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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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均在帳子中整整呆了三天,如她所想,不僅帳子中有婢女在監視她,帳子外也會有人影鬼魅的兵卒監視她。

蕭意娘來看她時,撣了撣身上的雪,靈均詫異的看着她。

她端着一碗暖湯,呵呵笑着:“小姐還不知道呢吧,外面的下了一場可大的雪呢。”

靈均口中喝了一口那濃湯,貓咪似的長長“嗯”了一聲:“好鹹好濃。”蕭意娘彎了彎眼角:“小姐大概是江淮北人吧,素來愛甜又喜淡湯。党項雖然不像往利在更寒冷的地方,但是也要注意過冬禦寒呢。”靈均哼哼兩聲:“現在北甜南鹹菜呢,不過有時候北人南遷,也有很多南人吃甜了,真想念糖蜜醉蟹呢,真是好吃死了。蔓菁宿根已生葉,韭芽戴土拳如蕨。爛烝香薺白魚肥,碎點青蒿涼餅滑…”

蕭意娘慈愛看着她:“小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些東西帳子中能吃到的也只有幾個人。二王子最近幾天屢立功勞,帳中有什麼好酒好肉都就着他和大王子來呢。你看,二王子都讓我拿來給你了。”

靈均調皮晃晃手中的鐵鏈:“你瞧他就是這麼喜歡我的?”

蕭意娘像母親似的輕輕嘆了口氣:“男人有的時候就是很難理解,更何況是個馬上長成的小男人。”

靈均歪了歪頭,似乎很不理解一樣。

蕭意娘心中暗笑,不管多聰明的女孩兒,在愛情面前都要學會跌倒再爬起來。愛情啊,真是令人成長的最快。

靈均低語:“沒有人同我說過這個。”

蕭意娘低頭看看他:“我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了,雖然知道這種的話我不該說,但是二王子有一顆執着的心,你卻是讓他第一個掛心之人。”

靈均默默喝着湯,低低垂下眸子:“我們始終是異鄉之人,我沒有辦法捨棄一切。從小父親就告訴我,就算可以糊塗一千次,萬萬不可在至關大事上糊塗。”蕭意娘溫柔的用手幫她取暖:“異鄉之人又如何呢,我十幾歲那年去太原道探親,先是被遼國所擄,又輾轉來了這裡,也同樣是嫁人而已。在趙國始終要嫁人,來這裡也要嫁人,就算是党項人也罷,始終不過是活着。”

靈均暗暗敬佩蕭意娘,她並非隨波逐流,實在是樂天知命,若是普通趙女做了蠻人妻子,怕是自殺上吊的也有呢。

靈均微微躺在她的懷中,感受着如母親般的堅忍慈愛:“您實在很堅強。”她心中卻想起了另外一位同樣堅忍的女子,容姨…不知道容姨知道自己被擄會不會擔心呢。她雖然總是冷淡嚴厲,但是卻着實是面冷內熱呢。

靈均躺在蕭意娘懷中半響,卻聽見他胸腔低低震動。她起來一看,卻是乃顏嬉笑着走進來,懷中還抱着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蕭意娘笑嗔着:“傻孩子又去玩兒什麼了!”

乃顏嘻嘻直笑,放開了手臂,懷中那一團小東西嘰裡咕嚕的跑進她懷中。那東西軟軟糯糯的在她懷中亂蹭,就似認了主人似的。靈均被逗得癢癢,一時間沒忍住“格格”笑了起來。她低頭一看,那是一隻雪白的波斯貓,一褐一藍的陰陽眼兒精靈古怪的。想之前在曼苑的時候,那紅韶帳子外面站了許多珍貴美麗的貓兒,她每日都同這些貓兒做伴兒呢。

靈均逗弄着那貓兒,它一副高傲樣子,卻溫順的窩在她懷中,可是可人死了。笑聲戛然而止,她擡頭一看,許久未見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檀郎揮了揮手,蕭意娘立刻識趣的扯走哆哆嗦嗦的乃顏。

對方身上總是帶着冷冽的風,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充滿了大帳。她低着頭垂下眼睛,只是看着懷中“喵嗚”叫喚的貓兒。那貓兒似乎是有些睏倦,張着柔嫩的小牙打了一下哈欠,還調皮的在她手上咬了一下。靈均輕聲一嘖:“真是個扁毛畜生,不通人性就是不通人性,偏這麼一味的野蠻下去。”她悉悉索索的動了動拿鎖鏈,發出沉重的響聲。

對方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裡,靈均只感到那火熱目光的注視,心中懊惱不已,自己真是小家子氣,偏偏鬧什麼脾氣。手中軟軟的一團像是不識趣一般,小腳丫蹬了出去就跑到了對方的懷裡。

她挑挑眼睛,真是個會看人眼色的小畜生。精緻的胡靴、精壯的四肢、再到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抱着可愛的貓咪。看到那張臉時,她心中卻小小吃了一驚。

初見時的殘留的少年軟腮已經完全收攏了一般,此時幾乎已經完全長成了青年的樣子,優美的五官線條宛如精緻霸道的異族騎士。胡帽的垂絨遮住了鋒利的兩頰線條,他淡淡的垂了垂眼皮,卻遮不住寶石般的黑色雙眼。

靈均心中的節奏有些加快,她不着痕跡的攥住了薄被。

那貓兒在男人懷中可愛的“嗷嗚”着,兩個人的反差逗得她不禁抿了抿脣。對方忽然坐在矮牀邊,靈均雙眸睜大,靜悄悄的看着她。

“你喜歡它嗎?”她心中似乎被低低的絲絃琴所俘獲,那聲音幾乎已經變得優美而低沉。耳邊灼熱的氣息越來越近,對方的聲音越是冷靜,那灼熱的熱度越是侵襲着她。她轉過頭去,從這密密的網中暫緩呼吸。可她畢竟無處可逃,那沉重的鎖鏈束縛在身上,像墜入網中的飛蛾一般無法動彈。她的手被那只有力的大手捉住,她閉上眼睛,心如躁鼓的等着他的動作。先是臉,濡溼的脣舔在手心,她緊緊咬住牙齒不出聲音。然後兩隻手到了他的脖子,深入胸口。這段時間的征伐已經讓他的身體更加壯實,凸起的肌肉散發着濃濃的慾望。

她的手停到一個凸起的肉疤上,似乎已經結痂的地方深的好似溝壑一般。她咬咬嘴脣輕輕問:“這是怎麼回事。”眼睛中的冷淡的藍色火焰越燒越炙熱,他整個人已經將她撲倒在牀上,那雙手僅僅將她禁錮在懷中,嘴脣慢慢的升起,勾勒出了一個邪惡的弧度。

他輕輕的勾起她的下巴,一點一點看着那白皙精緻的弧度,嘴脣慢慢的上挑、上挑。

靈均閉上眼睛,心中如墜冰窖。這個人的神情,變了……

不可逃避的報復遲早會來,她靜靜等待着對方的處刑,或許是發揮党項人的特長,不流一滴血將敵人的心臟取出來。

“怎麼,先前那麼能扇我巴掌,現在倒是安靜了。”他雙手按在她傷疤且好的肩頭,微微的施加力氣。粉紅色的嫩肉漸漸長出,可是仍然留下了深深的刀痕。

“真是佩服你,比我遇見的大多數敵人還要頑固。”靈均的脖子被對方輕輕擠壓着,幾乎窒息的要失去氧氣,只能勉強咬着牙齒。

他看着那即將變得冰冷的軀體,忽然停住了扼殺,靈均開始大口的喘着粗氣。對方的身軀宛如高不可逾越的屏障,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可惜從今以後,你的生死要掌握在我的手裡的。”

她全身癱軟的躺在矮牀上,雙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少年那冰山融化後的默默溫情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如今卻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許是自己將他變成這樣的,他明明可以從身世的噩夢中逃出來的…

蕭意娘晚上進入帳子嚇得大驚失色,還以爲是見到了一具美麗的豔屍。靈均那白皙的肌膚絲毫不在乎任何寒冷的裸露在外,蜿蜒的烏髮好似冰冷美麗的黑水河一般飄散在身邊。她匆忙的靠近去,發現對方還有極微弱的鼻吸。

“小姐!小姐!”她手忙腳亂的掐着靈均的人中,對方方緩緩清醒。蕭意娘看着她脖子上的青紫痕跡,似乎明白了什麼,淚水卻不由得留下:“真是造孽啊!”

噩夢遠遠沒有結束。蕭意娘無力再其中置喙什麼,她本以爲那隻攻打葉石家族所奪來的美麗貓兒是逢迎美人的手段,卻沒料到那之後的折磨更加百倍。

靈均啜着滾燙的熱茶,彷彿吃到了珍饈一般的美味,蕭意娘在一旁神色複雜的看着她。靈均卻是很平靜:“姐姐不必擔心,有狂風暴雨相比我也受得。”

蕭意娘一向溫柔的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小姐,你要小心,今後我怕是難照顧你了,二王子下令,明日要你搬進他的帳子,以後…”

蕭意娘輕輕探頭去看靈均表情,沒想到她卻平靜的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她心中輕輕安心一些,姜小姐絕非蠢人,卻也同二王子一樣暗自執拗,只望着兩個人不要再起什麼衝突了。

她溫和的撫摸着靈均臉頰,慈愛看她:“小姐,我沒有女兒,我們家鄉人能相逢也是緣分。我想人活在世上,不要太過執拗什麼身份名位。你既然已經到了這裡,爲什麼不嘗試在這裡留下來呢?”

靈均苦澀的笑了笑,如果真的能那麼容易放棄過去的所有,她又怎麼會一次又一次的觸怒於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狼狗正在種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