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214:他死了
陳夫人一臉驚慌的問:“什……什麼來了?”
陳瑤指着緊閉的門方向。
陳家所有人都因此而惶恐不安,下意識的擠在一起,生怕下一秒有何洪荒猛獸會衝進來將他們全吞了!
唯有南昭和呂東來還保持剛纔的坐姿在椅子上,面色嚴肅且深沉。
陳昇等了片刻,並不見有何事發生,只當是自家小女兒童言無忌,忙輕聲教導:“瑤瑤,不可亂說話,什麼來了,沒有的事!”
陳瑤的親生母親是陳昇的妾室,姓嚴,稱爲嚴氏,她抱着女兒小聲說:“瑤瑤,你嚇到孃親了!”
小女孩回過神來,臉上掛着認真說:“孃親,瑤瑤沒有亂說,那東西真的來了,她昨夜就來過一回了,我記得她——”
嚴氏一聽,整張臉都白了!
她夜夜與女兒睡一起,今早起牀時,突聽女兒說,昨夜看到一個很妖豔的女子趴在屋頂上看她。
她以爲女兒是做噩夢了,就沒放在心上,現在才知道,女兒恐怕沒做噩夢,昨夜確實有個什麼東西,趴在房頂上,一直盯着睡覺的她們娘倆看!
這時陳瑤又說:“那些爺爺和她打起來了!”
南昭與呂東來目光默契的看向對方,他們留在這房間裡,也只能憑藉外面不斷高漲的妖邪氣判斷外面的局勢,這小女孩隔着緊閉的門和牆竟然能看到外面所發生的一切!
有許多古書中都記載過一種能人,能視千里之外所發生的事,俗名叫做千里眼。
想來這小女孩擁有一雙能洞察靈物的眼睛,能否看過千里尚不可知,但是必然對靈物十分敏感。
呂東來從椅子上起身,走向到小女孩身邊問道:“瑤瑤,現在呢?”
瑤瑤再朝緊閉的房門看去,以孩童稚嫩的話聲講述道:“那個黃衣的爺爺被她吸了一口氣不動了,綠衣的爺爺還在和她打架,她還想吸綠衣爺爺一口氣!”
吸一口氣必然就是被噬魂了,南昭也從椅子上站起來對呂東來說:“穿黃衣的應該是青雲觀的青倉子!”
青倉子死了,剩下的道士還在和妖神打!
“那個穿白衣的爺爺也被吸了口氣,倒在地上了!”
陳瑤轉過小臉來對呂東來說:“哥哥,那些爺爺都打不過她!”
連這孩童都看出來了,想必外面戰局打得十分焦灼。
屋裡雖然還安全,不過大家聽到小女孩的話,都不安起來。
南昭對呂東來說:“再不出半柱香的功夫,那些道士都難逃被噬魂的命運!”
小道士面色再不似之前那麼輕鬆了,他憂心重重的說:“這些道士雖然自視過高、頑固不化,不過確也是目前道門的中流砥柱,若是全折在這裡,無疑對道門是重創!”
他心繫蒼生,又如何會因爲與這些道士有過幾句不快的對話就視之不見?
南而於南昭說,這些人,曾是要至她於死地,將她扔至絕境的同門,她本想漠視之,但聽過呂東來的話,也不免受其感染。
她本可以因一己私仇對這些人的生死看淡,但此刻她突然想到當初在陰間與城隍範衝的承諾。
不忘初心,心繫蒼生!
何爲靈女?
她以前只簡單的以爲,手持強大力量主宰自己人生足矣,而現在,她更深刻明白,要成爲萬靈之主,不僅要擁有掌控手心之力的能力,還要能海納百川的胸懷!
“我去救他們!”她決定道。
呂東來卻說:“你不是說過了,你的靈花之力目前還奈何不了它,去也沒用,還是貧道去比較好!你先留在此處保護這些婦孺!”
南昭上次在天牢裡就和這個妖神動過瘦了,她的靈花之力被妖神輕易而舉的阻隔起來,根本動她不得,不僅如此,此妖神還能干擾她的意念。
她顧慮的說:“可是上次你真元消耗……”
呂東來沉着道:“這些時日來,貧道已恢復得還不多了,這妖神雖然厲害,不過與外面那些道士打了這麼久了,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貧道去收個尾應有機會!”
他行事從來不會誇下海口,所以這樣說,基本是沒有什麼把握。
不過現在除了他,也沒有別的人了,南昭只能囑咐道:“你當心,莫要逞能!”
實在不行要逃啊!那可是噬魂的妖啊!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會如此擔心這個小道士,看他開門走出去時,手心裡都是冷汗,還想開口囑咐,對方已經疾步朝前面邪氣沸騰的院子而去了!
南昭幾步過去,將門重新關上,似是看出她擔心,陳昇心中無底的問:“靈善公主?那外面的東西當真那麼厲害嗎?若這位銀髮道長也降服不了,那可如何是好?”
南昭回過神來,看向這些老老少少,而這一雙雙不安而惶然的眼睛也巴巴地望着她。
她從前也曾像這樣,將自己的性命都託付到某人身上,那種無助和害怕她太瞭解了!
只是,曾經的她,卻不知不覺間站在了相對的位置,承載起去拯救的使命!
這一刻心中真的五味雜陳!
她不知會怎樣,她也害怕,但因爲被給予了期望,她不能將自己的不安和害怕表現出來。
“還有我,別怕,我不會讓她傷害你們的!”
她站在門後,夜的紙窗外透着一股詭異的暗光,她單薄的身子卻穩固如山石,風雨也無法動搖!
呂東來來到前院時,那些道士已被噬魂三人,另外兩人受了重傷倒地不起,還剩下青陽子、張守合以及張真元還在與妖神周旋,戰局呈現一邊倒的局勢,原因是張真元雖爲張家傳人,但是所修風水術戰力不強,頂多能自保一二,而張守合雖然捉鬼一絕,可他今日已拿出他紅山觀的觀寶滅鬼頂,使勁渾身解數,加上青陽子的降鬼法劍,也只能與妖神僵持。
“守合兄,貧道快抵擋不住了!”
張守合滿頭大汗,被妖神的邪氣追着上竄下跳,求助地吶喊道:“張真元!”
張真元趕緊手持他張家的乾坤大羅盤築起一道風水牆,將來勢洶洶的邪氣給擋住,不過只維持了片刻,那風水牆就被強大的邪氣衝散!
張真元大驚,不得不繼續施法,不然,張守合很快就會被妖神吸魂。
這時候,張守合感覺大難臨頭,他師弟和其他幾位道友纔剛在眼前被噬魂,他感覺自己今夜也差不多要葬身在此了,心生惶恐!
若單是死身也就罷了,被噬魂則是永遠消失於三界之中,所以這一刻他想到,與其在此被噬魂,還不如先逃,當即就不再施法與妖神糾纏,飛身就躥上了牆頭,不見了蹤影。
妖神叫他逃跑,倒也沒去追,轉而將矛頭指向青陽子!
青陽子實在是氣,沒想到最後關頭,與他最是交好的張守合竟然不顧道義跑了!
他也怕落個被噬魂的下場,可是現在妖神纏他得緊,連逃跑都沒有機會了!
再則,張真元若想此時逃走,卻是有機會的,不過他非但沒有逃走,還不停的施風水牆爲他擋邪煞氣,令他感動不已!
“青觀主!老夫已無能爲力了!!”張真元消耗殆盡,整個人已經虛癱坐在一旁的地上。
突然,一道靈符飛出,將朝青陽子飛來的邪氣擊散,接着,便見一道挺拔的身影飛出,朝着邪氣聚攏之地再扔出數張靈符!
妖神正在享受這些道士在她面前垂死掙扎的快意,這又有道士加入戰局,她妖嬈的浮在半空中,撩撥着身前的一縷頭道:“你身上的氣息十分熟悉,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呂東來連這妖神打哪兒來的都不知道,怎可能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只當是妖神在胡說八道沒有理會,他手速極快地結出八張滅鬼靈符與身前的同時,他背上揹着的乾坤劍已隨他的召喚出鞘,靈符頃刻劍邊融入了劍身之中,受到加持的劍刃被金光覆蓋。
“千神萬聖,護我真靈,巨天猛獸,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急急如律令!”隨着他的咒念,一道又一道靈光道氣朝着妖神靈身所在之處飛去,妖神見狀,終於有了轉變,全力施法抵擋。
於是乎,天空中因爲他們強大的力量撞擊而回響,被之震懾的青陽子沒忘方纔張真元全力救他,趕緊趁機將他從地上扶起到遠處,以免被他們發抖的煞氣所傷,之後,他又冒險將另外兩位受重傷的道友拖到旁邊,再回頭看時,呂東來已與妖神鬥了兩個回合,雖然未分出勝負,不過已讓他對這銀髮小道士敬佩不已。
他們剛纔那麼多個老傢伙跟妖神鬥法,僅一開始,他師弟青倉子與另一道友就接連丟了命,不堪一擊;而呂東來小小年紀,竟然能單獨與妖神鬥法,足見其道行遠超於他們所有人!
他心力交瘁的對張真元道:“他前不久說的那些話,並非是諷刺小看我們了,確實是我們自不量力,以爲合力就可以滅殺此妖神,真是天真至極!”
妖神漂浮在她濃烈的邪氣中,問呂東來道:“怎麼,你不相信你我曾有過一面之緣?”
“少廢話!”呂東來再結靈符,朝妖神飛去,看來勢洶洶,妖神瞬間化成一縷黑煙聚散開來,將那些靈符消耗完之後,她才聚靈在另一處。
“你已投身爲人,重新修行,自然是忘了!”
呂東來心神被此話影響,他所有師兄弟皆知前世爲誰,唯有他,乘紫氣東來,前世是一團迷霧,天機不知,莫非這妖神知道他前世是誰?
妖神不僅厲害,還狡詐得很,就是故意引他分神,趁機化煙靠近,纏繞在呂東來身上,欲對其噬魂!
沒想到的是,呂東來早有準備,封住了自己的命魂,妖神噬魂不得,從而惱羞成怒!
“哼,封自己命魂,不愧是投生在南仙門下的小道士,不過,你這命魂我要定了!”
音落,她化成的邪氣將呂東來整個身子包裹在空中!
張真元大事不妙的說:“不好!呂道長封自己命魂相當於自斷後路,他就算不被此邪祟噬魂,最後也會窒息而亡!”
青陽子也深知其理,但是他們二人早已無力相助,只能眼睜睜看呂東來被困在邪氣之中!
“真元兄,看來今日你我幾人,皆要失靈在此了!”
張真元悲嘆道:“此妖神不過是生死門之一,我們失敗了,便這世間又還有幾人能阻擋邪力擴張?”
生靈塗炭彷彿就在眼前了!
作爲心中尚存正道之人,二人不免對未來憂心忡忡!
正在這危急關頭,突然一道紅光從內院中飛出來,將全力纏繞呂東來的邪氣圍繞。
妖神回過神來,不屑的道:“我倒忘了,還有你這小靈女了,也罷,今夜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音落,妖神放開呂東來,化煙朝南昭飛過來。
南昭是剛纔在裡面聽到陳瑤說呂東來就要死了,所以纔出來相救,這妖神實在厲害,竟頃刻間就將她引出的靈花覆蓋,她感到邪氣逼人,連連後退!
妖神似靈似煙,不斷變幻中,夾雜着她嘲諷的笑聲。
“好不容易纔有了今天,可惜還是逃不過前世的命運吶,哈哈哈——”
南昭生平最恨的就是這句話,雙眸中煞氣沸騰,再盡全力引靈花之力朝妖神襲去。
這已是她所有力量的極限,果然不負衆望地壓過了妖神的邪氣,眼看就要逼近妖神靈身,突然,妖神靈身乍現出一道紅光,竟將靈花之力全數吸入佔爲己有!
南昭大驚,更對妖神所擁有的紅光再熟悉不過!
靈花之魄!
“真得多謝你長姐贈我這粒靈花之魄,她還讓我向你問好呢,小靈女!”
妖神說時,已駕着自己的邪霧撲過來!
“阿昭,小心!”青陽子的聲音!
她只有餘光瞥見對方驚慌的身影,她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那個趕她出師門的師叔會像幼時那樣,與她師父一樣,喚她爲阿昭……
她無暇去感嘆這些,整個身體已被妖神的邪力擊中,摔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出來,將她面前的白衣全染紅了!
她掙扎着坐起來,已許久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了,雙手因此不停的顫抖着!
“這般弱?”妖神肆意挑釁道。
南昭吐出一口血水,用力從地上站了起來,她手心還能引出靈花之力,證明她還能打!
妖神更加有興致了,她突然問道:“南昭,還記得那個將你從黑暗裡牽引出來的人嗎?”
她擡眸看去,妖神又重新聚靈在半空中,她的靈身有女子的嫵媚,也有強大靈物的妖邪鬼力,普通鬼物無法相提並論。
“你每逢危難之際,他總會獻身相救,若我是你,也必定與你一樣,爲尋他蹤跡,不惜一切代價,在陰陽兩間沉淪起伏,可是,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你閉嘴!”南昭引靈花之力朝妖神而去,她已受傷,現在的能力遠不及剛纔,所以被妖神輕易遣散。
“我閉嘴?哈哈哈!我早已給你看到了你的結局,真可惜呀,你與那周仰一樣,到死也得不到最愛那個人的真心!”
“你胡說!”她激動到咆哮,卻被妖力給再一次擊落,這一次,她趴在地上許久都沒有力氣動彈,緩了許久,才能勉強擡頭看去,眼前是早已被妖神噬魂的兩個道士屍體!
她紅了雙眼,卻更加發狠的挑釁道:“有本事你馬上殺了我!”
“求死心切!”妖神卻不急於下手,她聚靈到呂東來身邊,他正倒在院子的另一頭。
“我曾答應過曄仙,你的性命要留給她,不過得靈女靈,萬靈敬仰,我又豈會真的謙讓?你別急,待我噬了這小道士的真靈後,便成全你!”
說完,她纏繞在已失去神志的呂東來身體上,對着他的口鼻處用力一吸……
“你在等他!對不對?”南昭趴在地上朝那邊問道。
沒想到,妖神竟真的被她的話吸引,停止了對小道士的噬魂,轉過頭來看向她。
南昭繼續道:“你既對我所經歷的事瞭如指掌,所以才知道每逢我爲難之際,他便會獻身來救,你說我得不到他的真心,若他沒有對我動真心,你又爲何要等他來?”
此妖神噬過萬魂,法力強大,她能從別人的魂念看到別人的前生今世,她對自己所見到的堅信,則是對自己的堅信,南昭這番話,無疑是在質疑她!
她從新飛身過來,懸浮在南昭的頭頂,並告知她:“他從未對你動過真心,他所行之所有,皆因他是引玉人,你該認清了!”
妖神飛下來,邪力將南昭的身體擡起,還一併將她的頭牽引面向自己,強調:“小靈女,這就是你的結局!”
眼看南昭就要被妖神噬魂,突然一道強大的法力從她身上爆發出來,將妖神震出老遠。
“不準傷我孃親!”
一道尖利的孩童聲音,瞬間讓妖神臉色大變!
“童鑰!”
妖神果然無所不知,一看這鬼娃就叫出了它的名字,只不過她沒想到童鑰已認南昭爲孃親,這下就不妙了!
她雖然能噬活人魂,但卻對這鬼娃有所忌憚,出聲勸道:“童鑰,她怎會是你孃親?她不過是利用你的靈女,你我皆被關在生死門下三百年,當年若不是她與引玉人,我們又怎會今日才現世?”
童鑰聽她這麼一說,好像有些動搖,飛在半空中作思考狀。
妖神就繼續道:“你不就是想找個孃親嗎,不如我把靈女讓給你,你吃了她,以後再找別的孃親不就好了?”
童鑰聽得認真,最後竟偏過頭來打量趴在地上的南昭。
“孃親的肉也好香的——”
南昭還真就一次都沒指望過這個小鬼頭,聽見它在打自己的主意,還是氣得不行,撐着意志道:“女兒,你莫聽她信口胡說,她怕你纔要把我讓給你吃,孃親可是靈女,她豈會真的讓給你,不過是誘你來吃我時偷襲你,然後再吃了你孃親!”
鬼娃一聽,臉上就冒出陣陣青色鬼氣,周圍鬼風原地盤旋而起,威力不可小視!
南昭看有用,又繼續道:“我是你孃親,要吃也輪不到她來吃,她竟然打你孃親的主意,實在該死,女兒,你不是餓得很嗎,快些吃了她!”
童鑰作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點頭道:“是呀是呀,我好餓啊!”
妖神見蠱惑不成,立即施法朝鬼娃襲過來,這更加驗證了南昭的話,她果然是要打她孃親的主意,憑此一點,就讓鬼娃的執念加深,它張大嘴巴,像之前吸食南昭的靈花之力一樣,將妖神的邪力全部都吞進了肚子裡!
妖神見狀,深知這鬼娃是自己天克,當即就收力欲逃出陳府,被鬼娃洞悉,它飛速跳躥過去,摟住她的脖子,張口就是一口!
妖神本是靈體,卻完全無法避免被鬼娃妖,慘叫一聲,企圖將鬼娃從自己身上摔下來,可鬼娃早就飢渴難耐,嚐到了一口噬魂靈身的味道,更是無法控制那股慾念,張口繼續啃咬!
“啊啊啊!”
南昭也在此時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再引靈花之力在手,朝妖神而去,妖神感到她的靈花之力來了,想躲開卻被鬼娃控得死死的!
一道紅光蓋過來,妖神靈體內的那粒靈花之力便被帶走,落入了南昭手心中,沒片刻功夫,那靈魄便融入了她的靈花之中,使得靈花色澤更加鮮豔明目!
而失去了靈花之魄的庇佑,妖神更不能抵擋鬼娃的撕咬,竟就這般被鬼娃吃了個乾乾淨淨!
吃完這麼大隻妖神,鬼娃算是飽了,喜滋滋的飛到南昭身邊來討賞:“孃親,快誇誇我!”
南昭握住手心,回頭誇了它一句,便立刻朝呂東來那邊跑去!
“呂東來!呂東來!”她用力搖動小道士的身體,但是他卻未醒過來。
這時候,鬼娃也跟着飛過來,還特別開心的對她說:“孃親孃親!他死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