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國艾裡席恩。
建國兩年就以恐怖的速度立足於世界舞臺之上,將大片荒原的原住民──兇暴的附身月使和動物們趕下主宰者之位,然後與它們建立奇妙的共生關係的──彪悍野蠻卻又溫和包容的話題之國。
說彪悍,這一整個國家幾乎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附身月使的分佈散亂等級還高,只要出了城鎮,時刻都要做好血戰的準備,國民的組成更是由大部分的戰士組成,人口平均年齡只有35,老年人和婦孺極少,雖然有許多踏夜鐵騎的戰士把自己的妻兒接過來定居,但沒有戰力的女人和孩子所佔的百分比依舊只有15%,可以說是一個由武者組成的國家。
說包容,那是因爲這艾裡席恩沒有任何種族立場。不單人類可以選擇戰器,戰器也同樣可以挑選與自己搭檔的人類,慈善機構也隨時收容空腹的無主戰器,也有專門的靈武司爲這些戰器狩獵,當然,戰器們也必須爲普通百姓提供低級戰鬥訓練作爲回報;而女王婭修又是願意接受諫言的類型,國家的律法最初是由赫陽國的律法爲藍本,但現在已經被她大刀闊斧地修改過好些次了。
總之,這個突然間崛起的王國幾乎成了塞那加德這兩年三十四個月來最熱的關注點,茶餘飯後總少不了幾句談論,哪怕是兩年間,世界在人們不知不覺中快速地變動著,這中心的熱度話題卻總是難以被人忘卻。
兩年間,戰器和人類的關係總算在無數次大大小小的衝突和摩擦中,重新趨於平穩,但由於戰怨症可以人工生成和人工掐斷,九級附身月使也時常會出現,有了脫離對方獨自生存的技術存在,導致一直以來戰器的附屬地位現在總算是拉到了和人類同樣的高度,雖然兩者之間的合作不可能全數消失,但緊密的關聯關係卻淡了不少,也不再會出現人類凌虐打罵戰器的情況──但反過來,積怨已久取得獨立的戰器們周圍,卻時常會發生對人類的報復性事故。
同時,人類開始從對戰器的依賴中清醒,逐漸注重起對自身戰鬥素質的鍛鍊和培養,而爲了有取代戰器的武器,各類普通礦石開始飛速漲價,九級星靈核更是貴得離譜。
而在赤月巫女現世那一年隨之出現的金色巨獸,也由最初的少量,到了遍佈世界各地的程度,現在已經成了威脅度超過附身月使的最可怕的生存障礙,成了所有智慧生物想要排除抹殺的最優先目標──萬幸的是,平常它們的能力顯得較爲普通,也不太出來活動,只有月震之夜纔會集合對城鎮村落髮動進攻。
另外,在長久的交戰中,人們還發現,金色巨獸無差別攻擊人類和動物,而對於戰器,它們會把其當做自己的食物,因此,這兩年間戰器的數量有了一定的下滑,殘次戰器的生存率,幾乎變爲了零。
於是人們把這種金色的、身披鐵殼的殺戮者,命名爲“狂暴鐵鬼”。
赤月巫女也好、戰器的解放也好、狂暴鐵鬼和附身月使的威脅也好,爲了生存,每一個人都不得不快速地適應並接受了這些巨大的改變──包括赤月巫女本人。
艾裡席恩的皇宮,建立在白色巨塔之上的巍峨要塞──“輝宸宮”。
白色磨砂質地閃著點點暖色幽光的四壁是巨塔原本的材質,而工匠們在這之上進行了精細的雕琢,刻畫出了野性而有優美的裝飾花紋和庭柱,並配合原有的空間形狀在四處嵌入了各種大氣而又精緻的傢俱,地面鋪上了柔軟的絨毯,穹頂則是安上了巨大的裝有照明靈晶的吊燈──在這看起來有些特殊、但又給人極致的舒適感的書房之中,一個黑髮女子正斜靠在屋子一角的大沙發中打盹。
她有著一頭黑色齊腰的絲緞般的長髮,睡顏顯得精緻清純但又帶上了些微成熟的韻味,兩條形狀漂亮的腿從沙發上掛下,赤足踩在那白色的絨毯上,似乎顯得很舒服似的,輕輕地蹭著。
虛掩著的門被無聲地打開了,女子的眉頭輕輕一動,但似乎是察覺到了來者的身份,她並沒有從睡夢中醒來,只是很放心地咂巴了一下嘴之後繼續陷入了睡眠。
然而進門的軍服男子──高大的金眼星脈種卻對此一皺眉,凝視了沙發上的睡臉幾秒,然後手中白光凝聚,出現了一把漂亮的狙擊槍,對準了正在打盹的女子。
砰!!
“哇哇哇哇哇哇!!!”
女子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然後迷迷糊糊地擦了擦眼睛擡頭。
“……西風?下午好,怎麼啦?”
“向北宸,你也知道現在是下午。你知道你剛纔在做什麼嗎?”
“呃……睡午覺?”
“哼,你倒是知道啊。笑罌和亞加德都忙得焦頭爛額了你還好意思在這裡偷懶?”
“耶……可、可是,今天送過來的幾分文書我都已經確認完畢也寫好批註了啊,而且昨天是刃鳴之夜啊,星靈礦的護衛還有新戰器的收納什麼的,我緊張了一晚上啊,要知道我們這邊的‘狂暴鐵鬼’可是尤其兇暴的……”
如果被外人看見荒原女王現在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乾笑著的表情,一定會驚得下巴都落地吧──但事實上,婭修·圖零,向北宸──在自己信任和依賴的戰器面前的這種可笑又膽小的態度,確實是真實的。
“你倒會找藉口逃避責任。”
西風俯下身盯著北宸,而北宸則訕訕地在沙發中縮成了一團。
“我、我我我錯了我再也不睡覺了!──不對那好像不可能……那、那我再也不午睡了……不對這好像還是不可能……那、我再也不在西風有可能出現的時候午睡好了……”
砰!
“對不起對不起西風我不知道你這麼討厭午睡……”
北宸抱著頭語無倫次地在沙發中哀號,而西風收起了槍看著她窩囊的樣子,眼底閃過了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伸手摸了摸北宸的耳垂──那上面卡著一枚漂亮的耳釘,是西風拿透幽大森林的王──銀角巨獅的角做的,當初給她直接戴上的時候把她痛得嗷嗷直叫,和黑禍素劫亞加德辜銀嶽打了一場才把事情平息下來,沒想到她會一直戴著,每次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都讓西風覺得有點微妙的暗爽。
北宸見西風摸著那對耳釘出神,於是就小心開口問了一句:
“那個,西風,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對耳釘啊?要是真的很喜歡的話我可以還給你的痛痛痛痛痛對不起我現在就還西風別拉了!!”
“人前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到了私底下就變得這麼笨了。”
西風的語氣罕見地帶上了一絲脫力,再次湊近了幾分,溫熱的氣息噴到了北宸的頸邊,讓她反射性地縮了縮身子。
看見她這樣,西風有些好笑地故意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廓,然後在她耳邊冷聲開口了。
“你敢還給我我下次就送拳頭這麼大的釘到你耳朵上。”
“……那就變成大象了吧。……痛痛痛!”北宸臉頰發紅地蜷成了蝦子拼命地想要遠離西風,“西風你虐待癖發作的話去找沙包出氣好不好……?”
“虐待癖?我沒有虐待癖,我只是喜歡欣賞事物崩壞時那一刻帶來的美感而已。如果你說的是拷問行爲的話,我想你肯定誤會了,如果是那種情況,你早就連一寸完整的皮膚都不剩了。”
北宸臉色發青地打了個抖,而西風則面無表情擡起了她的下巴。
“我是在追求你,給我搞清楚狀況。”
“……等等你這哪裡算是追求了啊……明明是恐嚇而已……”
啪擦。槍管對準了北宸的胸口。
“你說誰恐嚇?”
“不不不不不西風怎麼可能恐嚇呢西風親切善良溫潤如玉純潔美好西風最帥了是我在恐嚇西風啦哈哈哈哈!”
“油嘴滑舌甜言蜜語,你就是拿這個勾引到這麼多人的吧?”
西風眯起眼睛看著她。
“既然你有空偷懶那就好好回答一下,我對你宣佈了我的態度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吧。”
“……”
北宸眼神漂移著乾咳了一聲,明顯是想逃避這個話題。
“怎麼,還在想著向影?你差不多該放棄了吧,都兩年半了。”
西風的話直白而又無情,刺得北宸瞬間皺起了眉頭。
“西風。……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遍。”
“……”
似乎同樣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西風並沒有反駁,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嗯”了一聲。
然後他鬆開北宸從沙發中站了起來。
“我只是來彙報一下,你交代去費因海姆補充和引進物資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啊、好,那就麻煩西風把這些東西送到大家的儲物空間了。那些可以試著用這裡的技術製造的東西,就交給亞加德吧。”
“我明白。你就繼續偷懶吧,我不阻攔,不過要是笑罌暴走我也不會包庇你的。”
“……”
北宸嘴角抽了一下,目送西風快步離開了房間,然後她的目光暗了下來,轉頭看向放在書房大桌上的那把白色長劍。
“向影……”
她壓低聲音,有些悲傷地低喃了一聲。
另一邊,西風來到了一個大休息室之後關上門,重重呼了一口氣。
屋內,雙子鉤爪黑禍素劫、附身月使阿特拉斯、辜銀嶽和朧雲、那羅迦都在,見西風進門,黑禍和素劫立即蹦了過去。
“怎樣怎樣?她答應了沒?!”
西風一個眼刀殺向滿臉興奮的雙子:“沒有。”
“哦耶!!”
朧雲高舉雙手跳了起來,
“我贏了我贏了,黑禍素劫一萬多瑞拿來!”
西風立即把槍對準朧雲砰砰砰連開三槍!
“朧雲,你和雙子拿我打賭注就算了,你竟然還押我被拒絕?”
朧雲被那三枚光柱子彈打得全身扭曲成奇怪的姿勢才勉強躲開,此時正臉色發白地抽著嘴角:
“我、我只是聽了那羅迦的分析嘛……雖然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他會這麼肯定你會被拒絕就是了。”
“不。”
那羅迦在西風把槍口對準自己之前開口:
“她不是拒絕西風,而是在向影迴歸之前選擇保持沈默而已。”
西風挑眉,而雙子那有些亢奮的神色也淡了下來。
見衆人都看著自己,那羅迦撇撇嘴一攤手。
“忙了整整兩年,現在總算是有些雛形稍稍定下來一點,我們也好不容易纔能再次聚在一起,你們認爲她面對這樣的情況首先會想到什麼?”
少年輕嘆了一聲。
“她首先想到的應該就是還缺一個人吧。西風你情商肯定非常低,竟然選擇了這種不尷不尬的時間段告白。”
西風拿槍口對準了那羅迦,而後者也同時幻化出了巨大的弩炮對準西風!
“小子,你膽子很大。”
“還好吧。本人最近剛升上八月,有了些不錯的新能力,正愁沒地方試水呢。”
“哼,也就是把你這種狀態的家夥打敗的話,肯定會獲得很不錯的快感啊。”
“等等喂西風!就說不要因爲惱羞成怒和別人打架了啦!”
“就是就是,皇宮中嚴禁動武的哦!尤其是那羅迦!你是對軍兵器誒你想把我們全炸飛嗎?!”
在其他人立即忙不迭上前勸架的混亂中,兩個遠距離戰器拿攻擊準備姿勢對峙了一小會,然後纔不滿地將戰器狀態收了回去。
“好了。”
辜銀嶽沈聲開口。
“現在國家的事差不多進入正軌,西風想要解決私人問題也不是不能理解。”
“也是哦。”
黑禍笑嘻嘻地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
“相比我們,兩年沒吃到什麼豆腐還忙得腳打後腦勺,西風還真是個兢兢業業的國家大臣呢。”
西風立即冷笑了一聲:
“是啊,相比起來無所事事整天只知道拖著自家主人磨刃給對方增加體力負擔的你們,倒是徹底淪爲男寵等級的小白臉了呢。”
“切。”素劫毫不在意地聳肩。“小白臉怎麼啦,我們又不擅長這種亂七八糟的政事,給我們家女王減輕心理負擔不是很好嘛。再說誰說我們無所事事啦,暗殺和密探什麼的不是也經常有我們的份嘛。”
“真好。”
阿特拉斯在一邊晃悠著尾巴歪頭。
“我也想當小白臉。這樣就不會每個星災之夜都要到森林裡去過了。”
相比兩年前,大概是和人接觸越來越多的關係,阿特拉斯說話的語氣似乎更接近人類、更自然了一分。
西風伸手拍了一下阿特拉斯的後腦勺以示對那荒唐話的反對,然後垂下眼簾一歪嘴角。
哼,招惹了這一屋子人還想逃?
既然向影不回來她就沒辦法徹底定心話,那乾脆就────
……就想辦法再去找找叫醒向影的方法好了。
西風爲自己內心的妥協有點悲催地抽了一下嘴角,同時也對那把沈睡了兩年多的白色長劍起了幾絲憤怨。
這麼多日子過去了,那女人最傷心最無助最疲勞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你沒有一次是在她身邊,反倒是我們這些吃了無數次閉門羹的家夥在陪著她勞累奔波──你到底還有什麼立場這麼享受她的重視啊?
但是抱怨歸抱怨,西風也沒辦法責怪這一點,畢竟向影對北宸來說意義太特殊了,在這種一切安定下來的環境下,她會尤其想念他也是沒辦法的。
而就在西風一臉糾結的時候,大門突然砰的一聲被踹開了。
然後白髮紅眼的墮暗種──吸血鐮亞曄,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都在啊,那就正好了。”
他邪笑了一聲一屁股坐進沙發。
“我的部下剛纔拿到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情報。昨天是刃鳴之夜吧。每個月的刃鳴之夜不光是生產新戰器的日子,也是賦予‘專名’和戰器實力排序的日子,……這你們都知道吧。”
戰器是有‘專名’這種東西的。
一般來說,戰器的第一個名字都是代表對方的種類,比如“長劍”“短劍”“長槍”之類,但也有例外。
比如說,反骨杖黎枔、天門杖尤金尼婭、吸血鐮亞曄、斬馬巨劍朧雲……他們的名字,就不是簡單的“種類”,而是在說明種類的時候同時還加上了他們自身的特質稱號,比如鐮刀有吸血特性的亞曄,名字中就有了“吸血”,而劍身大到可以斬斷馬匹,所以朧雲就有了“斬馬”之名。
──這就是‘專名’。
專名,一般是實力較爲出色的戰器纔會有的,但判斷戰器有沒有專名的標準卻十分奇怪,也找不到什麼規律,就算是很強的戰器,也有可能沒有專名,比如西風,他身爲帝王級戰器,最前面的名字依舊是“魔裝狙擊槍”──大概是因爲西風的子彈特性複雜而又花樣繁多,所以根本沒有辦法用簡單的名字概括吧。
至於賦予專名的方法,則是和人類查測自己的靈武司等級的方法一致──在刃鳴之夜的當天,把手放在那個可以測定等級的觸覺球上,如果實力到達了能夠被賦予專名的標準,那麼觸覺球就會把戰器的專名顯示出來,同時會大致評定戰器的等級(從S到E共六等),而實力進入前1000的還會顯示具體的排名。
“當然知道了。”
那羅迦翻了個白眼。
“怎麼了,出現了很好笑的專名不成?”
“不,一點都不好笑──而且是對別的國家很可怕的情報呢,但是對我們來說倒是件大好事。”
“哦哦?”朧雲興奮起來了,湊到沙發的扶手上坐下,“亞曄老大別賣關子,到底是怎麼了,快和我們說說!”
亞曄勾脣露出了豪邁的笑容,吸血的尖牙在那邪笑中若隱若現。
“第一戰器的位置易主了,霞血被擠到了第二名,而且據查證,這家夥是第一次出現在前1000的榜單中。”
“什麼!?”
這下屋內的衆人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了──怎麼憑空就冒出了一個實力能超過霞血的戰器?!
“這還沒有完。知道這戰器現在在哪裡嗎?”
辜銀嶽一眯狼眼:
“該不會在艾裡席恩吧?”
“沒錯!”
亞曄豪放地大笑起來。
“那家夥就在艾裡席恩,是這個國家的戰器!”
“那他叫什麼名字?我們認識嗎?”
面對西風的提問,亞曄臉上興奮的表情淡了一些。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查的問題。……那家夥的名字,觸覺球顯示不出來。”
屋子陷入了沈默,良久,西風拿手摸著下巴低聲開口了。
“憑空冒出來的第一戰器……?到底對方是什麼來頭。”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艾裡席恩……又要開始起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