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詡凡回到澤川。
推開家門的一瞬間他就有了種不祥的預感,門後迎接他的是一片寂寥的清冷。雖然這個家一貫都是這麼清寂,但今天的感覺還是與往常有所不同,不知怎的,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
“吳媽,吳媽——”他叫了兩聲,卻無人搭腔。他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皮箱,開始逐一搜尋着每一個房間。
搜尋的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整幢房子裡除了那些傢俱只剩下一個人——那就是他自己。那種不祥的預感漸漸轉變成了不安的恐慌,因爲他發現歐楚君已經拿走了屬於她的一切物品,唯獨留下了那張結婚照片孤零零地掛在牀頭,像是在給他某種暗示。
詡凡滿腹孤疑地又折回到客廳,慢慢地坐在沙發裡,然後他就看到在茶几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封信。人往往都是這樣,最明顯的地方卻最容易被忽略。
拆開這封信的過程中,詡凡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很奇怪的念頭:他或許將很難再見到流霜了!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歐家兩父女儘可以隻手遮天,流霜在他們手上,只怕是凶多吉少。信很短,不過寥寥數語:
“詡凡: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已經在去往臺灣的船上。
我很慶幸這一切終於結束了,你我再不必相互仇視、相互憎恨地過日子,這真是令人高興的事!
我已經登報與你解除婚姻關係,你早說過離婚是放彼此一條生路,現在,我決定放你走了。
關於葉流霜,我只能告訴你,她已經不知去向了。至於能否找到她,就要看你的福分與造化了。
詡凡,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哪知提起筆來卻纔發覺,原來這些年來我們之間幾乎沒有什麼回憶是屬於甜蜜的!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那些永不停止地爭吵和傷害,真是很諷刺!不過這樣也好,回憶太甜蜜會讓人狠不下心放棄,而那些曾經的傷害則
可以讓我永遠地記住你。
永別了,詡凡!我希望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相見!
楚君”
看完信後,詡凡身子一軟歪倒在沙發裡。歐楚君還他自由,他本應高興纔是,無奈怎麼也找不到一丁點兒高興的感覺,反而心生無數的愧疚,楚君的信雖短,卻在字裡行間流露出不捨和傷心。他們這對怨偶終又各自回到起點,只是這一切都來得太晚了!在他們每個人都已經被傷到體無完膚的時候,當事人幾乎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逃走和迴避,只把他一個人留下來承受一切。此時此刻,他又要怎麼做呢?
過來許久,詡凡再次拿過那封信重新閱讀,他逐字逐句地仔細看着,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歐建培還是放掉了葉流霜,這真是不可思議!想來這對於他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抉擇,只因他愛流霜的心不容置疑。
可是流霜,你又在哪裡呢?難不成我們又要等上兩年?三年?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見面麼?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殘忍?
詡凡面帶苦笑,因爲他覺得他已經辜負了所有的人,與歐楚君的婚姻雖屬政治聯姻,但他卻並沒有用心去經營過這段婚姻;遇到流霜後,他又對流霜隱瞞已有妻室的真相,由此引發了一系列驚人的變故!會導致今天這樣的局面,皆因他對流霜所起的貪念所致。
他對不起楚君,更辜負了流霜,這兩個女人都是深愛他的,而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傷透了她們的心。如今,她們都逃開了,各自帶着一顆千瘡百孔的心逃離了這塊傷心地。只剩他還留在這裡,守着這幢空曠的房子,曾經他最親的人都已遠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種由心底而生的寂寞和無助。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詡凡每日裡借酒消愁,不喝到酩酊大醉絕不罷休。
每當第二天醒來,他會有短暫的清醒,繼而就是後悔自己的放縱。但這種狀態維持不了多久,因爲他清醒的時候會
瘋狂地想起流霜,想起那個在凌橋邊初識的清晨,想起他初吻她時的情景······這樣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反覆上演,簡直要讓他崩潰了。
爲了遏制住這樣的想念,他只能喝酒,介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思想。剛開始的幾天效果明顯,他喝醉後倒頭便睡,暫且忘卻了流霜的存在。但是漸漸地,酒精失去了它應有的功效,因爲他開始不分晝夜地想念着流霜。清醒時,酒醉時,流霜的身影無時無刻不在他眼前晃動,他明明是要忘記流霜的,怎麼反而像着魔一樣越發地想念?
到最後,他放棄了這種自我麻痹的愚蠢做法,將家裡的所有的酒瓶、酒杯通通扔掉。然後到浴室用冷水淋浴,他站在噴頭下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整個人慢慢恢復了平靜。
有些人你是不可能忘掉的,既然忘不掉,那就記住,永遠地記住。有些感情更是會跟隨你一生一世,甚至會纏繞你至死。
詡凡慢慢踱到屋外,放眼望去,園中的一簇簇鮮花正在不合時宜地盛放着。它們迎風搖曳,悠然自得,全然不懂人世間的種種悲歡離合。詡凡不由得羨慕起這些花花草草,可以不理世間的一切,只要到了季節充分演繹出自己的美麗就好。哪像人,歷盡千辛萬苦尋找的東西到頭來只留下一場空,還有數之不盡的遺憾······
流霜,天地之大,你會到何處去呢?你應該不會怪我吧?你應該是懂得我的苦衷的對嗎?儘管我那麼愛你,但仍舊一次又一次傷透你的心,自從遇到我,你彷彿就與傷心結下了不解之緣······流霜,我或許早該料到有這麼一天,不是嗎?怎奈在突然而至的現實面前,我的心已經被擊得粉碎了。
詡凡真是沒料到這一切結束得這麼快?流霜,如若此生再次相見,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我會牽你的手牽到天荒地老。只是若真到了那一天,你肯原諒我嗎?
(第三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