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陸暻?年!
他瘦了很多,整個人顯得更加精明強悍,眼神中都是威嚴的氣息,臉上並不帶笑。他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好似這麼長久的分離都不曾有過,又像是我們從來沒有相遇過。他就這樣陌生又熟悉的歸來。
“他可是今晚的貴客,你瞧瞧他身邊的那女人,哼!我最煩她了,每次看到她,我都煩躁。”佟伊檬在我耳邊說。
我跟着她的話,看向陸暻年的身邊,一身惹火紅色開高岔長裙的白菲潞小姐美豔不可方物,幾乎是在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就那樣微微仰着頭俯視着大廳中的所有人,驕傲的像只孔雀似的。當然她也是有驕傲的資本的,能這樣親密的跟在陸暻年身邊,可不就是應該傲氣起來的嘛。
看着白菲潞,我是真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怎麼出現在陸暻年身邊?而且之前說陸暻年受傷一直在美國養傷,這期間應該是方笙照顧在陸暻年身邊的啊。怎麼可能會是白菲潞呢?
我滿腦袋疑問。
那邊邱逸遠在對着佟伊檬使眼色,佟伊檬撇撇嘴說:“既然那麼喜歡了,怎麼不帶着她去招待貴客呢?這種時候倒是想起我了!”
她嘴上抱怨是抱怨,但是人還是很利落的在往邱逸遠的方向而去。
我當然是被留在原地的那一個。
等佟伊檬走了之後,夏亦寒倒是很快的走回到我身邊來,問我說:“還頂得住嗎?”
我點點頭。
有什麼頂不住的呢,那是我日思夜想千萬次的人,僅僅是跟他停留在同一個空間內,我都能感覺的到他身上的氣息。這令我快活。雖然他身邊的人像是紮在我眼中的刺,心中的針,但是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只要能看到他。我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我就這麼直愣愣的盯着陸暻年看。
但是他卻好似沒有感受到我火熱的目光,一路目不斜視的往邱逸遠的身邊走,然後微笑着點頭打招呼,她身邊的白小姐自然是跟着的,並且表現的完美無缺,那種天之驕女的樣子,我估計我怕是在修煉一百年,都修煉不出來。
我有些不甘心,我不甘心陸暻年對我的無視,我知道我們的關係不能公開,但是我要的並不多,他只要給我一個眼神也是好的。
然而並沒有,自始至終,他都連一個眼風都沒有傳遞過來。
難免會在心中嘀咕。他是不是真如他媽媽說的那樣,已經忘記了我,早已經不記得我們之間的感情。我看着他那還有些蒼白的臉,想着他的傷,心裡不知道爲什麼就痛的銳利。
見不到他的時候,我心慌茫然,只想着如果能見他一面,確定他還是健健康康的,就心滿意足了。
但是此時見到了,他卻對我沒有絲毫的反應跟動作,那種失落,簡直比在漫長的時間裡等着他,盼着他,更來的難耐。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就淚流滿面了,幸好夏亦寒一步跨到我身前,擋住了已經完全失態的我。
“顧夏。”他是真的有些擔心我。
我心裡很想對他說我沒事的。但是不行啊,我現在連最起碼的儀態都維持不住,見到陸暻年的激動興奮,以及在片刻間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我無力承受。
我低着頭,生怕在這樣的場合被人看出我的狼狽,小小聲的說:“我想去洗手間。”
“我陪你去。”
我今天穿的這件裙子,配的是很高跟的鞋子,鞋子很美,但是這樣的高度,實在是有些挑戰人類極限,在場中鋪着地毯的平地上走一走我還可以應付,但是要上樓梯去大廳一側的洗手間,我就有些吃不消。夏亦寒一路扶着我去,我當然不會拒絕。
進到洗手間裡,我先是整理了我已經花了的妝容,要不然這幅樣子,不知道會嚇壞多少人。雖然我心裡其實對自己是什麼樣子已經不怎麼在乎了,但是我總還要顧慮夏亦寒的面子,讓自己不要顯的那麼狼狽。
整理好妝容,我才進到小隔間裡去。
裙子實在太長,想要解決生理問題都成了一件特別不容易的事情,我站在原地,走看右看都沒辦法將裙子掀起來。
外面這時傳來了說話說:“跟着陸總來的那位白菲潞你看到了吧?嘖嘖,可真是明目張膽吶。”
“我怎麼能看不見呢!她那麼顯眼!看起來陸總這是要把她扶正的架勢啊!這種場合就算是邱總那都是要帶着正房太太出現的,其他的妖精都要適時的退散,陸總這次能帶白小姐來,可見這身份恐怕是不一般咯。”
“之前就聽說陸總的離婚案鬧的紛紛揚揚的,對象就是這位白小姐,真是好手段吶!能坐上陸太太的位置。”
“什麼好手段,可不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男人可不就吃這一套。”
“說的就是呢!咱們等會見她說話可得小心着點,免得得罪了她。”
“你那麼怕她做什麼?她現在不是還沒有扶正麼!囂張個什麼勁兒!”
“你這話可說的太有骨氣了,那等會我就看你怎麼不怕她了!”
“行了行了,補完妝咱們快點出去吧,今晚要是不跟邱太太還有這位白小姐搞好關係,咱們可就白來了。”
“誰說不是呢!”
外面的人走了,我所有的尿意也沒了。
垂着頭從洗手間裡走出來,夏亦寒就在外面的走廊裡守着,過往的人無不看他一眼,偏他也不覺得尷尬,就站在原地抽菸。
他平時很少抽菸的,今天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居然在這樣的場合抽。
我加快步子走過去,一把就奪過他手中的煙,很不贊同的說,“你的身體,能抽菸嗎?剛給你養好一點,你就這麼糟蹋!對得起我給你做的那麼多頓藥膳麼?”
夏亦寒看着我,也不說話。
我被他看的毛素素的,覺得難堪又覺得怪異,說道:“走吧,還有好多人咱們沒有認識呢,多認識幾個,將來對生意有幫助。”
“嗯。”
他點點頭,然後很自然是伸手扶我一起出去。
轉過洗手間的拐角,陸暻年赫然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他就這麼直挺挺的站着不知道在這裡已經站了多久,而他的身後,白小姐找了過來,很親密的說着:“暻年,你怎麼站在這裡啊?”
我心中其實有短暫的緊張,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我跟夏亦寒說的話,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醋。
看到白小姐的瞬間,我就知道這些心思其實都是多餘的,是我的意淫,他身邊從不缺女人,怎麼會爲了我來吃醋。
陸暻年看到我並沒有什麼表示,甚至眼神有些漠然,是的,非常的冷漠。
就想我們從不曾有過那驚心動魄的生死關頭,好似曾經對我的好都不過是過眼雲煙,風一吹,情淡了,愛也散了。
不敢再停留下去,這樣的相對於我來說不亞於凌遲。我怕自己失控,更怕徹底心碎。
扭頭對夏亦寒說:“我們走吧。”
“好。”
就這樣擦身而過,相錯的瞬間,白小姐已經上前來,手臂穿過他的肘窩,看起來融洽又親密。
我的手腕處開始疼。
其實腕上的傷痕好了之後,那疤痕經常會氧,但是痛卻是極少的了,但是今天,它也應景的痛起來。不斷的提醒着我,在我痛苦的想要死去的時候,他的身邊都有誰。
今天,重逢。
在我激動的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大河般奔涌的時候,他的身邊又是誰。
走到場內,我扶住夏亦寒,真的有些站不住了。
能那樣決絕的從陸暻年的身邊走開,而不是不顧一切的衝上去質問、控訴,真的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力氣。
“你還好嗎?”夏亦寒問。
我這時聽到他說這話,真是心酸的無以復加,喃喃說:“你怎麼這麼傻呢!”
明明我是在爲另一個男人痛苦心傷,他爲什麼還要來關心我,而不是如他從前的那樣冷嘲熱諷也好,哪怕是再甩我一個耳光也好。
可是並沒有。
自從我自殺過一次之後,夏亦寒就沒有再說過陸暻年半個不字,無論何時何地,他都只會關心我的感受,心疼我的處境。
他心疼我。我知道的。
但是爲什麼連夏亦寒都會心疼我,可是陸暻年卻不會呢,從來傷我的人,也只有他。
從前的種種都化爲利劍,刺穿了我。從前所有的幻想,都在頃刻間化爲灰燼,我一直以爲他傷的很重,滿心的憂愁還有思念,我想我在地球的這一邊煎熬着堅強着,陪着他一起走過最艱難的日子。但是結果卻不是如此,在我滿心以爲他同我一樣滿懷思念,想要爭取更早的見到對方的時候,他卻並沒有。他有嬌妻,又美妾,他的一切都非常好,只是少了我而已。
該怎麼去承受這樣的心理落差,我並沒有有效的措施。
只能任由自己,往跟絕望的深淵裡,不斷的墜落下去。
“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裡去。”夏亦寒冷着臉說。
我摸摸並沒有淚水的臉頰,強迫自己笑起來,“我真沒事,走吧,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呢。”
接下來的一切,其實我都是沒有記憶的。
禮貌性的微笑,程式化的語言,我在夏亦寒身邊,扮演着完美的秘書的角色,那妥貼的樣子,幾乎連我自己都騙了過去,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沒有他的日子,我已經過了那麼許多,現在就算是沒有他,我也能撐過去。
我早已不是曾經那個遇事只會逃避只會哭泣的顧夏,我知道怎麼掩藏好自己的情緒,知道在什麼時候什麼場合應該做什麼樣的事情。
我可以。
我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我可以的!
其後的時間一直到酒會結束,陸暻年還有白小姐都沒有在出現過,佟伊檬給出的解釋是,這種關係,通常都是一半就上樓開房間了,這樣才刺激,才舒爽!
她說的理所當然,我當然要問一句:“你怎麼知道?”
佟伊檬臉色簡直差到了極點,“哼!這又什麼不知道的,男人可不都是一個樣子!”
我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邱逸遠也消失在了會場中,當然跟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那位穿的像是小溪流水般的女人。
心有慼慼焉。
只能安慰她,“隨他們去吧。”土記低亡。
“可不是!”佟伊檬一臉的憤憤,“要論不要臉,這種人當屬第一。”
我卻出奇的平靜下來,這真是奇怪的不能在奇怪的心理。
但是卻是真實的。
酒會結束,我跟夏亦寒一起乘電梯上樓休息,他的樓層在我的下面,所以他先離開,走的時候他還有些不放心我,“你真的沒什麼事情嗎?需要我上去陪你嗎?”
我搖搖頭,知道他是好意的,之前他陪過我的夜晚不在少數,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瘋狂失控的自己,也真是難爲他。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我挺好的。”
我今晚的表現的確可圈可點,除了剛剛遇上陸暻年的時候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之外,其他的時候,我都是能嚴格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至少在佟伊檬並沒有看出我的情緒變化,這無疑對我來說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了。
也許是我真的表現的不錯,夏亦寒揮揮手對我說:“那早點睡,晚安。”
“晚安。”
其實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全身就蜷了起來,那種無力感,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總覺得是有什麼東西在揉着我的心肝,疼,連綿不絕。
我拖着腳步走出電梯,一路扶着牆到了房間,然後那門卡開門,進屋。
關門的瞬間,房門被人大力從外面推開。
我身體受不住這樣的蠻力,慣性的往後倒,直直的倒在房間的地毯上。
後腦勺悶悶的疼痛。
全身的骨節都像是散了架,還沒等我喚出聲音來,就有一雙大手掐上了我的脖子。
慌亂中,我跟陸暻年就這樣對視。
他的眼睛裡都是紅的,有血絲也有不明來路的霧氣。他恨恨的瞪着我,沒有任何的旁的情緒摻雜,他恨我。
居然是恨,竟然是恨!
我胸口有種難言的憋悶感,那種連呼吸都困難的感覺席捲了我,我下意識的反抗,錘打他的胸膛,用腿去踢打他的腿。
求生的意識以及對他的埋怨,都讓我失足了全力去想要掙脫。
眼中流出生理鹽水,順着耳朵流入頭髮裡,原本我今日的盤發,在這樣的對抗中散亂開了,以前只是及耳的頭髮,現在已經到了肩膀。
“放......開......我!”我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他卻在我反擊的當下有片刻的鬆懈之後,更加用力的掐住了我。
我因爲缺氧而頭腦發昏,腕上遮擋疤痕的白色絲帶也在掙扎中掙脫,露出猙獰的,像是一條醜陋的蟲子一般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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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他,我想在這一刻我是恨他的。
恨他爲什麼就不能放過我,明明從始至終我都不曾去招惹過他,是他強勢的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是他強迫我接受了他的一切,像個君臨天下的帝王一樣,不准許我有一絲一毫的逃避。
我抵不過他,我愛上了他。
我滿心滿眼都是他,爲了他,我連生命都曾願意捨棄。我一直以爲陸暻年是我生命的救贖,他的到來給了我所有的希望與未來,有了他,我不懼怕未來路上的一切波折。
但是今晚,到了這一刻,他要掐死我的這一刻。
我才明白,其實他纔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劫難,是我所有痛苦的來源。
他在有妻子的情況下接近了我,拿我爸爸的事情威脅我委身跟了他!而後呢,他給過我最深的柔情,讓我泥足深陷不可自拔,在我爲了他可生可死的時候,他卻瀟灑的抽身而出,他的身邊有白小姐。似乎他跟我在一起的同時,白小姐就在他的身邊。
他曾經解釋過白小姐只是對他有些用處。
但是我實在想不明白,如果真的只是他說的這樣簡單,那爲什麼在他受傷後,在他意識清醒,一切通訊都恢復之後,第一個聯繫的不是我,而是白小姐!
他不曾來找過我,不曾對我說一聲他的消息,卻可以帶着白小姐滿世界的招搖過市。
我想不明白。
也解釋不清,根本連說服自己去相信他是有原因的理由,都想不出來。
特別特別想求求他,如果他不能給我永久,可不可以就不要給我那短暫的美好,我真的情願從來不曾擁有過,也好過這擁有過再失去的苦痛。
我掙扎的氣力越來越小。
那種生命再漸漸離我遠去的感覺充斥着我,上一次我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唯一的想法就是見到他,哪怕是死也好,至少死後我的靈魂也能飛向他,也能去見到他。
這一次呢,他就在我的面前,他想要我的命。
想要我的命啊。
可是,陸暻年,難道你不知道,我的這條命啊,早就已經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