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毒月塞連克拉德跋涉了三天之後,向影、黑禍、素劫,終於在阿特拉斯的領路下,走入了一坐巨大的隆隆作響的建築。
鋼鐵的壁壘般的廣間,牆上閃耀著疑似熒光燈的幽光,長長的走道一直通向黑暗的盡頭。
四人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在帶著隱約的機械轟鳴聲的走道中響起。
“還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地方啊。”
黑禍的聲音,立即發出了空洞的迴響在走道上空盤旋。
“不過,”向影皺著眉盯著前方阿特拉斯的背影,“無人,至少比深陷敵營要好點吧。這一路過來,我們好像還真的沒見到半個生物呢?”
“是啊。喂,小尾巴,你們不是從這裡降落到塞那加德的嗎?那怎麼都沒見到你的同類們啊。”
素劫開口這麼問道,但走在前方的阿特拉斯只是沈默。
直到一分鍾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它們直到降落在塞那加德是不會出營養膠囊的。”
“什麼?”
三個戰器顯然是沒聽懂,向影疑惑地追問了一句。
“它們在這裡被製造,培養,然後裝進膠囊,集中在繭中,被投射到塞那加德。在這裡的,全部是未成熟體。”
“……”
依舊是聽了個半懂不懂,但有些關鍵詞,三個戰器卻敏銳地抓住了。
“製造”、“培養”、“繭”、“投射”。
“不是吧……”黑禍有點失神地喃喃起來,“你……你別告訴我,這整個毒月,這些個奇怪的建築,就是製造附身月使的大工場?!”
“是的。”
阿特拉斯轉頭,紅色的機械眼定定地看著身後的三個戰器,肯定了他們的猜測。
“毒月塞連克拉德只是宗教名,正確的稱呼是第三殖民星人造衛星一號·星靈動力源生體兵器總加工製造場。”
“……什麼?”
完全沒有聽懂,只是生體兵器這幾個字,讓三個戰器有了模糊的不怎麼好的感覺。
“附身月使……是人爲特意製造出來的兵器嗎。……這整個月亮,到底是誰弄出來的啊──”素劫壓低了聲音,有些煩躁又帶著震驚。
“那你呢。那你怎麼會熟知這裡的一切,如果如你所說的話,你也應該是被丟到塞那加德之後才從那什麼──膠囊裡出來吧?”
“……”
黑禍冷聲追問,而阿特拉斯再次陷入沈默良久。
“我是特別的。我在塞連克拉德停留了一百二十年左右才降落到塞那加德。”
最終,他只是拿機械的聲音這麼解釋道。
向影聞言皺了下眉:“你是說……你有一百多年……孤身一人呆在這個月亮上?!你吃什麼啊?!”
“製造廠有足夠的製作膠囊的原料,那些可以作爲流體食物食用。”
“……”
向影不說話了。
他……竟然一個人,在沒有生物的世界存活了一百多年!難怪看到能和他有共通語言的北宸,他會那麼怕自己被廢棄,什麼都不顧地跟在她身邊。
就算是兵器,他終究是有智慧的生物啊。
就算看起來面無表情,終究,還是會感到孤單和寂寞的吧。
“到了。”
阿特拉斯那依舊平靜得宛如合成音似的聲音,打斷了向影的百味陳雜。
眼前的視界豁然開朗,幾人來到了一個極其寬廣的大廳廣間,廣場中間,排放著無數巨大的卵型物體。
阿特拉斯帶著幾人走到邊緣的小高臺,那裡連接著疑似操作室的小房間。他走了進去,然後雙手飛快地開始按著操作盤上的按鈕,伴隨著響起的,是一陣陣細小的電子音。
向影、黑禍和素劫趴在小高臺的欄杆上看著腳下那密密麻麻的巨卵。
“那個……就是‘月淚之繭’吧。看上去有點兒噁心啊。附身月使就是從那個裡面爬出來,然後攻擊塞那加德的活物的吧。”
黑禍呲牙咧嘴地感嘆著。
“沒想到我們身處附身月使的出生點呢。原來,我們,人類,附身月使這三大塞那加德的種族,出生方式是如此截然不同啊。”向影神色複雜地苦笑了一下,“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著手,把這裡的所有建築都破壞掉的話,世界上也許就沒有附身月使這種東西了?”
“笨蛋影,你覺得附身月使沒有比較好嗎?”
面對素劫的提問,向影愣了愣,然後搖頭。
“不,怎麼可能,沒有了附身月使,戰器們要怎麼生存,塞那加德雖然危險,但依舊處於很平衡的生存競爭之中。戰器克附身月使,人類克戰器,附身月使克人類,這種穩固的關係,爲什麼要去破壞掉啊。”
“看樣子你也挺會想的嘛!”
黑禍大笑了一聲用力拍了一下向影的背部。
就在這時,大廳的上空響起了機械的轟鳴聲,有一個顏色略微不一樣的巨卵,被巨大的機械爪抓著,慢慢降到地上,發出了不小的撞擊地面的悶聲。
過了一會,阿特拉斯從操作室走了出來。
“你們有明確的目的地嗎。”
向影和黑禍素劫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像是達成共識般點了點頭。
“赫陽國首都郊外吧。”
必須第一時間聯絡熟人,那最好的人選非魯伊莫屬了,第一可以解決黑禍素劫的餓肚子問題──畢竟魯伊是他倆曾經的使用者,就算他們厭惡被其他人使用,魯伊應該還能算例外,第二,月毒症解法的事太重要了,魯伊的身份和地位剛好可以順利地將消息散佈出去──在那個維爾維斯鎮長把事情鬧得無法解決之前。
“好,座標已經決定了、一切準備完畢,可以隨時投射。”
“等等。”
素劫打斷了阿特拉斯的話。
“你剛纔說──‘你們’?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
“暫時不行。”阿特拉斯以極小的幅度搖了下頭。“開啓光子傳送場需要極大的星靈力消耗,我的能源已經不多了,身體在傳送之前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毀,需要在這裡修復補給之後再進行投射到塞那加德的行動。”
“這樣啊。”向影沈吟了一會,“那你什麼時候可以再去塞那加德?”
“最快60天,最慢64天。”
“兩個月嗎。”
向影點點頭,對著阿特拉斯微笑了一下。
“到時候會來找我們的吧?”
“不是找你們,是找北宸。”
向影抽了抽嘴角:“那就是找我們,一樣的!……咳咳,那,保重,好好養傷,你的引導者會等你的。”
紅色的機械眼在一瞬間閃過了奇異的光芒,阿特拉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但卻破天荒地伸出尾巴來戳了戳向影的肩膀。
──大概是表示好意的意思吧。
雖然一起旅行的時間並不長,但好歹他們之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共同點,那就是他們想要保護北宸,借著這種共鳴,一種微妙的,低溫的默契在他們之間漸漸形成了。
然後他轉身,帶著三個戰器走到了那顏色不太一樣的巨卵──也就是“月淚之繭”面前,在其表面的某個突起的大按鈕前一按,巨卵撲哧開了一個口子,露出裡面像是膠體一樣的內壁。
黑禍抖了一下眉:“喂,該不會……我們要坐這個降落到塞那加德吧?!”
阿特拉斯無情地點頭,讓黑禍的臉更青了。
“我們可是戰器誒,真的要跑去附身月使的繭裡降落嗎……太怪異了吧萬一被人撞見我們會不會被當成什麼變異怪物被抓起來啊。”
素劫也跟著抱怨了幾句。但他也知道要回去只有這個方法,於是一邊碎碎念一邊第一個爬進了繭裡。
見素劫這麼好說話,黑禍也不抱怨了,跟著竄了進去,只留向影站在外面。
“兩個月後我們要怎麼聯絡?”
“我會用星靈場掃描功能搜索北宸的。”
“那就好。”
向影說著伸手拍了一下阿特拉斯的肩膀。
“希望我們以後能並肩守護主人。”
然後,他也進了那個繭,阿特拉斯再按了一下按鈕,繭合上了,表面上看不出一絲縫隙。
回到操作室再次一番操作,大廳穹頂的巨爪再次把三個戰器所在的繭穩穩的抓了起來,送到了一個有著傳送履帶的大通道中。
阿特拉斯目送繭的離去,尾巴徹底掛了下來。
“喂喂,外面那轟隆轟隆的是什麼聲音啊。”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準備把我們煮來吃也有可能哦。”
“白煮蛋夾戰器嗎?好菜好菜。”
“不會的吧,應該是在做投射的準備纔是。”向影一頭黑線地打斷了黑禍和素劫那有點令人毛骨悚然的玩笑。
就在這時,突然整個繭猛地震了一下!
三個戰器忙不迭保持平衡,但下一秒,兇猛的失重感鋪天蓋地襲來,伴隨的,是繭的外層穿來的尖銳的鬼哭般的摩擦聲──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縱然是在戰場上勇鬥災皇的戰器們,也不由得本能地發出了慘叫,在繭中昏頭轉向地倒成一團。
巨大的繭疾馳著向著塞那加德而去。
兩小時後,他們將再次站上塞那加德的土地──哪怕已經暈船暈得不分東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