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134:天下終將易主
莫要起了?
美姬有意刁難,南昭聽話的跪在那,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不怒不氣。
這一生,再難到時候都經歷過了,何況是權貴們的肆意妄爲?
那女子正等她反應,只見她這般平靜,手裡的扇子搖了搖,有些意想不到。
這時,太子周政問道:“聽聞你們在仙子林裡,挖了幾口石棺材?”
“是。”司馬封平常回答。
那邊又好奇問:“此刻石棺在何處呢?”
“還在軍營中!”
周政沒說話,似乎在等鎮國公自己再說點兒什麼。
不過司馬封卻不主動提及其他,是那美姬開口說:“剛進這裡來時,聽到有人說,不止有棺材,還有隻怪物?”
“怪物?”太子一臉好奇的樣子,“本太子還從未見過怪物,在哪兒呢,帶本王去看看。”
司馬封略帶顧慮的說:“那東西十分危險,太子殿下身份尊貴,還是不要看的好。”
周政卻一副不悅的神態說:“怎麼?鎮國公還管起本太子來了!”
“不敢!”
“那就帶路吧!”
司馬封給下屬遞了個眼神,他們立即下去準備了!
前夜才吩咐下去制銅箱,此刻還未打造好,那骨吱便被用五根鐵鏈鎖在軍營中一處空地上,四周都圍着火堆,專門安排了人看着,隨時加柴以免火堆熄滅。
這段時間,那幾個看守的士兵不時丟石子進去砸那骨吱,引得這東西不停齜牙咧嘴。
司馬封領着周政等人來到此處,南昭與呂東來也被要求跟過來。
“見過太子殿下!”
士兵通通跪在兩邊,周政也未叫他們起來,目光好奇的朝前面骨吱處走去,一看見骨吱,他沒有別人看到時的畏懼,反而像看到什麼新鮮玩意兒一樣,雙眼發着光。
“這東西長得……”他本在火堆外面看,但是看不太清楚,便往裡面邁了兩步。
司馬封有意提醒道:“這東西十分兇殘,太子殿下小心些,莫要傷了自己。”
周政聽到這話不開心,狂妄回答道:“本太子天命在身,豈是想傷就傷的?”
“嗤!”卻是那骨吱朝周政撲過來,嚇得他退坐在了地上!
“殿下——”他身邊兩個侍衛去扶他,他一把將二人掀開,目光一直緊緊盯着前面兇橫醜陋的骨吱看。
“漂亮!”他竟然誇骨吱長得漂亮,南昭站在最後面,心道這太子,應該也是個怪物。
“殿下喜歡這怪物的模樣?”那美姬也不是個普通人呢,尋常女子見到這麼個怪物,早嚇得發抖了,她竟敢站那樣近,面不改色。
周政回答:“美人兒,你瞧它的嘴,它的牙齒、它的爪子,這多漂亮呀!”
說着,他學着骨吱齜牙咧嘴的樣子發出“嗤”地一聲。
而旁邊站了近百個人,皆是爲了他的安危在此。
大家都知,這太子殿下癖好怪味兒,行事大膽,生怕他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行爲來,被那兇狠的骨吱給吃了,到時候他們這些人都得掉腦袋。
這些人都捏着把冷汗,唯有這二人像在享受一般,逗着骨吱玩耍,不時發出笑聲。
“這東西太漂亮了,本太子想養一隻!”玩得差不多了,周政回頭對司馬封道,以命令的語氣。
司馬封立即勸道:“太子殿下,這東西可不是貓狗,十分危險……”
對方略過他口說的危險,聲音蓋過他的話問道:“這東西吃什麼?”
既然要養,當然得知道它吃什麼了!
司馬封不回答,他也不太清楚。
周政面上露出慍氣,眸帶冷光,回頭過來質問道:“司馬封,本太子問你這東西吃什麼?”
司馬封微低着頭,神情暗沉,隱忍着內火。怎麼說,他也是炎國兩代功臣,家族皆爲周氏皇族效力,忠心耿耿,連炎帝也要給他三分薄面,這周政卻直呼其名,在他的這些下屬面前。
這片刻間,氛圍一度到了冰點,比見到那兇惡的骨吱更令人窒息。
司馬封不回答,周政很是老火,因爲某些原因,他恨這老東西得發緊,卻一時又對付不了他,不讓他養骨吱?本太子要做的事,天王老子也攔不住。
他突然一轉身,指着站在最後面的南昭問:“你,出來!”
南昭全程一句話都未說,這時被點到,朝前走了兩步。
“聽聞這東西是你們捉到的?”
“是。”她回答得很平靜,那神態,一絲害怕都沒有,這反而讓周政心頭有些窩火。
因爲不管是誰,他應該害怕他,他是太子殿下。
他在天都,所有人只要見到他的車輦,便全會惶恐的跪下來,而到了這裡,這姓歐陽的老匹夫不怕他,連這個小小的平民女也不怕他!
不怕是嗎,本太子總會讓你怕的!
他問:“這叫骨吱的怪物吃什麼?”
南昭本不想回答他,可以她的身份,沒有拒絕的權利。
“人肉!”
旁人一聽到‘人肉’兩個字,都是心驚肉跳,那周政卻興奮的笑了起來。
“人肉!果然是本太子看上的寵物,連喜歡的東西都一模一樣哈哈哈!”
他身邊的美姬也附和的輕笑着,而旁邊的所有人,都沉默着。
似也怕骨吱咬他,周政未再向前靠去,他站在火堆旁邊,對着骨吱柔聲說:“乖,以後本太子就是你的主人了,等着,主人這就去給你拿你最愛吃的。”
說完,他神情變得陰冷,看向身後,略有深意的說:“本太子的寵物餓了,它要吃食!”
那美姬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低着頭的南昭身上,提議道:“這是殿下第一次給它投食,自然要投最好吃的肉,這女子看起來肉又白又嫩——”
“太子殿下!”司馬封沉聲開口:“這兒是雲州軍軍營,不是殿下的屠宰場!”
周政算是看出來了,這老匹夫對這平民女子緊張得很,他雖然荒唐肆無忌憚,可也不敢無緣無故,直接動司馬封的人,所以他怪聲笑着,“國公爺這是生氣了呢?本太子不過就開個玩笑,國公爺氣量如此狹小,着實無趣。”
他邁步從火堆旁邊走過來,似看夠了骨吱,打算去看那三口石棺材了,走到南昭身邊時,突然停了下來,面色帶着冷意問:“你叫什麼名字?”
“南昭!”
聽到南昭這個名字時,周政的神色明顯有變。
前段時間,泰州的探子來報,周仰大張旗鼓認了一女子爲義妹,似乎就叫這個名字!
他餘光看過歐陽封,嘴角露出一絲隱晦的笑容:難怪那老匹夫如此緊張,原來如此。
周政帶着這一行人去看石棺了,呂東來身上有傷,已強忍着站了許久,此刻也有些堅持不住了,急需要下去休息。
司馬封知道他身有傷,待太子的人去前面一些了,立刻派杜牛帶呂東來回營帳休息。
呂東來走前,特意叫南昭到身邊小聲道:“此人心狠手辣,來此別有目的,你且跟去看着,可別讓他整出禍事來!”
南昭點點頭,跟着司馬封追上去。
這段路上,老爺子也對她道:“周政怕是盯上你了,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她問道:“他身邊那女子什麼來歷?”
司馬封講述道:“周政出生高貴,生母是皇后,自小就備受皇上偏愛,身邊妻妾成羣,而這個女人,跟在她身邊半年多了,是他最寵的寵妃,人稱麗姬,以前好像是個舞姬,得寵後,太子走哪兒都帶着她,此女不簡單啊!”
竟能說出要看五馬分屍這種話的女子,自然不簡單,南昭這輩子也見過好幾個了,一個是開黑店的李二孃,做萬凝膏的美姨。
有句話說:這世上的善,都是相同的,唯有惡,卻各自不同。
前面就到了放石棺的地方,太子和麗姬正圍在棺材前近看。
“這寶石這般漂亮,奴家在皇宮裡也不曾見過這樣大的……”麗姬貪戀的聲音。
周政攬着她的細腰,寵愛有加的問:“美人可喜歡?”
“哪有女子不喜歡寶石的?”麗姬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巴巴的望着他。
周政立刻下令道:“來人啊,快把這上面最大的那顆寶石摘下來,本太子要送給美人兒!”
司馬封面色暗沉下去,並未下令讓下屬去摘寶石,他的屬下都聽他一人差遣,自然無一人上前。
是周政自己帶來的侍衛拔出腰上長劍上去,準備將那寶石爲他家主子鑿下來。
司馬封剛要開口勸告,南昭在後邊輕聲說:“國公爺不必擔心,那寶石,他們弄不下來。”
“哦?”老爺子回頭看南昭面色沉穩,有些好奇。
“那是逍遙島上的北神石,確實珍貴無比,因爲並非凡夫俗子可以得,必然是得道的高人才能尋到,用途也絕非是裝飾收藏,而是辟邪封印之用。”
既是封印,當年建造這些石棺的前輩,便對這些北神石施了法術,除了法力高強之人可破,普通凡人,怎可能取得下來?
果然,那號稱周政身邊‘第一猛侍’的蒙高猛對着北神石一頓狠敲猛砸,寶石都穩穩的鑲在石頭內。
看着那滿臉通紅流着熱汗的蒙高猛,周政一陣惱意躥上來,也看出這寶石不好取,他往後面這些站着的人裡掃了一眼,再一次指着南昭問道:“你,可有辦法將這寶石從棺材上取下來?”
南昭淡淡回答:“太子殿下最好還是不要將此物取下。”
麗姬不開心的問:“爲何?”
“因爲此物受了詛咒,得了他,恐怕會對貴人不利!”
對方卻並不相信,她說:“詛咒?嚇誰呢?”
南昭不再答。
勸了你又不聽,那你就繼續砸唄,反正我拿不下來。
“你!”麗姬恨她得緊,若這裡是天都,早拿她去喂狗了,此刻也只能圈着周政的胳膊,示意他要爲自己做主。
周政也清楚,這女人不那麼好動,他拍拍麗姬的肩膀,哄道:“美人兒彆氣,何必與那些低賤的東西一般見識。”
周仰他殺不了,這女人他還殺不了嗎?
太子此番來,是受了皇帝旨意,過來視察雲州軍的情況,又得了一隻新的寵物骨吱,今晚自然要留在軍營。
此人好大喜功,享樂成性,即使到了軍營內,也無法入鄉隨俗,司馬封不得不爲他操辦一場軍宴。
既是宴會,歌舞表演自然少不了,雲州軍軍紀嚴明,連個軍妓都無,更別說能表演的舞姬歌姬了,只得去雲州城的大藝坊內請藝娘來表演。
宴會開始前,周政的人,綁來一個一身破爛的人,說是要邀大夥去看一場精彩的戲。
南昭站在最後面,看到那人年紀大概四十多歲,面色黝黑,瘦骨嶙峋,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將大難臨頭,他滿目惶恐。
司馬封已看出周政要做何了,他出聲問道:“太子殿下,此人是從何處來的?”
周政回答:“本太子出城時看到有修補圍牆的罪奴,便讓高猛去要了一個來。”他特意強調道:“有罪之人,都該死!”
而他自然有對他們的生殺大權。
說完,他叫人將這罪奴拉到骨吱處,罪奴剛纔雖也害怕,倒也安靜認命了,可此刻看到那火堆裡鎖着的怪物,嚇得面孔扭曲,掙扎起來。
“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
周政無動於衷的說:“你這種低賤的罪奴,能當我愛寵的食物,已是你莫大的榮幸了!”
雖不知此人到底犯了何罪,南昭看到那可憐人害怕祈求的樣子,心生不忍。
而此刻,太子的人正要將他丟進火堆裡,罪奴大聲慘叫着。
骨吱早已餓了,看到有新鮮的人肉吃,早已流着口水等待着,一到它可觸到的地方,便伸出爪子抓住罪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瞬時鮮血噴灑出來,那些見慣了死傷的將士見此一幕,也不免覺得殘忍,可誰也不敢說什麼。
罪奴痛苦的叫喚着,心知自己就要被活吞下,用淒厲的聲音喊道:“太子周政荒淫殘暴,不得好死!!”
周政應不是第一回聽見這種言論了,眸中露出兇光。
而就在罪奴被骨吱活活咬死之前,罪奴的目光突然從人羣裡找到了南昭的方向,用最後的力氣說:“天下終將易主……”
天下終將易主!
南昭心頭複雜,爲何她會覺得,那罪奴是在與她說話?
像一種祈求,又像一種啓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