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紫珠一斷,便消失了!
但沒有紫珠的護衛,靈花的力量立刻暴露在城隍廟的所有鬼怪面前。
“靈女!”
“她是靈女!”
連城隍老爺都十分吃驚,算是明白此女爲何敢這麼大的膽子到陰間來要人。
他沒再繼續朝南昭撲過來,站在幾丈外,重新打量着南昭片刻後,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原來如此!”
判官上前道:“城隍老爺,下官翻查了所有的生死簿,實在尋不到此女的生死錄!”
方纔一直催促的城隍老爺卻不急了,他擡手止住判官的話,對南昭說:“三百年前浩劫人間,福禍降臨,輪迴不止,你等本該那時就消失於三界之中,如今能再現世,也絕非天意……罷了,今日本城隍念你初犯,便不與你計較了!你且走吧!”
衆陰兵陰將一聽,皆是一驚,但這裡城隍老爺最大,他之言,誰能有異議。
南昭也不清楚,剛纔要拿她命去的城隍老爺,爲何突然放她一馬,但她今日來此的目的卻沒有達到,繼而出聲問:“那沈如故呢?”
“沈如故?”城隍老爺那粗黑的眉毛一擰,似在思考此人是誰。
判官立刻上前,翻出生死簿對城隍老爺稟報道:“沈如故,青州人士,三年前壽命已盡!”
城隍老爺肅聲強調:“生死簿上定好的的,那不止是陰府的規則,更是三界的法則,你既已開了靈祭,你的命,也輪不到本司來收,但這沈如故的命卻是改不了的,此魂絕不可能讓你帶走!”
“若我不肯走呢?”南昭反問城隍。
對方那長髮着黑氣的臉,一絲商量的餘地都莫有,強勢道:“這兒是陰間的地界,莫說你現在是誰,就算回去三百年前,靈女本尊來,也要遵守這裡的規矩!”
南昭卻未有放棄的意思,她半跪在地上,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目光堅定道:“他若不與我一起走……”
城隍老爺雙眼一瞪,“你莫要不知好歹!”
“南昭!”
“紫珠已斷!速速歸位!”只聽見頭頂一道老婦聲傳來,南昭感覺有道力量正在將她帶離這裡。
她吃力的撿起地上的那柄斷掉的陰兵刀,用以支撐起自己的靈魂。
城隍老爺道行頗深,自然也聽到有人在上面幫她叫魂,他勸道:“本司念在你轉世不易的份上,才放你一馬,現在走,還來得及!!”
南昭態度不變,“我還不能回去!”
“你可知不回去意味着什麼?”城隍老爺此刻的態度十分複雜,看似痛恨她藐視陰府法規,卻又似在痛惜着什麼。
而南昭明知三婆在陽間招她的魂,就必須回去,可沈如故還在這受苦,她又如何回去?她堅決的說:“今日不帶走沈如故!我南昭絕不離開這地府!”
衆陰兵見她這般不識好歹,還口出狂言,紛紛面露兇狀,城隍老爺更是氣得鼻孔冒煙,喝道:“南昭!本司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是走還是不走?”
南昭微埋起頭,雙腿跪到地上,低聲求道:“懇求城隍老爺放了沈如故!”
城隍見她如此不將地府的權威,三界的法規放在眼裡,決計不肯再留餘地,他再次揮起手中斬鬼道,威嚴吶喊:“人間有路你不活,地府無門你偏要闖!”
音落,一道帶着濃濃鬼殺氣的刀光已朝南昭劈下來,她並未坐以待斃,感覺危機降臨,她下意識張開右手,馭出手心的靈花之力阻擋這致命一擊。
“碰!”地巨大一聲,整個城隍廟地動山搖,衆陰兵被震開數丈開外,無不哀嚎連連。
而那城隍老爺也連退了數步,臉露驚色!
“你!”
南昭趴在地上,在城隍爺的斬鬼刀的斷魂擊下,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但不得不提的是,只收集了一粒靈花之魄的力量,比她想象的強大得多了,她雖也被震傷,但可以清楚感覺到此刻,屬於靈花的力量就在她手心裡穿梭不停,躍躍欲試。
再看周圍這城隍廟已毀得差不多了,她慢慢爬起來,再問城隍老爺:“沈如故呢?”
城隍老爺看出她已開啓靈祭,此力非同小可,出聲警告道:“南昭,此力絕非你可掌控,你執迷於此,遲早被它吞噬!”
南昭纔不管那許多,她毫無悔意的抹着嘴角鮮血,“我只問你,沈如故呢?”
城隍老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來,回答:“我這城隍廟內,從無那叫沈如故的鬼!”
“你撒謊!”南昭激動的叫起來。
她明明聽到那些陰兵說打傷八爺的術士被關在此處,如何又沒有了?
想要這些陰差主動交出沈如故的魂來,是絕不可能的,她抓住旁邊一個被震傷的陰兵,兇狠的問:“那打傷八爺的術士呢,帶我去找他!”
陰兵顫顫巍巍不肯,南昭失去了耐心,她也不知自己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就像曾經這樣做過千百回似的,右手蓋在陰兵的天靈蓋上。
“啊——”瞬息之間,那陰兵的靈魂扭曲出來,靈物之氣也逐漸被吸入南昭的手心之中。
城隍老爺大驚,制止道:“南昭!快住手!”
“我要沈如故!我要沈如故!”南昭不看他,不達到她的目的,決不罷休。
城隍老爺見自己的陰兵就要被南昭噬魂,終有了退步,忙命令道:“速去將那術士帶上來!”
說完,唯怕南昭不肯罷休,怒氣道:“你還不快收手!”
南昭這纔將手掌從陰兵頭上移開,又怕城隍老爺反悔使詐,她沒有放開那就快要魂飛魄散的陰兵,等着對方的人將沈如故帶上來。
不久,便見兩個陰兵拖着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上來,南昭立刻放開手裡的陰兵,快速朝那男子奔去。
“如故!如故!”因爲打傷的是八爺,上面關照過了,被關在此座城隍廟必然受了陰間的酷刑,只見其魂魄遍體鱗傷,血跡斑斑。
南昭抱起他,眼淚已難受的落下來,但男子的臉翻過來時,她面色一變!
“他不是如故!他不是我的如故!”
這城隍老爺一定純心騙她,竟將一個假的如故拖上來糊弄她!
可那城隍老爺卻一口咬定:“此人名叫呂東來,兩日前,在陰人路上,與八爺搶魂,被八爺打傷,因其生死簿歸本城隍廟管轄,故暫關在此地!”
南昭根本不信!
她聽亡魂說,沈如故還被困在陰人路上,她就押上了所有賭注,下到這裡來尋他。
可是!她大打陰兵,差點把這城隍廟給掀了,現在卻告訴她,那個與八爺搶魂的人另有其人?
“不!這皆是你們不肯放過如故,纔給我演的戲!”她堅信,真相便是如此。
城隍老爺早已對她忍無可忍,凶神惡煞的告訴她:“南昭,那沈如故早就死了,你叫本司何處去給你找?”
她搖頭絕不肯信,併發誓道:“你不把沈如故交出來,我就掀了你這城隍廟!”
“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本司再不給你些教訓,你真當這城隍廟是你修的了!”城隍老爺再次問道:“本座武判、牛馬將軍、各司大神何在?”
這一聲吆喝,那左右早就按捺不住的陰府鬼神皆持着各自武器飛身出來,一個個張牙舞爪,兇面圓眼,將南昭團團圍住,嘴裡喊着鬼話,無非是些要如何斬殺南昭的惡語,將南昭本就瀕臨崩潰的情緒擠到了邊緣,她低垂着眼睛看着趟在地上那叫呂東來的男子,見他魂還有魄,正虛弱的半睜眼睛看着她。
他們本不相識,卻因此機緣有了這樣垂死前的一眼相望。
她苦笑,問道:“爲何,你不是他?”
呂東來哪兒有力氣回答她,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魂體隨時都要散去似的。
這時,陰府數十名牛鬼蛇神差,全都朝南昭襲上來。
南昭一咬牙,眼中也露出殺機,飛身而起,憑藉靈花之力,頻頻躲開一次次致命一擊。
一時之間,這陰暗的城隍廟中,劍光電閃,地動廟搖。
有鬼神倒下,又不停有別的陰兵補上,南昭在這過程中,傷敵無數,卻也未能倖免受傷,她的靈體早已傷痕累累,可她未打算停下,她誓要在這兒殺出一條血路來,直到那城隍老爺將她的沈如故交出來爲止。
“南昭!”三婆的聲音!
“速速歸位!”
南昭無暇顧及那道來自陽間的叫喊,她在鬼影重重包圍下廝殺的身影那般悲壯,視死如歸!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就要淹沒在這裡,將如那日在陰人路上,被惡鬼撲咬的沈如故一樣。
她不覺害怕,唯有不甘,只想再見他一面。
可是,這天呀,又怎會讓她如願?
南昭耗盡力氣廝殺過後,雙膝頹然跪地,那些圍着她的陰兵鬼將看前面已倒下了不少同僚,並不敢冒然上前,一時的圍困中,只見她單薄的身姿顯着壯烈,連那城隍老爺也有幾分動容,他沉聲嘆道:“三百年了,即便是輪迴,依然還是你呀——”
南昭未聽見城隍老爺的話,她跪在那邊,腰背卻直立不彎,猶如一尊雕像,令人生畏!
她在等待着,下一番與那些陰差鬼將的惡戰。
不過,不知怎的,那些陰差鬼將再沒有撲上來,周圍也突然有了些光。
南昭茫然無措的擡起頭來,發現那些陰差鬼將已退開了,正在她不知發生了何事時,一個影子從陰暗的城隍廟深處緩緩走來。
她臉上一怔,用手揉了揉眼睛,見那‘人’穿着一身白袍越來越近……
那是……
她眼前再次模糊了起來,聲音顫抖的喊出了那個名字。
“如故……是你嗎?”
那‘人’到了南昭的面前,她也更加清晰的看見了那張久違的面容。
在陰陽兩間,這張臉,早已印在了她的靈魂深處。
“南昭!”沈如故一把將南昭擁入懷中,這一抱,經歷了多少生死。
南昭喜極而泣,是她的執念終於打動了城隍老爺嗎?
他們終於將沈如故還給她了,她想開心的大笑,可笑聲卻像哭在哀嚎。
“如故,我終於找到你了!如故!”她緊緊抱着那個人,唯恐這是一場夢,夢一醒,他便又一次消失在這三界之中。
“南昭!時辰已到,速速歸位——”隨着三婆緊急的呼喚,南昭的靈魂再次墜入黑暗之中。
除了三婆的叫魂聲以外,她似還聽到一個男人在說話,他說:“沈如故早就死了——”
一睜開眼,南昭坐起身子猛吸了一口氣。
“南昭!”一道擔心的男聲在身前響起,她雙眼失神的看過去,意識也漸漸從陰間回了來,她喊道:“九哥——”
在這過去的兩個時辰中,周仰一直守在這裡,見到那張用於帶紫珠下陰間的符咒燃燒殆盡,也知道她在下面遇見了危險,可無論三婆如何叫她的魂,她就是不回來。
三婆說,是她自己不願回來,他當時真的好怕,她會因爲失去沈如故而自尋死路,現在看她終於回來了,未能收住那份失而復得的喜悅,一把將她攬在懷中。
“九哥再不允許你這般行事了!”
南昭的元神在陰間受了重創,此刻意識並不清醒,此刻被周仰抱在懷中時,她腦海裡猛然出現在城隍廟內最後的一幕。
那就是沈如故也是這般抱着她,還喚了她的名字。
“如故……如故……”她把周仰推開,光腳下牀,四處在房中尋找她口裡的沈如故。
周仰與三婆見狀,皆是一愣。
三婆愁面說:“壞了,這丫頭在下面傷了魂魄,還傷得不輕……”
周仰不知這意味着什麼,他緊張的問:“傷了魂魄會怎樣?三婆?”
三婆目光看着南昭,無奈回答:“魂是體,魄是智,魂魄皆傷,只怕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