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毛子這段時間沒咋去大隊上,整天裡都是在村口的那口水塘子裡忙活着。這如今已經是豐水季節,但是徐毛子卻在這水塘子裡捅了個漏子,還弄來了個抽水泵一直從水塘子裡往外頭抽着水。
這口水塘子吃水深,徐毛子從頭天早上抽水,一直抽到了第二天太陽落山的時候。徐毛子在水塘子裡頭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嶺裡頭的人自然也沒有閒着,這天一褪熱就呼啦啦地圍在了水塘子邊看着熱鬧。
徐毛子卷高了褲管,便直接下了水塘子。水塘子裡的淤泥黑乎乎的,散發出一股子臭味,他的腳在裡面“漿”了幾把,便乾脆上了岸。
“毛哥,這水塘子,你打算作麼用呢?”徐義才站在了岸邊,哧溜着麪條問道。
“還沒作好打算呢,先把水跟換了,清清水塘子,等二小子回來再說。”徐毛子抓了條毛巾掲了把汗應道。
“二小子麼時候回來哩?”徐義才問。
“說是這兩天回來。”徐毛子笑着說道。
“這可好了,這二小子回來了,你做啥事都有個幫手。二小子我可是好些時候沒見着了,嘿嘿,下次他回來,我上你屋裡頭瞧瞧他去!”徐義才啃着根雞骨頭口齒不清地說道。
“嗯呢,他要是回來了,我就跟你說聲。”徐毛子也感覺舒心了不少,他點着了根菸,瞧了眼徐義才說道。
“那成,毛哥,我等着哩!”徐義才說道。
天色有些暗了下來,水塘子的人也漸漸地少了起來,只是徐義才還端着個空碗和徐毛子並肩坐在水塘子邊沒鹹沒淡地聊着。
“毛哥,這水塘子,四毛後來沒去找你鬧了?”徐義才問道。
“嗯呢。”徐毛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悶了一口煙,點了點頭應道。
“四毛這先前死氣八咧地跑去跟你鬧騰,我也覺得他實在是沒道理哩。這前些年不是剛剛輪到過他頭上麼,這回又鬧着要承包水塘子,這不是太那個不顧集體利益了麼?”徐義纔想了會,好不容易纔擠出了“集體主義”這幾個字。他想,這在徐毛子面前說話,多少也整點這樣的腔調話,那也能顯得自個兒覺悟高。
“恩呢,這個問題我多次和四毛協商過,做過不少思想工作……這後來總算是想通了。我還是得感謝四毛同志對我工作的配合。”徐毛子這番話也很是有腔調。
“毛哥,還是你厲害呢,這嶺裡頭的人,誰要是不遵守規定,這一經你教育,誰不是手腳放利索了,乖乖地聽話不是?”徐義才豎着大拇指,還晃了晃地說道。
“哎,哎,不敢當,不敢當。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都是嶺裡頭的人,能幫就幫的,談啥教育的。”徐毛子心裡頭彷彿有股子暖風在裡面打着轉,感覺舒服極了。
“毛哥,這四毛可是個倔脾氣,你是用啥法子把他給教育明白的哩?”徐義才低聲問道。
“也沒啥法子,就是說了兩句。四毛思想覺悟高,覺悟高!”徐毛子看了他一眼,極不自然地說道。
水塘子的坎上開始響起了青蛙的叫聲了,還有螢火蟲在草叢裡若隱若現。天色越發地暗了下來,水塘子裡兩個時明時滅的光點也顯得越發地惹眼。
“毛叔,你趕緊回屋裡去!”坎上跑過來一個人,氣喘吁吁地衝着徐毛子直喊。
“春妮,出啥事了?”徐毛子心裡咯噔了一下,猛地站起身了來。
“翠娥姐……翠娥姐她要生了!毛嬸讓你趕緊回屋裡頭去!”春妮磕巴了老半天總算是把舌頭給捋順了。
“咋這麼快哩?這不是還沒足月麼,咋個就要生了?”徐毛子愣了會神,慌忙掐滅了菸頭,便急忙忙地及上了鞋子往坎上跑。
這天色暗,再加上水塘子坎上的土鬆軟,徐毛子一腳下去,差點就啃了個狗啃泥。
一旁立着的徐四毛見着,連忙扶住了徐毛子說道:“毛哥,當心點,別摔咯!”
“嗯呢,嗯呢。”徐毛子口上應着,手腳照樣還是胡亂的往坎上抓。
夜幕下,徐毛子跟着春妮一直往屋裡頭跑,這可見着徐毛子心裡頭有多麼急哩!徐義才硬還是愣在了水塘子裡頭,他尋摸着,翠娥這回總算是要生了,會生個啥哩,會不會生個跟官生那樣的傻子哩?這要是生了個傻子,那可就有好戲看了,徐義才這傢伙心還真是黑着哩,想到這的時候,他竟然還幸災樂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