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臺搭建好當天晚上開始,除了我一直呆在夜童旁邊看着她誦經之外,其他的人都輪流的替夜童護法,就這樣,轉眼就到了六月十五的黃昏。
果然如夜童所說,這段時間安靜而又安全,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看來佛經的力量的確是廣大的,我佛慈悲。
我聽不懂夜童唸的是什麼經,總之是很長,我不得不佩服這個秀外慧中的女人在這方面的造詣,更佩服她的定力。
誦經結束後,夜童下了法臺去帳篷裡休息,禿子韓信和鼠哥開始在各個帳篷前放白蠟燭。
每個帳篷前用白蠟燭圍了一個圈。
我數了數,一共是放了一百二十根白蠟燭。
紙人這時候也被放在了法臺上,韓信帶着衆人給紙人磕頭,上香。
蝌蚪把所有的蠟燭都點燃,這時候,夜童已經換好了衣服走出了帳篷。
這時候的夜童,披散着頭髮,穿一身杏黃的法衣,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的,也許是看習慣了她穿其他衣服的樣子,看她這麼一打扮,覺得很是滑稽,她手裡拿着我曾經在車上見過的鏡子,這時候,鏡子兩邊已經貼着符咒。
韓信,鼠哥,阿魯,蝌蚪,王熊五個人在每個帳篷前的白蠟燭圈裡盤腿坐下,面對着夜童,而寧心,則在紙人旁邊盤腿坐下,把紙人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每個人都神色凝重,不苟言笑。
看來這真的僅僅是個遊戲,王熊不是說過麼,性命攸關。
真的是性命攸關麼?那她們怎麼還樂於其中呢?
月亮已經掛在天上,珠圓玉潤。
一個安靜的月圓之夜,有多少花前月下的甜蜜愛情故事正在發生,而誰會知道,在這樣一個隱秘而又荒敗的小山村裡,即將要進行一場驚心動魄的招魂大會呢?
那長空獨舞了經年的冤魂,該你出場了,她們在等你。
我靜靜悄悄默默淡淡的屏住了呼吸。
這時候,夜童突然把手裡的鏡子對着月亮舉了起來,舉起的同時,她用一種近乎飄渺的聲音念起了咒語:“蕩蕩孤魂兮悠悠去,目極千里兮傷心回。哀哀生靈兮泣血求,逝去亡魂兮要回歸。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夜童變換着聲調不停地念着這幾句話,或長或短,而她的身體也隨着咒語輕輕的晃動。
寂靜的山間,夜童的聲音傳出去很遠,而遠處的密林裡似乎有了迴應。
起風了,我分明的感覺到四面八方開始有風往這裡積聚。
是旋渦一樣的風,由山谷各個角落向這邊聚攏。
法臺上的紙人開始搖晃,動作幅度越來越大,近乎於在風中的舞蹈,似乎真的要活了一般。
風越來越大,我幾乎有點睜不開眼睛了,但是我還是盡力的把眼睛瞪大,生怕我一閉眼就錯過了什麼精彩的瞬間。
讓我不解的是,五個帳篷前的白蠟燭,火苗卻一動不動。
莫非這些蠟燭也都有了神力?在這麼大的風裡可以護身不滅?
就在這時候,只見寧心從法臺上撿起了一張杏黃符,搖晃了幾下,念道:“望鄉歸鄉,如是,如是,回魂尋路,這邊來……。”
紙人動的更厲害了,突然寧心站起來把手裡的符咒往紙人的頭頂一按喊道:“收魂!”
這一聲清脆高昂,在場的衆人都身體一震。
就在寧心的符咒剛貼在紙人頭頂的一瞬,夜童手裡的鏡子突然砰然而碎,碎片四下崩瀉!!
夜童喊了一聲:“不好,寧心,快閃開,我們招錯魂了,他在你旁邊,他要上你的身,閃啊……。”
這一個突然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我使勁的盯着法臺上,除了紙人和寧心什麼也沒有,而夜童所說的他是誰呢?
我猛然想到了夜童給我的粉紅鐲子,她不是說透過這個能看見鬼魂麼?我急忙把鐲子從手腕上脫下來,舉在手裡,透過鐲圈向法臺上看去。
這一看,我嚇的差點癱坐地下。
法臺上,紙人旁邊,居然站着一個光身子的男人,這個男人渾身是血,四肢不全,這時候他的僅有的一隻手已經伸進了寧心的身體裡,而寧心的臉色也在逐漸的變成青色。
韓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法臺下,他伸手想把寧心拉下來。
那個男人已經全部縮進了寧心的身體,寧心忽然發出一陣男人的獰笑,從法臺上跳下,迅速的跑開了,速度之快,難以想象,轉瞬就消失在山林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風停了。四周安靜的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剛纔還閃閃發亮的五圈蠟燭驀地全熄滅了。
什麼情況?我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夜童恨恨的把手裡的鏡框子摔在地上:“你們誰唸錯了?誰唸錯了啊???不是說好了全力以赴麼?怎麼回事啊,現在好了,招錯魂不說,還讓怨靈把寧心附體帶走,該怎麼收場?”
衆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韓信示意大家都先回帳篷裡,是好是壞總得商量一個對策。
衆人回到帳篷裡,各自沉默,我更是藏在王熊背後一語不發。
招魂招成了這樣,我想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沮喪。尤其是夜童,畢竟這兩天她的付出最多辛苦也最大,而且她是眼睜睜的看着寧心被怨靈附體帶走的,她的懊惱要更甚。
夜童說:“等天一亮我們就去把寧心找回來。”
鼠哥冷冷的說:“出來的時候,我們也都簽過生死狀的,招魂這件事本來就是有危險的,這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出了事,也不是該埋怨誰,剛纔你們也都看見了,那怨靈可不是一般的鬼魂,它的法力要比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高,我們就算是去找到它也未必能降伏的了它。”
夜童看了看鼠哥:“你什麼意思?你是要退縮麼?我們就這樣丟下寧心不管了?”
鼠哥說:“我們幾個法力數你高,你當然可以說大話,剛纔咒語是誰唸錯了我們還懷疑呢,現在出了事你想拉我們當墊背。”
夜童眼淚一下就涌出來:“你是說我念錯了招魂咒?那你們幾個是怎麼護法的?招來怨靈你們不知道麼?”
韓信點着了菸捲,呵斥了一句:“吵什麼吵,都什麼時候了還內訌,誰對誰錯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該怎麼辦。”
鼠哥說:“怎麼辦,現在月圓之夜也錯過了,沒有搞到陰陽大法,我們還是得做我們的九流的陰陽師,我提議,明天一早就下山回家。”
阿魯在旁邊低低的說了一句:“這樣不好吧?”
鼠哥瞪了阿魯一眼:“你可以留下,英雄救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