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溪鎮的清晨尤其安靜,除了貫於鎮中的河水偶爾會發出細細的聲響,所經之處都是靜悄悄的。來了這幾日,詠瀟也在不知不覺中暗自喜歡上了這裡。它寧靜祥和,民風淳樸,自成一股韻味。這或許就是江南小鎮的迷人之處吧!
詠瀟沿着河道緩慢而行,細細領略着沐溪的別樣風情。在這個美好的清晨裡,暫且忘卻那些煩亂的惱人心緒,慢慢地把心事梳理清晰。
在這座古鎮裡行走,漸漸就會覺得自己也悄然被融入了進去,小橋、流水、人家,畫卷就這樣在你面前徐徐展開,而你行走在畫卷之中,就成了走入畫中的江南女子。
江南女子這四個字一旦躍入腦海,詠瀟立刻就想到了葉流霜,因爲在感覺上,葉流霜和這四個字彷彿無比貼切。很多書裡描寫過那些婉約的江南女子,低眉淺笑,面容恬淡,手若柔荑,膚如凝脂,猶如一縷清風,抑或一盞清茶,總會給人以千迴百轉欲說還休的滋味······這一切的化身就是葉流霜。她就是那個婉約精緻的江南女子,是那個讓廖詡凡和李詠晨都魂牽夢縈的江南女子。
詠瀟來到凌橋邊站定了,沉思着。她是如此羨慕姿態悠柔的江南女子,羨慕着葉流霜,但她除了羨慕,還能怎樣?只因沐溪處處都充斥着葉流霜的身影,所以,她不禁對這座小鎮又愛又恨。
低低嘆息着,她轉身離開了凌橋。
時間在她的悠然漫步中緩緩流逝,當陽光開始灼熱難耐的時候,她才驚覺地低頭看了看手錶。哦,原來她已經走了將近四個時辰了。是該回客棧了,詡凡也許正在找她。
回到客棧,店裡的夥計馬上笑臉相迎:“李小姐,您回來啦?”
“嗯。”詠瀟簡單應了一聲,就要上樓。
“李小姐——”夥計又叫了一聲,似是有話要說。
她轉回身,笑着問:“你有事嗎?”
“那個,我早上經過廖先生房間的時候,聽到裡面的聲音不太對,我就敲門問了問,他說他有點不舒服,沒有大礙!不過我聽他的聲音好像很虛弱,應
該是病的不輕——”
詠瀟還未聽完,就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樓去了。
推開房門,她急衝到詡凡的牀前。只見詡凡的臉色蒼白如紙,嘴脣沒有一點血色,還在不停地滲着冷汗。他將自己裹在薄被裡正在瑟瑟發抖。
詠瀟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她用手輕輕地搖晃着詡凡的身子,焦急地低喊:“詡凡,你醒醒,詡凡,你別嚇我······詡凡······”
在外力作用下,詡凡勉強睜開了眼睛,見是詠瀟,費力地笑了笑說:“別擔心,我沒事!躺一天應該就可以了——”
聽到他說話條理清晰,詠瀟這才略略放了心,伸出手摸了摸詡凡的額頭,滾燙如火。“你發燒了,必須馬上找個大夫來看看!”
“不用了吧?躺幾天也就好了——”
“不行!你燒得很厲害,不能耽誤!”再不容對方反駁,詠瀟轉身衝出房門,對着樓下大聲喊:“老闆,麻煩你去把沐溪鎮最好的大夫給我請來!快一點!”
經過診斷,詡凡並無大礙,是因爲急火攻心又着了些夜寒纔會病倒,休息幾日自會痊癒。大夫給開了幾服藥又囑咐了幾句,然後便離開了。
詠瀟見詡凡仍在不停地發抖,到自己房間拿來了被子一併蓋在他的身上。她又去打了盆冷水放在牀邊,用兩條毛巾浸水後替換着擱在詡凡的額頭,期望可以讓他好受一些。就這樣折騰了一陣,詡凡沉沉睡去了。
詠瀟微微喘了口氣,緩緩坐在了牀邊。她長久地凝視着詡凡的臉龐,雖然從小到大這張臉她不知看了多少次,她也以爲早就把它牢牢地刻在心底,其實不然。當每一次她想念詡凡的時候,才發現這張臉在記憶中總是有一點模糊不清。這不禁讓她困惑不已,她怎麼會記不清詡凡的樣貌?她暗戀他這許多年,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豈不是太不可思議了麼?繼而她又猜測,自己的臉在詡凡的記憶中只怕也是一片模糊吧!趁着今日這個機會,她一定要仔仔細細地看個清楚才行。
正當她全神貫注之際,門外傳來了輕輕地敲門聲。她的思緒就這樣被打斷了,極不情願地起身
離開詡凡的牀邊,打開房門後,原來是那個夥計。她把房門虛掩上,然後低聲問:“有事嗎?”
“李小姐,這是替你抓來的藥!”說着,夥計將幾包中藥遞到了她眼前。
“哦,謝謝你!給我吧!”詠瀟伸手接了過來。
“李小姐,需要我幫你熬藥嗎?”夥計又討好地問了一句。
“不必了!”詠瀟想也沒想便拒絕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那——好吧!”夥計顯然有些失望,轉身正欲離開,卻又被詠瀟叫住了:“你等一下——”
詠瀟回房自皮包裡拿出一沓錢,而後又回到夥計面前將那沓錢塞進了他的手裡,微笑道:“今天麻煩你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吧!”
夥計的神情有點受寵若驚,半推半就地說:“李小姐,你太客氣了!噢,熬藥的用具都在廚房裡,我現在馬上去給你找出來!”
“多謝!”看到夥計落樓而去,詠瀟才關閉了房門,再度回到詡凡的牀邊。
睡夢中的詡凡一臉心事,雙眉緊蹙,呼吸也漸趨急促。詠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彎腰湊近他的耳邊低聲喚道:“詡凡,詡凡,你是不是做惡夢了?你沒事吧?”
“別走,流霜······是我錯了······對不起,流霜,流霜······”詡凡在夢中斷斷續續地囈語着,到最後只是反覆不停地呼喚着流霜的名字,額頭上不住地滲出細密的汗珠。
詠瀟看着他,滿面憂傷。她用毛巾一遍遍地替他擦拭着額頭,心中卻一片悲涼。忽然,詡凡的手從被裡伸出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攥得緊緊的,而他似乎一下子就放鬆了。“流霜,終於找到你了!”他在夢中露出了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緊蹙的眉頭也鬆開了,漸漸地又安穩地睡過去了。
兩行熱淚滑落臉頰,就在詡凡的牀前,詠瀟無聲地哭泣着。如若這時,她狠下心放棄本就不屬於她的東西,也許她的下半生會過得快樂很多。無奈她就是那麼的執迷不悔,她甚至想,就算是一具沒有心的軀殼她也要留在身邊。因爲她愛這個男人!這是令人倍感苦澀的唯一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