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之兆啊。楊浩微微嘆息,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這皇上何故在大業殿召見?
他翻身躍起,小喜過來幫忙整理了一下衣裳,他這才匆匆趕往大業殿。
大業殿內,氣氛有些不安,浮躁的空氣,似乎已經凝固成一團。
一個聲音遠遠傳開來:“你們以爲朕的江山,真的有那麼多盜賊嗎?你們是不是想說,朕治國無方?”
“臣等不敢!”只聽衆臣齊聲道。
“瓦崗幾個反賊,圍攻洛口倉,你看你們,個個嚇得如喪家之犬,是不是認爲我大隋已經病入膏肓,不可救藥?”楊廣的聲音越發的大了,迴盪在整個大殿,遠遠的傳來了去。帶路的小太監一個哆嗦,想來楊廣適才肯定大發雷霆了。
“陛下!”來護兒卻是站了出來,他深深的喘了一口氣,今日他兩度進宮,適才正與來整談事,不料皇上又是匆匆召見,忙不迭趕來,已是氣喘吁吁。“皇上,齊郡通守,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張須陀張將軍英勇善戰,多次擊潰山東反賊,臣願保舉張將軍殲滅瓦崗反賊。”
“臣願保舉張將軍!”蘇威也站了出來。
“嗯。”楊廣沉吟,道:“既如此,就令張須陀爲滎陽通守,負責剿滅瓦崗!”說着,他一回頭,道:“虞世基擬聖旨!”說着,他忽地眉頭一皺,道:“秦王怎麼還沒有來?”
早在一旁聽了半響的楊浩忙一溜小跑,進了大業殿,心有不甘卻不得不跪在地上,道:“臣楊浩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學着電視上的喊法,倒也有模有樣。算起來,這世的他,尚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大隋之主。
“嗯,你來了。”楊廣一拂衣袖,他忽地聲音一沉,道:“左衛大將軍宇文述保你爲河北討捕大使,不知你可敢擔此重任?”
“臣願爲皇上分憂。”楊浩答道,目前他還不能肯定楊廣的態度。
“莫非你也認爲朕的江山,已經有了那麼多盜匪了嗎?”楊廣忽地大聲呵斥着,他環視了一眼衆臣,指着幾個大臣,道:“你,還有你,都以爲朕是昏君嗎?”他怒氣衝衝,回身登上臺階,在衆臣說着不敢之際,猛地回身,道:“你們嘴上說着不敢,心中卻是對朕有微言。你們當朕不知道嗎?”
“臣等不敢!”羣臣齊聲,又是一句不敢。
“皇上。”楊浩微微擡起頭,道:“這大隋萬里江山在皇上的治理下,定會千秋永駐。臣以爲,瓦崗只不過幾個跳樑小醜,不足爲慮。”
“嗯,既然不足爲慮,秦王何故賄賂宇文將軍?”楊廣微微眯着眼睛,射出無數兇光。
“陛下何出此言?臣並未賄賂宇文將軍哪!”楊浩卻是一驚,暗想是何人告誣告?他低下頭,斜睨了一眼宇文述,見他一臉平靜,暗想此時宇文述倒還能沉住氣,果然不愧是幾度沉浮仍屹立不倒的楊廣心腹。
宇文述卻是跪在一旁,並不多言,他斜睨了一眼楊浩,只見楊浩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之後,隨即平靜下來,卻是看也不看自己了。
楊廣臉色不變,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楊浩,見他面色依舊,心中也不由犯了糊塗。宇文述乃是他信任的人之一,按理來說,宇文述說的話,他可以說是基本相信。可是看到楊浩如此鎮定,也不由一陣狐疑。
但是他卻是臉色一變,頓時自有一股逼人氣勢,“莫非秦王要朕令人當面對質嗎?”
“陛下……”楊浩正欲說話。
倏地,一聲頓喝:“夠了!”隨着楊廣厲聲大喝,適才剛平緩下來的氣氛頓時又是一緊,只見他走上兩步,道:“你以爲朕不知,這幾日你多去宇文府中,還弄出什麼牛角棋,你以爲朕是瞎子嗎?”
“陛下。”這時,一個老頭子卻是上來,道:“秦王殿下,與宇文智及素來交好,恐怕此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哦,蘇威,你有什麼意見?”楊廣一揚眉,問道。
“陛下。”蘇威的一雙手有些顫抖,道:“老臣只是不想陛下冤枉好人哪!”說着,蘇威掃了一眼宇文述,只見宇文述卻是頗爲淡定的跪在那裡。他接着道:“宇文大人說秦王要去河北意圖不軌,可是證據?一無物證,二無人證。那是否老臣也可以說宇文大人慾反?”
蘇威這段話,不急不緩的到來,楊浩卻是心中頗爲震驚!所託非人哪所託非人!想不到,竟是宇文述這廝反去告密,給自己加上了一個賄賂大臣的罪名。看來這廝早已看穿了自己的用意,還故意引自己上鉤,甚是可惡!只是不知何處露陷?但他此時無暇多想。
但蘇威話音未落,只聽宇文述一聲冷笑,眼中射出無數精光。他四周一看,見楊浩眼中射出吃人的光芒,也不爲意,他走上兩步,卻是微微一笑,道:“蘇大人,你怎知我沒有人證?”說着,他上前走了一步,道:“陛下,微臣二子智及正在殿外等候,不知陛下。”他話說到這裡,卻是停下不說。
楊廣冷笑,斷喝一聲,道:“宣!”
“宣宇文智及覲見!”
“宣宇文智及覲見!”
“宣宇文智及覲見!”
聲音層層傳來了去,在大業殿內,響個不停,不一刻,一個身影出現在大業殿,那人跪拜在地,三呼萬歲之後,被楊廣賜了平身,那人站起來,站在一旁,赫然便是宇文智及。
只聽楊廣問道:“宇文智及,你說說這怎麼一回事?”
宇文智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看了他楊浩,心中卻是默哀半響,始道:“陛下,秦、秦王殿下正是想趁如今天下大亂之際,想去河北、想去河北自立!”宇文智及這話一說出,大業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宇文智及這話,牽涉出多少事情!
首先,秦王有異心,意圖割據自立,其二,天下已經大亂,大亂!無論是那個,卻是觸了楊廣的黴頭!
宇文述一聽完,頓時慌忙撲到一旁,道:“陛下,智及的意思是說……”
一旁,宇文智及抖個不停,眼神卻是看着楊浩,心中暗想: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這了。
“夠了!”楊廣不等宇文述說完,卻是看着他,冷笑一聲,道:“連你也覺得朕的天下,已經是民變四起了嗎?”他一聲悶哼,皇威之下,宇文述也不由跪在地上,連聲不敢。
整個大業殿又陷入一片死寂。
宇文智及卻是一個踉蹌,倒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你,莫非以爲朕不敢殺你麼?”這次,楊廣卻是指着楊浩,眼中滿是憤怒。
“陛下,還請詳細盤查,不可錯殺好人哪!”這邊,蘇威又是一句。
“你!”楊廣話音未落,又是幾名大臣上前來,其中赫然有來護兒等人。
楊廣沉吟,他冷冷的目光掃過衆人,冷哼一聲道:“你們這些人,一起出來,爲秦王求情,莫非與秦王有勾結?”
衆人皆是一窒,低頭不語,其中一個,朗聲道:“殿下,如今這人證乃是宇文述之子,其中話語不明,以老臣之見,恐怕其中多有誤會。還請陛下三思。”
“趙才!”楊廣目光冷冷的掃過他,但他夷然不懼,在楊廣的目光中,坦然與之對視。
“你不怕死麼?”楊廣冷笑。
“臣怕,臣怕死的不值!”趙才的眼神清澈,他正視着楊廣犀利的眼神,道:“陛下,可曾還記得嗣滕王?”
楊廣聽了,卻是面色變了又變。
嗣滕王楊恭仁,本名楊綸,乃是觀王楊雄之子。爲人生性忠厚,遵禮守法。在隋文帝仁壽年間,曾任甘州刺史,在任時政簡寬和,善於處理政事,輕賦薄稅,很得民心,所管轄區經濟發展,社會穩定,頗有政聲。就連隋文帝都稱讚有加,曾對楊雄說:“恭仁在州,甚有善政,非唯朕舉得人,亦是卿義方所致也。”評價甚高。
後來楊玄感於大業九年叛變,楊恭仁與屈突通合作,在破陵擊敗楊玄感,班師會朝又受楊廣嘉獎。其時,隋大將軍宇文述、御史大夫裴蘊、黃門侍郎裴矩等人利用職權通過選士收受賄賂,使那些不學無術、專好逢迎巴結的人大量涌向朝廷,而把那些真正有才有德的人拒之門外。一身正氣的楊恭仁不爲所惑,故此遭到這些貪官污吏們的排擠,被派去河南任河南道使,鎮壓隋末的農民起義。其實,後來楊廣也知曉楊恭仁乃是受人迫害,只是他生性高傲,不敢認錯。故遲遲再未招其入朝。
此時,趙才提醒這事,正是要楊廣不可再步楊恭仁後塵,令奸臣得逞。
楊廣沉默,良久。整個大業殿內,一絲風也無。三月初的天空,還是有着寒冷,可是大業殿內的羣臣,卻感到一絲燥熱。
“來人!把他們拖下去,關起來。”說着,楊廣回頭,看了一眼裴蘊,道:“御史大夫,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說着,楊廣一甩衣袖,回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