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停下腳步,殘破的頭顱往回一轉,冷言道:“你沒有聽主人的話。”
韓信的心思並不在眼前這個人鬼不分的怪東西上,他也冷言道:“主人也是隨便叫的?”
在韓信看來,眼前這個東西想跟自己平起平坐簡直是笑話。
小翠道:“主人讓你別靠近那棺材,你卻走過去看,分明不把主人放在眼裡。”
韓信哼道:“我那是擔心主人的安危,既然叫他一聲主人,也得盡一份心吧?何況你又沒有在我們身邊,怎麼能知道主人不讓我靠近?主人的意思是讓我在旁邊保護他。”
小翠道:“你沒有聽從主人的話,我就要替主人教訓你。”
韓信心裡冷冷一笑,心說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說這樣的大話,我韓信雖然法力比林落不及,好歹也是陰陽道混跡了多年的,你個殘屍居然敢對我說如此大言不慚的話,教訓我?我看你那一半的身體也是不想要了。
韓信道:“你憑什麼教訓我?”
小翠道:“就憑你違逆主人,偷看他的靈柩,就該受懲戒。”
韓信道:“是麼?那也該是主人來發落我,我在你面前可是貴客,你個下人,張口教訓閉口懲戒的,這就是你們林家待客之道麼?”
小翠道:“牙尖嘴利,該打。”
說完,僅有的一隻手突然舉起伸出,手臂暴漲,三指如勾,疾扣韓信咽喉!
韓信沒有想這屍女說翻臉就翻臉,而且出手如此之快。
韓信心裡的邪火早就無處發泄,到手的秘籍飛了,宋思玉的法力成全了夜童,自己最後落的竹籃打水反而受制無臉女,現在這小小的屍女下人居然也敢對我韓信咄咄相逼,不給你點顏色,難道真以爲我韓信就如此好欺負麼?
韓信看見屍女的手乾枯皸裂,指甲黑青,直逼自己的咽喉,火氣更大,右手擡起捏了一個法訣,左手兩指猛敲屍女扣過來的手腕。
“溶骨咒”。
韓信就沒有準備對屍女客氣,出手就是殺招。
管你是人是鬼,這一咒敲上,定叫你骨碎身融!
屍女不閃不躲,力道亦是絲毫未減,韓信一敲得手,屍女的這隻手立刻從手腕出齊齊折斷和胳膊分離,手在距離韓信咽喉寸餘橫飛而出,竟直直的插在了一旁的樹幹裡。
而屍女斷了手的手臂卻還在前伸,汩汩黑血噴了韓信一臉。
韓信扭身閃開咬牙道:“想死韓某就成全你。”
錯身的瞬間,韓信順掌斜落,從小翠的肩頭一掌剁下,小翠的頭顱應聲飛出!
骨頭碎裂的聲音如此清脆,在韓信聽來,簡直就是天籟。
錯身而過,小翠居然沒有栽倒,無頭,斷臂,無手,鮮血從斷臂和脖頸處呼呼冒出。
韓信望去,地下小翠血肉模糊的頭顱竟然還在露出隱隱笑意,白森森的牙齒泛着血色。
韓信哼了一聲:“不知道好歹的東西!”罵完擡腿,把小翠的半截身子踢倒,看看周圍並無別事,原路返回,順穿廊走回了正廳,坐在了那把古舊的太師椅上。
整個林府老宅現在只有韓信一個人,偶爾有穿行而過的風聲,卻像是這個老宅在嗚咽的哭泣,好不瘮人。
但是韓信覺得,林府絕對不可能是他一個人,像小翠那樣的屍女鬼卒定不在少數。
它們一定隱匿在各個角落在窺視着我,哼,我韓信且是區區屍女兇魂就嚇的倒的,無臉女把我一個人撇在林府,究竟想幹什麼呢?她那急匆匆的又是去了哪裡?我要如何才能讓他幫我打開法力中獎的捷徑呢?
天色漸漸暗冥,楊紅秀卻依然無有蹤跡。
正廳本來採光就不好,天色剛暗,整個廳堂裡就已經黑乎乎的。
在這樣一個死人無數鬼氣陰森的古老宅院,韓信現在一個人面對這無盡的黑暗。
韓信從來沒有害怕過過黑暗,他從小就顯露出一個做陰陽師特有的潛質。
黑暗,血腥,死亡,詭異,這些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在韓信的字典裡都是溫暖的代名詞,韓信覺得自己的心,就是一塊黑暗裡凝結在血水裡的冰塊,冷漠到麻木,陰暗到殘忍。
韓信是一個過於追求完美的人,所以也是一個註定要被完美打碎的人。
這個世間除了完美,就是破碎,什麼平和,什麼中庸,統統去見鬼。
風聲也漸漸隱退,黑暗裡安靜的似乎可以聽到自己血液的流動。
看情形,自己要在這荒山鬼宅裡熬一夜了,韓信微微冷笑,還有什麼考驗,什麼危險,儘管放馬過來,我韓信一併照單全收。
韓信沒有一點的睏意,他盤膝而坐,五心朝天,任由黑暗漸漸濃郁。
韓信在腦子裡回憶了一下屍女小翠帶自己走出來的路線,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還該回那棺材院子裡看看。
那個院子,那副棺材,一定有蹊蹺。無臉女進了棺材裡,爲什麼會消失呢?
韓信突然想起了夜童,他的心微微的痛楚,無臉女說她並沒有死在宋思玉的墓穴裡。
她現在在幽村的哪個角落呢?如果是跟那個餘陽在一起,我寧願她死在那黑暗的墓穴裡,她就是死,也應該是因爲我韓信而死,她死也是我韓信的。
可惜她現在沒有死,如果讓我遇到她,我一定親手送她走上那條僥倖逃脫的道路。
夜童,你離開我,就只有死路一條,只要我韓信活着,你就一定得死。
我會讓餘陽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在他面前,讓他所謂的感情在你的死亡綻放中土崩瓦解。
這時候韓信聽見院子裡有咚咚的腳步聲,雖然很輕,但此刻夜的安靜是連呼吸都躲避不掉韓信的耳朵,何況是如此清楚的腳步聲。
韓信一驚,莫非是林落回來了,他要是看見自己坐在這,且不是翻臉?他急忙睜眼,門並沒有關,一圈淡黃的光緩緩在院子裡閃動着,像是一個人舉着一隻蠟燭走了過來,韓信眼神不錯的盯着那圈燭光。
腳步漸漸靠近,韓信終於看明白,那不是燭光,而是燃燒的手腕。
Wωω¸TTκan¸¢ o 走進來的居然是下午讓韓信打的七零八落的屍女小翠。
此時小翠正舉着讓韓信打掉手的手腕,而手腕上冒出一束火光,熊熊燃燒,零散帶血絲的頭髮緊緊的貼在慘白的臉上,血肉模糊的臉,在火光下愈加的猙獰恐怖。
小翠居然找回了自己的頭,而且還走回來,現在正用翻白的眼珠看着韓信。
韓信倒是沒有吃驚這個屍女會復活,因爲她本來就應該是異類,韓信只是在後悔,下午沒有把這是女的腦袋打爛。
韓信也冷冷的看着屍女,韓信心說,能打爛你一次,我就能打爛你N次。
屍女小翠舉着自己燃燒的手臂,藉着這樣的光芒走進了廳堂,她的目光並沒有在韓信的身上多停留,很無視韓信的存在,然後就悉悉索索繞過韓信向後堂走去。
韓信的目光隨着小翠的身影轉了過去,這個屍女又在搞什麼名堂?難道她看不到自己麼?下午的那番逼人之氣又哪裡去了?
韓信扭身下了太師椅,屍女也沒有向他這看,徑直走向後堂。
韓信高擡腳輕落足跟在小翠身後。
小翠繞過前廳奔後堂,手腕火光也是越來越烈,而就在後堂牆角,此刻已經站定了三條奇怪的人影,在小翠手腕火光下扭曲伸展。
韓信定睛看時,心裡猛然一驚。
在小翠的手光之下,韓信看的真切,牆角三條人影,非是旁人,竟然跟他一起來幽村的三個兄弟,王熊,鼠哥,阿魯。
王熊渾身燒傷的痕跡,面色隱晦,阿魯麪皮皆無,一雙巧手更是無有蹤跡,鼠哥則是骨肉不全,更似一副白骨。
韓信驚愕之時,小翠緩緩轉身,幽聲道:“看什麼呢,你,不認識他們麼?”
果然是林落下的毒手。
韓信道:“你,你引我到此,就是爲了讓我看我的兄弟們的慘象?”
小翠把燃燒的手湊到滿臉水泡的王熊旁邊:“嘖嘖,慘麼?哪裡有我慘,你對我出手時,可是絲毫都沒有留情的,我的手,還在那樹幹裡插着呢,哼哼。”
韓信冷聲道:“你想怎麼樣?”
小翠道:“我想怎麼樣?主人吩咐過,在適當的時候把他們介紹給你,我覺得,現在的時候很適合了,你不覺得麼?”
韓信道:“介紹給我?我的兄弟難道我不認識麼?”
小翠道:“哼,以前是你的兄弟,可是來了幽村,他們已經死了,死了,就不是你的兄弟了,而是我們鬼界的人了,現在,我可以給你好好的引薦引薦。”
鬼界的人?難道,難道……。
韓信壓制住心底的不安道:“主人,主人對他們下了鬼心咒?”
小翠朗聲笑道:“你們來的可真是時候呢,主人正爲了尋找不到合適的鬼心奴犯愁呢,你們就送上門來了,哼哼。”
韓信道:“主人好心機。”
韓信瞭解鬼心咒,這個咒語可不是隨便找一個人下就可以,能下鬼心咒的人心裡必須得有貪念,也必須有怨氣,貪怨合體,才能發揮鬼心咒的最大威力。
王熊,鼠哥,阿魯,爲了秘籍而來,謂之貪,他們又死的不明不白,定有怨。
貪怨雙合,恰好是鬼心咒的不二人選。
難道這一切都是你楊紅秀安排好的?我們只是一步步的走進你的圈套麼?
你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小翠道:“你不想看看身負鬼心咒的他們有什麼不一樣麼?”
韓信皺眉:“莫非你也是鬼心奴?”
小翠嘿嘿怪笑:“你還不算笨嘛,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如此,以你的法力早就把我打到十八層地獄了。”
韓信微微的點點頭。
貪怨之氣加上鬼心咒,鬼心奴的力量已經不是尋常陰陽師可以對付的了的。
韓信捏住了拳頭,關節讓他捏的啪啪作響。
小翠眼光驀然一寒:“下午我只是初探你的實力,今晚,纔是你真正的考驗,我們四個鬼心奴聯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從容過的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