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繡了半臉雪睡蓮的女子,靜謐地安躺在牀榻,嘴角微微有所呢喃。
離合之境,這副畫,有如一朵葬在地獄之境的雪睡蓮,訴說着離合。
額尖的溫度是那樣的灼熱,指尖的鮮紅,依稀可見,然而她的嘴角,卻是安詳的,似乎昏迷的睡夢之間,有着讓她留戀不已的景象。
手,觸在她的脖頸之間。爺的手曾經多少次利落地把那青衫羅衣褪去,這一刻,卻顯得那麼的生疏。
一件件的衣服盡數被我仍在了地上,她的全身,包裹着汗香之味,抿了抿脣畔,勾勒了淺淺的牙齒印。
然而,我對着她的身子,愣愣的發了神。
手,就觸在她的胸脯之間,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具清玉又滾燙的*之上的一塊碧玉,每一個弧度,都是那麼的熟悉。
爲什麼?
守着喚殺的這三天,每每在噩夢之中,她的手都會慌亂的浮在空中,叫着一些人的名字,那些名字,有些我聽過,也有些,是沒有聽過的。
燒,漸漸地褪去。
我本對血無痕的女子無愛,因爲她們太過於血腥,然而,喚殺,她並不是血無痕中普通的女子。
“你有心事?”月秦川又端來了一些藥膳,人蔘蟲草烏雞湯。“大夫說,只能喝湯,其他東西還是不能消化。烏雞,適合女人,特別是失血過多的女人。”
接過他手中的碗,已經三天了,希望這一次,喚殺能夠喝一點點,要是再這麼吐下去,倒是先活活餓死了。
“爺有心臟,有心跳,還有心眼,就是沒有心事。”把喚殺輕輕地放在我的胸前,然後一勺一勺的喂着她,總算,她勉勉強強嚥下了幾口。
一對眸子,突然在眼皮之下,疲憊地轉動着,隨之而來的,便是喚殺響亮的一記耳光,“我的衣服呢?我的面紗呢?”她虛弱地拉了下掩在自己身上的薄質棉被,包裹着全身,連那碗雞湯全部都滴灑在她的手上,她都已經沒有絲毫的感覺了,只是惡狠狠的看着我。
野蠻的女子,不管有沒有受傷,打起耳光的時候,還是這麼的有力道。
“你還是小心下你的手。”我剋制着心裡的某一些衝動,我怕,我這麼一激動,會讓所有的事情變得更加的糟糕。
我轉過頭,留下一陣長長的沉默,然而手中的拳頭,握緊。心疼,只是在心底罷了。
喚殺捂着臉,蜷縮在最裡面的角落裡,“你們都給我滾開,都滾開!快把面紗還給我!”
她嘶吼着,我起了身,“面紗我是不會給你的,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呆在這裡的話,我會離開。”
真的,離開,不過,暫時。
月秦川看了我一眼,再看了一眼身後的喚殺,還是隨着我出了門。
“你?……她的臉?……到底……”
“要是你不說話的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的。”我坐在石桌之上,把腳翹在石柱之上,眼睛對着的方向,剛剛好是喚殺的房間。一塊碧玉蕩在手心,透着太陽的光亮,折射着碧翠的綠光。
“誒,這個是什麼?”月秦川握住了搖晃着的碧玉,仔細地看着,“這個可是很難得的好玉啊,沒有絲毫的雜色,通體都是純綠,居然在陽光之下都看不出任何的瑕疵。”
什麼時候開始,月秦川已經成了一個古董商了呢?竟然對這麼古老的碧玉都有了這般的研究。
我拉回了吊着碧玉的繩子,轉了個身子。
“到底,現在僵持着怎麼辦?還要不要去雪荒山了?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都可以在這裡過年了。”
“喂,你聽見我說話沒有,蘇雲?”
“蘇雲,你說,她這個脾氣,到底要發到什麼時候?我們又要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
月秦川嘰嘰喳喳的說着,似乎,他的嘴巴永遠都不會幹似的。
“很快,很快我們一定能進去!”
“你知道什麼?很快是多快啊?”月秦川的臉倒立着,他從亭樑之上倒掛着,笑嘻嘻的對着我。“蘇雲,你這樣很不夠意思啊,有什麼事情,當然要分享一下!”
“蘇雲流天!”
喚殺的聲音幾乎快要把我的耳膜給震破。
月秦川從亭樑之上竄了下來,然後看着我,疑惑萬分,“這樣都能被你猜到?!”
門已經完完全全地被敞開了,喚殺的臉上重新被遮起了一塊碎布,碧綠的碎布,再怎麼看都是那麼的刺眼。
“把東西還給我!”她逼向我。
“什麼東西?”我沉默着,冷肅而清淡。
“玉佩,我的玉佩,你快還給我!”
“你的玉佩長什麼樣?是你的玉佩?”我逼向她,想要從她那慌亂的眼神之中得到一些答案,我想要知道的肯定的卻又害怕知道的答案。
“快把東西還給我,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其他的事情!”喚殺躲閃着,她不敢看我的眼睛,她寧願着地面,也不願意對着我的眼睛。到底,這些是爲了什麼?今天,不管怎麼樣,我都要知道答案。
哈哈。爺真的是很想笑,總是以爲,離開不管對於誰來都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可是爲什麼,不過只是在徒增悲傷罷了。
“要我來替你說嗎!”我拿出那塊碧玉,這個玉佩,我雖然只是見過幾次,但是那些紋路,那樣的圖案,那樣的標誌,都是獨一無二的東西,“玉臨鳳,這塊玉佩叫玉臨鳳,星七大師親自鑄造的碧玉,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塊了。”我吼着,“花想衣,我說的對麼?”
她的手一時間癱軟了,“蘇雲流天,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爲什麼還要這樣殘忍的讓我承認呢!”
她虛弱地癱倒着,“我以爲,在了血無痕這樣的地方便再也不會遇到你了,爲什麼,爲什麼你還要這樣的戳穿我呢?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她掙脫着,不斷地掙脫着,臉上的面紗也已經掀開,“這張臉,你現在看到了吧?滿意了吧?現在,你可以離我遠一點了吧?”
我怎麼,怎麼可以離她遠一點呢?
那一天,不辭而別離開水明山莊,就是不想讓她有更多傷心的理由。我以爲,我的離開,會讓她開心那麼一點點,我以爲,只要不和我在一起,她就不會受傷,水明山莊裡,有着更多可以保護她的人。
可是,我還是錯了,終還是錯了。
只能這樣抱着她,擁緊她,只有這樣,我才能感覺到她真實的存在。
笨蛋花想衣,難道你以爲,我喜歡的,只是你原本傾世的容貌嗎?縱然那樣的美貌不在又怎麼樣?你還是你,我蘇雲流天這一生唯一深愛過的女人。
頭,又開始了劇烈的疼痛,我用着手捶着腦袋間無盡撕扯着的鑽心之痛,然後擁緊了懷抱中的女子。
這一次,好像就這樣,再也不放手。
花想衣的情緒總算是有些穩定了。
她的面紗,是因爲我才罩上的,但是,我更想知道,爲什麼她的臉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搖着頭,躺在我的滾熱的胸膛之間,在雙鄂之下,她說的話,風輕雲淡,“是誰傷的,有那麼重要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撫着撫右臉之上的痕跡,那些線,不管怎麼洗怎麼剪,都是不會斷的,正如那個人所說的一樣,堅韌如磐石。
我握住了她的手,不想讓她再次去觸及那樣密密纏繞的絲線,每一份的觸動,會在她的心底激起怎樣的波瀾我不曾知道,但是,很心疼,至少於對我來說。
那縷縷的青絲依舊散着淡淡的味道,我閉着眼睛,努力地嗅着熟悉的味道。已經好久,都沒有聞到這樣的味道了。
一陣陣的心疼之間,安慰我的那個人,居然是花想衣。”
“不要難過,我現在的樣子很好啊,這麼特別的花,雪睡蓮,以後不用跑到斯域才能看到這麼聖潔的花了,只要看下自己的臉就好了呀。”她真的在笑,眉角向上揚起,“傾國傾城並不是什麼好事,醜陋的容貌,我才能看到,誰對我是真心的。”
她總是在極力地告訴我,她沒有什麼。可是,她卻是這樣說着,我越是想知道,她到底怎麼了。到底是誰做的?爲什麼她會從水明山莊出來?
“你真的想知道?”她試探着問着我,嘴角的笑靨,連同這那朵雪睡蓮,一起綻放着。
“嗯。”
“那你要答應我,不管我說了什麼,你都不許有氣,不許找誰報仇。”
“嗯?”我頓了頓,看着她眼裡的堅定,妥協着點了點頭。
整整三個月了,這三個月的時間裡,到底,花想衣發生了些什麼?
三個月前,隨着蘇雲流天的離開,我也離開了水明山莊。
不想面對空蕩蕩的屋子,更不想面對在晉錦苑中居住着的那個女人。我的,母親,忘姑居然是我的母親,明明爹說過的,母親是因爲生了我以後,體弱多病,感染風寒而死。爲什麼她又會出現在晉錦苑之中?蘇雲流天的話,史書上的話,爹的話,我究竟該信哪一個?
然而,我終是沒有任何的勇氣,去問爹。我怕我得到的答案,是我最不想要的。
很想去散散心,沒有目的,沒有方向。
“姑娘,今天是乞巧節,您是我們的今天的第七十七個顧客,這杯乞巧茶,是我們請你喝的。”
走在青石板的地上,這道幽深的巷子中,竟然還開了這樣一家雅緻的茶室,“茗幽鏡”
鏡,是鏡子的鏡。
幽,清幽的幽。
茗,茗茶的茗。
我端起那杯茶,靜靜地飲下,甘甜而清淡,然而入口之後,又有着淡淡的苦澀。在嘴角,在喉嚨口,濃濃的散發着,揮之不去。
許是心苦了,喝什麼也苦了。
“姑娘,我們的茶,味道怎麼樣?”
“乞巧茶。茶過半盞,留下的不過就是那份思也難解的苦澀之味。纏繞着,卻又讓人無法捨棄。”
我轉身想要離去,頭卻是愈加的昏沉,絲雨夾雜,迷糊着我的眼睛,身子顯得愈加的沉重。
我只是記得,那個小二最後還在叫着我,“姑娘,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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