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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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回屋的時候,宋之韻仍然陷入迷藥效力昏睡之中,她睡着的樣子不像往日一般發狂,卻非常安靜,靈均甚至能感到她似乎要恢復往日神氣了。難道說宋姐姐終於放下心中的仇恨了麼?靈均暗自忖度,也許那日她枯寂如死屍般的氣息不過是自己的錯覺吧。

女羅自從進了屋子便一直呆呆的望着窗子,也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她說話:“他叫殷白雀教你禮節,又讓你去認識千秋歲的凌飛辰,還請來了皇家的薛金玉,將最是誠摯的葉氏夫婦和凌風子找來了。他這是隱隱有了下世的光景了,怎麼會呢,他還這麼年輕…”說着便嗚嗚哭了起來,卻還怕姜楚一聽見,咬着牙不敢放聲。

過了半響,女羅止了哭意,仍舊呆呆的看着窗外不動。靈均動動嘴脣:“還裝作不認識,其實他身邊每個人你都查的分毫不差。”女羅麻木的擦乾眼淚:“他的事情我自然要全瞭解,所以當時他沒有告訴我你的身世,你不曉得我有多憤怒。我還寧願他不叫這些人來,每次這些人一來,我就在他身邊看到了黑氣,那種死亡的氣氛,我再不想看到了。”

靈均默然的進了外堂,看見容桑葉臉上有幾分笑意:“這兩天終於驅除邪惡了,看來許夫人對你很滿意,也答應幫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婚約人選。許夫人是個極有本事的人,她在京中貴婦圈地位獨特,能尤她保媒之人可是少之又少。”靈均細心想想,千秋歲中,她並未留意此人的消息。

姜楚一也有幾分興致,手中提了一個精緻的西施壺啜茶:“你可知這位許夫人都保過誰的婚事。”靈均對那位清淡從容的女子也很有好感:“是誰?”姜楚一勾勾脣角:“齊家大公子齊明晦、戴國公之子孫飛卿,以及…當今太子薛明睿。”

靈均看着父親,心中不由得歎服,父親這個人的所有就如同冰山一角,永遠挖不倒盡頭。姜楚一橫波直笑:“你也不必怕她,平常心應對就好。”靈均嘿然:“我不是怕她,我是敬佩您吶。號稱‘玉貔貅’的薛金玉都賞臉至此,千秋歲的凌飛辰更是得意之人,父親真是令人仰之彌高,鑽之彌堅。”

姜楚一橫眉淡睥:“說到底今日也是真真假假,各參其半。你凌叔叔和楊姨自然是不必說了,他們對你絕對是真沒有假意的。葉醉和葉嗔是真心沒錯,可是他倆,哎…殷白雀這個人很是傳奇,別看她貌不驚人,但是她曾經以白身成爲官吏,卻又能在厭倦爭鬥後抽身退隱官場。至於薛金玉,這個人才是有趣。他是皇家公子,名士風流、三教九流、庶人悖逆他都不懼交往,皇家也不管他,這個人如貔貅一般只進不出,口風最緊。但是偏偏識人很明,若能得他一句點評,便可以揚名天下了。”

靈均輕斂睫毛,恭肅而立:“那麼那位許鉤吾許大人呢?”

姜楚一看着窗外恣肆的飛雁,輕輕嘆息:“那是我曾經想成爲卻不能成爲的樣子。”

容桑葉看着靈均靜默退回房中,卻輕輕拍在楚一身上:“自她娘去了,已經十五六年了,現在她終於成人了,你也幫她打點好議親的事情了,阿隱,我知道你本不想請他們,其實都是爲了女兒。這麼多年,你沒有愧對妙儀!聽姐的話,別再參與朝廷的事情了,咱們現在抽身出去,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姜楚一看着容桑葉漸漸變得沉默的眼睛,不由得帶些淚意:“桑子姐,你看看我的頭髮都有白絲啦,那天我進了屋子在想這些人,想的身心焦躁,這十幾年的恩恩怨怨近在眼前,結果回首一看,這些日子竟和我這跟突然冒出的白髮一樣枯萎啦!”

容桑葉堅強的面容也笑落下淚珠,其中的悽苦卻只有她自己知道:“你看看我,也都已經有皺紋了!”姜楚一摸摸她的眼角,那細細的弧度如惡劣的蟬蛻一般破蛹而出,將這個女人染上風霜:“姐,我問你,你可會再找個人過一輩子?”容桑葉悽悽慘慘的空洞不已:“你可聽過寡婦再醮?我們容家那些祖祖輩輩的貞節牌坊掛在那裡,我的名字早就被寫上去了。這樣也好,至少做個寡婦相安無事,也不必再找一個像我那個死鬼一樣的病秧子,他活着我日日夜夜給他治病,他死了我生生世世爲他守節。”

姜楚一聽及更是哀傷,到底桑子姐這半輩子的經歷讓她堅強卻枯槁,還是她太過堅強所以神靈偏愛這樣的折磨呢。他擦擦淚珠卻顫着嘴脣:“那我就和您一樣,是那守節之婦,爲一朝人,忠一朝事,就算仕途坎坷,但是我不能愧對自己的風骨,不能懼怕那些流言。”

容桑葉心疼的看着這個小弟弟:“我在塞外的那幾日,竟然是人生最放縱的時刻,沒想到殺人卻是如此快落,竟讓我想到和妙儀相處的日子,快活的不敢再想,生怕美夢醒來。你說說你們姜家,爲什麼都要欠缺一樣東西呢。妙儀無所欲求一個人,偏偏是那種冒險慾望害了自己;你這樣一個本來灑脫之人,偏偏被這忠孝節義毀了一生;女羅那樣一個聰明靈慧之人,可是傷於一個情字。如果你們能夠少欲、浪蕩、多情,也就不會有今日悲苦。”

姜楚一抱着容桑葉輕聲啜泣,二人想起過去種種,始終難以忘懷。

“他這是隱隱有了下世的光景了,怎麼會呢,他還這麼年輕…”靈均坐在牀邊,想起女羅的悲泣聲。依照父親的倔強脾氣,寧願自己去做,萬萬是不肯麻煩他人的。就算是要同那些陰謀家打交道,也不過是爲了朝廷賣命罷了。父親爲她請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還不就是爲了自己的婚事嗎。可是那時候自己剛剛得知身份,那些驚天的念頭又冒了出來,難道就要付諸灰燼嗎?

真不甘心啊。無論是殷白雀還是蕭別古,她都深深羨慕這些人,一個女人能在朝堂上昂首挺胸,這本來就是令人羨慕的事情。就算會接受任何歧視的眼光,可是在自己看來,遠遠比那些羅綺珠翠的貴婦人更值得敬佩。

“我也曾想過,如果我是男人,心中的經國大計未必就比他們差。”天心曾經笑着開玩笑:“你別看不起我,以爲我覺得女人就低賤,可是人要現實一些,這世界是男人掌控的,你沒法做男人,那就要通過男人向上走。”她加入大通商行後做派完全不同十年來一直冷若冰霜的女羅,而是倚嬌做笑,逢迎四方,因此名聲越來越差。即使如此,靈均敬佩天心的不懼流言,她對得起自己的實力。她爲大通贏得了無數的真金白銀和廣博人脈,就算那些良家婦女破口大罵也抵消不了明晃晃的金子。

女羅趴在窗邊睡夠了,似乎有陽光灼了她的眼睛一般,順着過去,靈均幽幽嘆息的雙眼有些憔悴:“你怎麼了,阿隱已經打點好一切了,不要擔心人選,你難道不相信他的眼光嗎?”靈均別過頭去:“我本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卻要過那深閨寂寞的苦日子。一想到日後有一個陌生的男人會分享我的人生,我還要裝作什麼大度賢德的婦人,我便實在難以提起興致。而且,我志不在此…”

女羅黑洞洞的眼睛直視着她:“我知道你心裡惦記着做女官的事情,你也不用驚訝,一提起蕭別古和殷白雀,你眼睛都是血紅色。可是你這樣沒有用,阿隱不會答應的。靈均…算我求你,你爹他的心快受不了了,你就不能安分一些嗎。”她聽着女羅幾乎是哀求的禱告,心中鬱郁:“我知道!如果不是爲了爹,我怎麼也要去拼一拼。”

“啊!————殺了你,殺了你!支道承,你這個狗賊!我殺了你!我剝了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的肉一片兒一片兒的割下來!”宋之韻睜開的雙眼幾乎凸出來,青筋暴露在慘敗的臉上,冷汗簌簌直下,卻仍舊瘋狂的揮舞手臂。靈均連忙制止她的雙手高聲喊叫:“宋姐姐,快點醒來,你做夢了!宋姐姐,快點醒來,你已經報仇了,別再睡了!”

“宋姐姐,啊!——”姜楚一連忙帶着點了宋之韻的睡穴,卻看見女兒捂着臉不肯撒手,指尖蔓延着殷紅色。“阿靈,你這是怎麼了——”顫抖的聲音響起,姜楚一連忙去看,卻見靈均一撒手,額頭上的血染紅了蒼白的臉。

靈均抹抹臉頰上的血液,淡定的接過女羅手中的手巾:“沒啥事兒,先看看她。”女羅連忙上去看那個指尖出來的痕跡,差點沒哭出來:“你他媽傻嗎,我都去找你爹了你還在一邊兒看着她,她一發瘋就和鬼似的,你看看你這臉,幸虧口子不深,要不然就完蛋了!”

靈均也不管臉上的傷,扒開她的身子去看宋之韻,容桑葉給她灌進的藥又被吐出來,反反覆覆的,就是雙嘴緊閉。靈均一把搶過碗:“容姨,我來吧,您先去煎下一幅藥。”女羅在一旁唉聲嘆息又一臉愁容,也是側着身子給靈均額頭上擦藥,靈均只是紅着眼睛喂藥,宋之韻卻怎麼也是閉嘴。

女羅喘着大粗氣皺着眉毛:“她今天不會就交待過去了吧。”過了半響,宋之韻的呼吸慢慢變得均勻起來,靈均看着像是在半昏迷,便趁機灌了藥進去。姜楚一進屋看着她鬆了一口氣,連忙動着手腳把藥喂到女兒嘴裡,猶帶着幾分心疼:“你氣死我了,宋之韻發起瘋來自己都攔不住,你還撲上去給她打,知不知道臉對女人有多重要啊!”

靈均只是看着父親小小,便自顧拿了套針去看宋之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現在有沒有喜歡的配角呢

探問情義千斤山鬼考校御史臺天心祝融伏羲辛密閒言碎語支那殷作圖告誡玄妙爭吵所謂“準岳父”慾望的火爭吵對談輕薄郎番外——孽緣(四)慾望的火夢魘情義千斤愛意阿芙蓉癖愛意蕭大姬作圖姜家巫女波斯貓所謂“準岳父”婚約密約婭婭所謂“準岳父”支曦望祭祀掃月真相金牌令輕薄郎男娼死亡爭吵裂帛陷害諸姜公孫舞劍意娘狼行無雙神之王冠歸家令狐雙璧呈報及笄令狐雙璧閒言碎語苦力與壯丁殺機與舊識作圖反覆出塞支曦望番外——孽緣(一)緣由嵬名俠客行兄弟鬩牆行兇者相持疤痕禁錮婚事考校歌舞祭大漠蒼雲歸京出征擒龍伏虎賓客狹路相逢苗頭教子敗露木都撕扯敵意登鑾靈姜復容夜華擒龍伏虎質子軍令狀獵豹情義千斤質子氏族令狐雙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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