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爺的身影一下浮現在我眼前,我幾代人的任務着落在我身上,還有殺害趙四爺的兇手。另外,如果我選擇了林緒,除了意味着我必需放棄任務外,也同樣會把危險帶給她。暗中潛伏的可怕高手,除了向我,極有可能還會向林緒下手。而這,是我萬萬不能忍受的。
意念至此,我改了口說:“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了你這樣一個朋友。這一段經歷在我一生中,都是無比珍貴的。我會好好珍藏它。”林緒聽了我的話一下呆住了,她臉色蒼白,一動不動,本來放光的眼睛裡光芒消失了,繼爾代之的是一片茫然。許久,她彷彿從心靈最底,發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唉”我的心在這一刻,碎成了無數瓣,再也收攏不起來。這種痛的感覺好可怕!我寧願承受一百回採石場的打擊,也絕不想再承受一回這樣的痛,太痛了,痛得整個心有些麻木了。
我知道,從今往後,無論生與死,無論以後發生任何,都不可能再有一個人在我心裡代替林緒了。
傷痛之下,我一口氣喘不上來,悶在了心裡,眼前立刻模糊起來。林緒看到我的樣子,從悲傷中驚醒過來,慌了手腳,急忙湊過來抱住我的肩膀問:“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好不好?我好害怕!”說着話,她嗚嗚地哭出了聲。
這一刻,我好想就此死去。死在她懷裡,比活下去都要幸福無數倍。蒼天啊,你爲何這樣折磨我?
迷迷糊糊中,林緒用手給我在前胸後背上下揉搓,嘴裡一直輕輕叫着我的名字。我看見,她臉上出了一層細微的汗珠。
半晌,我這口氣才呼出來,隨即身形一軟,靠在了林緒懷裡。她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輕輕在懷裡攬着我。這樣過了好久,她見我好些了,纔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我強自做出一個笑的表情說:“看我這麼脆弱,聽到你說要走就不行了。雖然我是個男人,可是還不如你一個女子堅強呢。我成了古語裡說的:百無一用了。”她接過我的話來說:“你不要瞎說,你在我心裡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咱們剛認識不久,去爬山那次,你捨命救我,還有在採石場那晚上,你把我推出門外,早已經證明了你。雖然你沒有多強健的體魄,沒有多高大的體形,但是你有別人遠遠比不了的強大內心。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我聽她的話心裡很感動,如果不是揹負着這麼重的擔子,我會毫不猶豫地向她敞開胸懷。和林緒在一起,說不出的開心、快樂。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需要緣份的。這種緣,或許前生早已註定。而無緣的人,無論交往多久,都不能深入,就像我那個淡如白水的對象一樣。
忽然之間我發現,她幾乎就沒有什麼留在我的心裡。回來這麼久,我們沒有通過一次電話。在我面臨生死選擇,以及後來養傷時候,也從未想到過她。我想,她應該和我一樣,也沒有想到過我什麼吧。
這樣想來,等林緒走了後,給那個對象打個電話,結束了這事實上基本不存在的關係算了。打電話,也只是走個形式,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對林緒呢,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齊天峪留不住我,不能讓我埋身在那裡的話,我是希望和林緒在一起的。但是那是很久遠的事了。今天林緒那麼希望我對她表白,我都沒說什麼,我想,她或許認爲我是拒絕她了。這樣的話,在她心裡,我會慢慢淡化,淡化到她能夠接受新的朋友爲止。那樣,我的一切就需要重新打算了。反正,我的未來是一片迷茫,沒有任何堅定的東西,所有一切,都不可預料,現在想多少都沒有用。索性不多想了,到時候再說吧。
說話的時候,服務員進來看了一下,想必是看我們吃完了沒有。見到我們倆紅紅的眼睛,她沒說什麼,悄悄退回去了。
林緒看着我,緩緩地說:“我好不放心你!我不知道你身上揹負着什麼責任,我只知道,那麼厲害的人在暗中盯着你,如果他向你動手的話,可怎麼辦啊?”看着她淚水又在眼睛裡打轉,我實在忍受不住了,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壓低了聲音說:“你不要這麼擔心,我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這次我受的傷你也知道有多重,我現在不是站起來了嗎?你要相信我!”她聽了我的話,眼神變得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又說:“你要相信我,首先,我不會做壞事。其次,我真的沒有辦法告訴你。”她嗯了一聲說:“我知道的,你有你的苦衷,我能體會到你有多艱難。”
頓了一會,她忽然笑了一下說:“上次要你對我履行承諾,結果你嚴重違反了規則。你現在說,那個承諾還有效不?”我一愣,猜不出她的意思。想了想回答她說:“只要你不讓我說出我不能說的事情,別的都行。原來的承諾有效,我會去履行!”她聽後收起了笑容,慢慢卻十分有力地說:“那好,我現在就要你履行。你聽好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都不許死,你要給我好好活着!”
我呆住了,想不到她會讓我履行這樣的承諾。看我的樣子,她接着說:“你不能再反悔,必需履行!”我心裡感動,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生命真的能夠操縱在自己手裡,我無論怎麼樣,都會答應她。可是
她見我不語,着急了,走到我面前來,伸手抓住我的雙肩快要喊起來了:“你答應我!答應啊!”我一時失神,隨口說出來:“我答應你。”她一下把我的頭緊緊摟在懷裡,身體一抖一抖的,我知道,她又哭了。我也伸出手,輕輕摟住了她的腰,我們就這樣相擁在一起。良久,她纔回去坐下來。
我問林緒:“你明天什麼時候走?有車來接嗎?”她說:“早上走,車晚上會到鎮裡,司機住招待所。你不要起牀了,我很早就走,你也別讓我見到你。”
酒已殘,菜已冷。我們都無心吃喝了,嘴裡除了苦澀的酒味外,任何菜都沒有了味道。服務員第三次進來看我們的時候,林緒說:“我們回去吧。”默默無語中,我們出了小飯館,各自低着頭往回走。
她一會瞟了我一下問:“如果你不能說的事情做完了,會有什麼打算?”說這話時,我看到她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我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我無法做答。我的前途兇險莫測,九死一生,我能讓她等我嗎?想到我那祖上劉永勝悲慘的感情,我絕不能夠那樣做。她無論再怎麼傷痛,都會隨着時間淡去。而我,將會爲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付出我的一切。
基於此,她這個問題我最終沒能夠回答,而是把目光轉向了遙遠的齊天峪方向。林緒也順着我的眼光看過去,齊天峪高聳入雲,從半空中俯視着一切。轉頭看時,她臉色漸漸蒼白,我想,她的心應該慢慢涼下來了。
我們走得都很慢,誰也不願意把路走完。每過一秒,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就會減少一秒。路只要到家,就意味着我們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結束了。
然而,天下終歸沒有不散的宴席。路再遠,我們走得再慢,終究也有走完的時候。
家門出現在我們眼前,路,走完了,我們兩人單獨的時間結束了。姑姑和鄧薇、許小楓在門口看着我們。見到我們回來,姑姑說:“你們去哪了啊?中午也沒回來吃飯?打電話吧,手機還沒帶。你傷”姑姑後面的話,在看到我們二人臉色後沒有說出來。鄧薇和許小楓也沒有說話,齊齊看着我們。
林緒低下頭,沒有和姑姑說話,就匆匆進了院裡。我跟在後面,也默默走進去。
洗完臉收拾一下出來,我和姑姑說:“林緒明天要走了,晚上做點好吃的吧。”姑姑聽了我的話愣住了,她顯然早就忘了林緒有工作,不是這地方的人。在她的思維中,林緒已經是我們家的一員了,不會離開。我這句話無疑,像當頭一棒,把姑姑打暈在了那裡。看着她蒼老的面容,失落的眼神,我心裡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