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有些時候洞裡會突然出現亮光,一些模糊的人物會顯現出來。有時候像千軍萬馬打仗,有時候像三五成羣的孤魂野鬼四處飄蕩。我們覺得是到了地獄了,好在修建如此浩大的工程,需要人員衆多。人多膽壯,雙方互不招惹,卻也相安無事。直到有一天,事情起了變化。”
我們一邊說話一邊向着來路行去。他接着說:“洞裡本無日夜,但根據沙漏來看,應該是個早晨。恐怖的音樂突然響起來,很快由遠而近,接着,宮裡大亂。我出去看時,音樂聲已經遠了,外面人亂作一團。有人告訴我,剛纔隨着音樂聲,飄過來幾個模糊的影子,闖進了女眷住處,強行虜走了兩個女眷。家人攔阻時,沒想到那幾個影子異常厲害,竟然傷了我們許多人。我看了傷者,傷口非常可怕,像是被鋸齒鋸過一樣,又深又長,皮肉糟爛。沒過一天,傷者無一例外,全部死去。更可怕的是,這麼多家人,竟然沒有一個看清楚來者模樣。
驚怒之下,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因爲來者行動飄忽,根本就沒人知道他們帶着女眷去了哪裡。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強防守,派出多隊人員巡視,又從外面軍隊裡召集來一批弓箭手,擺出臨陣對敵的陣勢,希望來犯之敵知難而退。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結束。這件事情過去不久,也就一兩個月後,那些東西再次來襲。我們人數雖多,卻沒有辦法阻止他們動作,又被他們搶走了幾個女眷,仍然傷了不少人。這些人同前面的一樣,很快便全部死去。
至此,人心惶惶,衆人無心施工,許多人起了去意。眼看要壞事,家人不得不向先皇求助。不久,先皇派了一位高人前來。高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居然同來犯的影子達成協議,影子們不再來犯,但做爲交換條件,我們必需在影子要求的時候爲其送一名女子。”
他說到這裡我便明白了,王若溪此次被捉住,讓她嫁給的便是絲竹大仙。多虧我們來得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我渾身不禁微微發抖,心中暗道:“這朱待言等人用無辜的人換取自己一方安寧,實在不是正人君子所爲。我忍了再忍,然後用我能做到的最平和的語氣說:“這習俗一定延續了不少年吧?”朱待言頓住,過了一會才說:“我知道你心裡有氣。看你和這位女子的關係,應該是很親密。換做我,也會同你一樣。只是我們奉皇命行事,不敢違背。我們除了這樣以外,還能怎麼樣呢?就算不搶你的女子,別的女子去一樣是無辜的。這些非鬼非妖的東西,誰願意去啊?”
我打斷了他的話說:“非鬼非妖?此話怎麼說?”朱待言說:“皇上派來的高人告訴我們,他們是上古就存在的一些事物,終生呆在黑暗之中。但是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絕非正常人力可敵。爲了大局,我們只有忍讓一步了。”
我說:“難道你們就沒有試過反抗嗎?”朱待言嘆了口氣說:“試過。”我急問:“怎麼樣?”他說:“試過的人都死了。”我無語。
隔一會我又問:“你們修建宮殿,材料從哪裡運過來呀?前面有奔騰的大河。”朱待言說:“自然是用船運過來。”
春兒也問道:“那邊的日本人是怎麼回事啊?”朱待言一愣,不明白春兒說的什麼。我解釋說:“就是東瀛的倭人。”朱待言哦了一聲說:“他們不久前來到這裡,建了些屋舍。我們有時候要出去,這樣兩邊就會有交流。他們當中倒是有些懂我們話的人,這樣,我們雙方能夠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本來,倭寇與我們是死敵,見了面必定會拼個你死我活。只是我們奉了前皇旨意,不願意多招惹麻煩。他們也不像原來海邊倭寇一般,到處殺人放火。因此,一段時間內,倒也相安無事。”
聽他說到這裡,我心裡明白,朱待言絕不是正常人。日本人侵略中國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在他嘴裡,只是不久前。這樣看來,朱待言得有多大歲數啊?我忍住內心驚怖,接着問他:“倭寇兇殘成性,他們到這裡來,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按照常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他們想必會殺人滅口。不知道爲何,會和你們相安無事?”朱待言嗯了一聲說:“我想,他們也不願意節外生枝吧。在這裡遇到我們,也是大大出乎他們預料。他們搞不清我們虛實,不敢輕動。”
他的話在情在理,我深以爲然。“後來呢?”牛復明問道。“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們終成水火。”朱待言片刻間陷入了回憶中:“你們可能不知道,在這片深山裡面生存着許多外面沒有的獸類,有些是非常厲害的,能輕易取人性命。”
我們曾經見過毒蜥蜴、水中巨物、熒火瓢蟲和能夠在巖壁上奔行如飛的猴人,另外,在我們來的路上,路過那個地震形成的極窄的萬丈懸崖時,掀起巨大氣流的東西,以及我們涉水時遇到的食人魚,這些物種估計都朱待言說的能力。
“這些獸類不通我們的語言,也不能與我們溝通。幾方居住在一起,難免會有衝突。我們剛來的時候就發生過幾次,爲此,我們還損失了不少人。不過獸類也沒討到多少便宜,畢竟我們當中也是有些能人的。最終,獸類不再襲擾我們,當然,我們也不去驚擾它們。倭人來的時候同我們一樣,與獸類發生衝突,傷亡不少人。
他們找到我們,要求我們幫他們抵禦獸類,我們沒有答應。因爲我們知道,他們不遠萬里來到這裡肯定有所圖謀。另外,古語說:非我族人,其心必異。
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收到朝中旨意了,其實在倭人剛來的時候,我們曾經派人向朝中遞送過奏摺,說明這裡的情況。但是關山險遠,信使一去便再無音信。後來又派數批,仍然如此,我們從此斷了想法。
那次拒絕幫助倭人,引起了倭人的不滿。他們設置機關,攔阻我外出人員。甚至有時候,派出小股部隊對我們襲擾。我們氣不過,準備了一場對倭賊的討伐。其間的詳情不再多敘,結果是我們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他們也讓我們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我們沒有想到,他們非但擁有我們的紅夷大炮,更有連射的噴火連珠弩。這東西威力驚人,實在不是我們能夠破解的。”
我知道他說的是機槍。這個東西如果出現在幾百年前的明朝,那不難想像,它會給進攻部隊帶來毀滅性的打擊。我不知道爲什麼,在大炮和槍機封鎖下,朱待言的人還能給日本人帶來重大殺傷。
“一戰之後,我們雙方都無力再做什麼,均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互不干涉。本打算這樣下去,但倭人畢竟不比我朝,居然又組織小隊人馬潛入我方,想竊得我方物品。就算我們再仁慈,也難以嚥下這口氣。就這樣,連年征戰開始了。
我們在這裡根深蒂固,人員衆多,又加之環境熟悉,倭人雖然佔了火器上的優勢,卻也奈何我們不得。”
牛復明突然插口問:“倭人想竊取你們物品?竊取什麼呀?”朱待言一怔,沒有回答,想必是不想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