:“既然你有了好歸宿,那麼我只好把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回憶全部都還給你!從今以後,你可以在沒有我的世界裡幸福地生活!”
流霜警覺地擡起頭,正迎上對方含淚的眼眸,只是一瞬間,詡凡掉頭而去。經過李詠晨身邊的時候,匆匆地說了句:“兄弟,好好待她!”李詠晨愣了片刻,馬上驚醒過來,急切地對妹妹說:“詠瀟,你快跟出去看看!千萬別讓他有什麼閃失——”
詠瀟經大哥一提醒,覺得事態嚴重,飛快地跟了出去。
李詠晨看了看似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流霜,上前柔聲道:“流霜,你不想知道詡凡送你的什麼東西嗎?”
聽到“詡凡”的名字,流霜的思想被瞬間拉了回來。她的手僵硬地將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個包裝精美而又堅固的盒子,打開盒蓋,她只看了一眼,淚水就不可抑制地衝出眼眶。李詠晨也看到了,頓時,他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他知道,跟流霜之間,完了。
盒子裡放着的正是那張畫像,它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卻殘忍地向流霜講述着一切過往,提醒着她和廖詡凡有過怎樣的愛情?流霜終於知道,凌橋邊的那個清晨,早就註定了她的一生一世。這些年,她一直在逃避,而今,在愛面前,理智再也左右不了她的心。她慢慢站起身,淚眼朦朧地對李詠晨說:“詠晨,對不起!我——”
“別說了,流霜!我都懂,你去吧,去找他吧!”李詠晨強壓住心裡的酸楚和悲哀,裝作很大度地鼓勵道。
包間外面有一陣混亂,嘈雜聲不絕於耳。很快,有一名侍應生跑了進來,結結巴巴地對李詠晨說:“李先生,不······不好了······”
李詠晨面色一沉,急促地問:“出了什麼事?”
“剛纔從你們這兒出去的那位先生在門口被、被車撞了,流了很多的血——”
“什麼?”李詠晨腦子一陣發懵,然後,他反射性地去看流霜。那知流霜已經瘋了一樣地衝了出去,他想也沒想就快速追了過去。他心驚膽顫,因爲就在剛纔,他清清楚楚瞧見了流霜臉上的那種絕望和視死如歸。毋庸置疑,如果詡凡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定會隨他而去。
包間裡只剩下了李嫂,她抱着鬆兒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口中喃喃祈禱着:“老爺,老夫人,求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小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