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造成的大災禍開始了。
而被“選定”的人們,其實並不止一百萬。
但是,當能力相同的時候,能登上方舟的就是擁有錢財物資的──而付不起錢的,則被自己的同胞們遺棄,艱難地在這怪物橫行的世界上求生掙扎。
人、動物、植物,感染了星毒的生物大片死亡,但也有生命力頑強的,努力活了下來,奮力與那極其惡劣的環境,搏鬥到最後一刻。
殘存下來的人類,拋棄了一切種族、文化、地位、性別立場,以最原始的方式團結起來,互相扶持,邊戰邊退,直到找到星毒症的怪物較少的地方暫作休息──然後在據點被怪物發現之後,再次退避、逃亡。
以此輾轉地在世界上漂泊著。
最後,聚集在一起的那些剩下來的人,每一個都是最善戰的戰士,每一個都有著極其聰慧的頭腦,每一人之間都有著深厚的羈絆,他們不光是保護自己,還開始想辦法在怪物的攻擊中守護各種尚未被星毒污染的動植物,因爲他們知道,動植物也是環境的一部分,如果連環境都被徹底破壞的話,那他們就徹底無法活下去了。
他們開始以“圖零”自稱。圖零在當時的語言中,指代的是“野狗”。
像野狗一樣撕咬敵人,像野狗一樣風餐露宿,像野狗一樣在冰冷的世界求生,也像野狗一樣互相扶持互相取暖,卻不再企盼被遺棄的自己,會再次得到主人的眷顧。
不知道是“圖零”們的堅強和韌性感動了星球的意識──費因海姆,還是他不忍心讓其他動植物也死光,抑或是同類太多食物太少讓怪物們因爲極度飢餓而互相吞食,總之,瘟疫的勢頭漸漸淡下去了,星靈礦開始重新充滿正星靈力,同時,當圖零們接觸星靈礦的時候,發覺,那些正星靈力涌入了體內──但是卻沒有發生任何不良的情況。
然後,很快就有人發現,自己的身體比以前更強韌了。他們可以看得更遠,可以輕鬆地跳到幾米高,可以像狼一樣疾馳奔跑,可以輕鬆地舉起比自己體重還重的東西──他們,變得像是這個星球的原生生物一樣,擁有了野性的力量。
圖零們明白過來,這是星球的意識對他們保護環境的感謝,這力量,是星球給予的加護。
方舟上的人拋棄了圖零,而星球卻救了他們,慢慢地,感激轉化成了一種微妙的星球崇拜意識,在他們的心中發芽了。
圖零們不知道的是,其實,這是費因海姆後悔了。
費因海姆在與安德烈衝突之後,一怒之下,要求星靈礦的主宰者──萬祖贊遮卡爾拉抑制了各地的星靈礦散發能量,甚至是反過來回收金色的正星靈力,這才導致瘟疫的爆發,大災禍的開始。
但是待到費因海姆漸漸冷靜下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因爲此,殺害了無數無辜的人類。
那些在他什麼都不懂時陪他聊天的,那些帶著閃閃發光的眼神不停地向他提問的可愛的學者們,是不是也死在了這場瘟疫中呢。
可惜,冷靜下來之後,他發現瘟疫已經失去了控制,就算停止回收正星靈力,事態還是不停地擴大。
一百萬人去了方舟,其餘人死亡,剩下一小波自稱圖零的戰士們,在頑強地與環境拼搏著。
在他們拼搏時,有兄長喂血給飲水不足的弟弟的畫面,有妻子爲了丈夫自願去引開怪物的畫面,有老人死死護著孫子直到半個身子都被怪物咬掉的畫面,也有少年偷了別人的食物,卻被別人不計前嫌所救,最後爲了那個人咬著爆彈和怪物同歸於盡的畫面。
啊啊──
要把生態調整到原本的狀態的話,沒有高智慧生物恐怕是不能在短期內完成的。
而把希望託付給這羣人的話,肯定是沒問題的吧。 霜 羽 分 享
懷著感動和喜愛,費因海姆讓萬祖給予了圖零們最高的加護。
而圖零們也不負費因海姆的期待,一直積極而努力地在瘟疫過後的殘破大地上生存著,努力地重建著環境,播種,保護繁殖,處理怪物們的屍體,時間一天天過去,而荒蕪的大地,總算是漸漸開始恢復了生機。
而與圖零們相反的是,安德烈正在變本加厲地擴大自己的野心與報復心。
是的,他想要報復。只是抽取了一些星靈力到了兩個月亮上而已,又不是說永遠不停,這費因海姆卻做得如此之絕,殺害了那麼大數量的人類──這個仇,他無論如何都不甘心,必須要加倍抱回來!
於是安德烈偷偷離開了方舟,去到了其中一個月亮,那個原本被他作爲避難基地的星球。去的時候,他怕特蕾莎在他不在時對外說些不利他的話,於是把特蕾莎也帶上──其實他本是想殺了特蕾莎的,但特蕾莎卻對他說,她在元老院資料庫中植入了一段她的自白書,這個資料和她體內的某個植入晶片相互對應,一旦她的生命活動停止,這段自白書就會以世界性公告昭告於世──把兩人所做的一切都抖出來。
找不到自白書,又不能百分之百確定特蕾莎是在造謠的安德烈不得不留下了她的命,所以只能做什麼都把她帶在身邊。
除了特蕾莎,安德烈還帶上了這幾年結交的許多同樣理念的親信,以及不少受安德魯要挾的天才學者們──在避難基地的月亮上,他帶領這些人,重新開始了對星靈力的研究,然後這一次,他們成功了。
他們找到了把兩種正負星靈力中和起來的方法,做出了對人體完全無害的星靈力──紅色星靈力。
這種星靈力既不是正,也不是負,而是無──但卻帶著極強的破壞力,只需少量,就能引爆大規模的爆炸。
也正是這種星靈力,拉開了新一輪悲劇的帷幕。
被這種研究結果震驚得狂喜的安德烈立即展開了下一步計劃──他開始著手建造起一個巨大的、炮口對著天上──也就是能擊中費因海姆的炮塔,而使用的炮彈──自然是摧毀能力極強的紅色星靈力。
同時,他也開始私下研究能安置在人類身體中的、抽取正負星靈力並將其轉化成紅色星靈力的裝置。
“赤匣”因此誕生了。
對此作品試用了數次並發現它的力量比想象中還要強大數倍之後,安德烈對“赤匣”產生了極強的獨佔欲。
希望自己這種強大是獨一無二的,希望這種絕對性的力量差能更有力地爲自己的復仇大業鋪路──懷著這種心情,他將赤匣設置成了有身份判斷功能的認主裝置,然後,除了可以完全放心的親信,他在炮塔建立完成之後,用赤匣殺害了所有的研究者,並用紅色星靈力做成了巨大的光學迷彩保護膜,讓整個星球都被光學迷彩覆蓋──
於是,站在費因海姆的角度往天空看去,月亮的其中一個,不知不覺地突然消失在了空中,而因爲紅色星靈力能被赤匣識別的緣故,赤匣的持有者安德烈卻可以看見頭頂的紅色月亮。
安德烈以爲這麼做的話,這個星球就徹底成了他的所有物,他最堅實的壁壘──但是他漏估了一個問題──在星靈力的浸泡下,赤色的月亮也有了自己的意識。
雖然一開始,意識並不怎麼清晰,但由於出生之後就一直在和高科技器械打交道的關係,赤月的意識以非常快的速度成長起來。並不是很明白安德烈的目的,但有一點,赤月明白了──他想徹底地控制自己的身體,肆意利用和改造。
對此十分不滿的赤月,也開始偷偷地製造屬於自己的武器。
從出生至今一直接觸的都是負面陰冷的事物的關係,赤月對自己體表存在著的一切生物都抱著厭惡和不滿──因此,巨大的石巨人──“憎恨萬物者”誕生了。
石巨人開始攻擊安德烈最引以爲豪的大要塞──赤靈炮塔,而安德烈及其親信也立即操縱炮塔與其戰鬥,最後還是擊潰了石巨人──但沒過多久,又會出現新的石巨人向著他們的要塞進攻過來。
安德烈陷入了與石巨人的鏖戰之中,而早就對安德烈的行動不滿到極致的特蕾莎則看準了這個機會,盜取了赤匣的研究記錄及一架小型的宇宙飛船,趁亂逃離了赤月。
逃離了安德烈是很好,但世界之大,她的容身之處又在哪裡?
身爲帶罪之人,卻始終害怕死亡而苟且偷生,縱容了安德烈一再擴大自己的版圖,也正是因爲她的自私──但是,她這個間接造成兩次大災禍的人,卻依舊好好地活在這世界上,並且,一味地只知道逃避和退讓,卻不想著補救和贖罪嗎?
……這樣,真的好嗎?
她這種等級的罪人,哪怕是死了,如此破敗混亂的現狀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所以,現在她連死去的資格都沒有──她必須親手,將這自己引發的禍亂──至少將安德烈從這個世界清除,她才能安心死亡吧?
原本想要回去費因海姆等死的她,調轉了方向,把飛船開向了另一個月亮──製造負毒生命體的工場。
但是,當她登上月亮之後之後,她卻發現了讓她大驚失色的景象。
原本,因爲人手不足的關係,月亮上的負毒生命體研究進展並不是很快,也沒有展開批量製作負毒生命體的計劃,因此月亮上,本該只有一小片人類可以活動的有氧地區,以及一個冷清的大工場而已。
但當特蕾莎降落在月亮上時,她卻發現,視野可及的部分,建造聳立了許許多多高低起伏的建築──全是工場──工場間有著藍色的星靈力泉流相互鏈接,流轉著,而有氧地區也擴展到了整個星體表面,有很多外表疑似星毒症發病者的生物,在星球的各處活動著,互相廝殺噬咬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從此,一個月亮成了殺意的赤色,而一個月亮成了有毒的藍色。
特蕾莎被嚇呆了,她駕著飛船繞月球飛行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原本的那個最初的工場,然後避開那些怪物們,走進了工場。
然後她發現了早就已經腐爛得一塌糊塗的研究員們的屍體,以及一臺和費因海姆類似的,活著的電腦。
上前小心地溝通了一番之後,特蕾莎確認了她的猜測──是這個星球的意識──毒月。 D E Y I K O 分 享
原來,毒月在有了意識之後,好奇地對進行研究的那些研究員的行爲以及他們的設備和資料進行了探索,他快速地從電腦中吸取了知識,形成了性格,也從不少文獻中知道,頭頂的星體費因海姆,是個漂亮的,生機勃勃的星球。
他開始羨慕費因海姆,然後自卑自己身上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大工場和幾個人類,顯得寒酸又孤寂。
於是,他利用意識的侵蝕,控制了那些研究員,讓他們開始利用月亮上有的原材料大量建造工場,然後,把未熟的負毒生命體制造技術,提前大量運用起來,開始大批量製造負毒生命體──他也希望自己成爲一個生機勃勃的星體。
可惜,那些研究員因爲他的控制,大腦不受負荷沒過多久就先後死亡,而尚未成熟的製造技術,也造不出真正有理智思維的生物,只能造出一些除了食慾其他什麼都沒有的狂暴生物──但當毒月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晚了。
能解決事態的人都死了,他也無法改良那些製造技術,已經造出來的狂暴生物滿大地都是,卻遠不是他想要的景象。
於是特蕾莎的出現,成了毒月的救命稻草。
見到特蕾莎,毒月坦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特蕾莎也答應了嘗試改造負毒生命體的技術,但她卻沒有這個水準做到這麼高難度的事──畢竟,要打破生命定理的技術,想也是非常艱深的。
於是她改變了研究的方向──通過那些狂暴生物的核──也就是星靈核,由製造工場的總終端,也就是毒月的意識所附著的電腦,來對星靈核進行統一輸入命令,這樣,就能對這些生物進行概括性的改良。
“防禦外來者”的命令成功了──於是從赤月來的安德烈的飛船,才一降落就受到了猛烈的攻擊,倉皇逃離。
“不得進入製造工場獵食人類”的命令也成功了,於是她便可以輕鬆地留在工廠內,不用提心吊膽躲避怪物的襲擊。
但是“不得兇暴”這樣的命令卻不行,因爲那是那羣生物的本能,本能是無法改變的。
不管怎麼說,能改良總是好事,特蕾莎一邊細微調整著這羣負毒生命體的特性,一邊和毒月加深了交流,沒多久,兩者之間便產生了深厚的友情,因爲是人生第一個朋友,毒月幾乎是對她有求必應,十分依賴。
大概是苦悶太久了吧,特蕾莎把自己的一切罪行都全盤托出,並訴說了想要打倒安德烈的決心,而毒月──他並沒有責怪她,只是滿口答應了會幫忙。
那麼首先最重要的,是把從費因海姆吸取來的星靈力歸還回去,造成能量的循環。
──但是,現在毒月有了意識,那麼便不能輕易地關閉那個巨大的星靈力抽取裝置,失去星靈力的話,毒月的意識沒過多久就會消散的吧?
好不容易有了朋友的特蕾莎,不忍心讓毒月就這麼消失,於是她與他商量良久,最後做了一個決定──把那些怪物做成繭的形式,空投去費因海姆,怪物在繭中會餓死,那麼就會散出負星靈力,這樣也是一種變相歸還星靈力的方式。
現下的問題是怎麼把那些怪物做成繭。以後新做的倒可以改進一下工場的生產手段直接加上繭的工序──但是現在已經分佈在星球上的呢?
特蕾莎想起了她從安德烈這裡偷來的赤匣的研究資料。
或許赤色星靈力能幫上她的忙吧?這麼想著,她開始著手研究這份資料,然後她發現了一個令人驚訝的問題。
紅色星靈力能延緩人的衰老──甚至是停止身體的時間流逝。
也就是說──安德烈會長身不老。
怎麼辦,也就是說,要等他自然死亡劫難纔會解除的最後一絲僥倖都沒有了嗎?
特蕾莎終於放棄了心中最後一絲逃避的想法。
既然他不能自然死,那只有想辦法殺死他了。
她嘗試仿造赤匣,但是水平不夠,失敗了。但是製作出來的類似的裝置,同樣可以幫她凝聚出小量的星靈力。
她開始浸泡這些紅色星靈力來延緩自己衰老,增強自己的肌體──必須保證自己活得不比安德烈短,這場戰鬥,時間或許會拖得很長。
然後,她造出了一把紅色的星靈力巨劍,並用它打敗了在毒月上徘徊的怪物們,然後利用人類在宇宙中漂流的膠囊倉技術,研究出了“繭”,並將怪物們的屍體裝進了繭中,空投去了費因海姆。
這一做,就做了整整兩百年。
兩百年間,她一路殺,一路改造工場,在毒月意識的幫助下,不停不停地將一批又一批的怪物,承載著星靈力,送回費因海姆,整整兩百年,才把整個月球上所有的怪物都清理殆盡。
同時,她也鬥了兩百年。在對面的赤月上的安德烈,知曉了她在毒月上的事實,時不時地派人前來搜索,她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躲,周旋遊擊騷擾突襲,直把安德烈氣得跳腳。可是安德烈和她不一樣,她有毒月的支持,安德烈卻還要同赤月較勁,所以還真是有些分身乏術,因此,兩人間也一直沒有分出勝負。
就這樣,兩百年過去了。
方舟上不知情的人們,發現地面上瘟疫的情況已經淡化遠去,便一波波回到了地面上,赤月上,炮塔和石巨人的戰爭依舊無人知曉地進行著,毒月上,包裹著怪物的繭一批一批投送下來,工場的技術已經改良,現在那些怪物在還沒產生意識之前就被裝進了繭被丟到了費因海姆,這樣形成了循環,費因海姆的星靈力又開始漸漸回升了一些。
但是特蕾莎和毒月想得太天真了。
怪物有著極強的再生能力──直到負毒被中和前,它們是不會徹底死亡的,於是,被特蕾莎殺死而丟過來的怪物們,撕破了繭,代替消亡了的星毒症患者開始橫行;而之後那些尚未甦醒就被丟過來的改良品,也因爲費因海姆高濃度的星靈力而甦醒過來,總之,本以爲無害的投送,結果造成了第三次危機。
人們的生活,圖零們的生活,再次被這些怪物們逼入危險而艱難的境地。
因爲目睹了怪物們的從天而降,人們給它們起了新的名字──附身月使。
災難,還在持續著,人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
想要獲得一份穩定和平安,竟然是如此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