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帶着陣陣的微涼之意。
忘姑，繞着花池，拿着從懷中拿走的黑瓣花，把它當成了會旋轉的風箏，一遍盡情地向前奔跑着，一邊鼓起嘴巴用力地吹着。
那瓣瓣的鮮嫩之片，雖然她的動作上下起伏着，遠遠看去的時候，真的有幾分旋轉的感覺。我驚異於那樣的畫面，也許，只是因爲，我從來都沒有像此刻一樣去關注着一個已近瘋癲的人做着一件不符合邏輯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還看得全神貫注。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在忘姑的世界裡，我是不是也就是那個怎麼也看不穿的紅塵俗人呢？
神秘人把手盤在身後，隨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很多的時候，我也會像你這樣看着她。然後一個人靜靜地想着些什麼，不想着些什麼。’在又一次嘆息之後，她的語氣開始了另一種轉變，‘好吧，我們還是來說說你最關心的話題吧。畢竟，早晚你都會知道的。’
我默認地點了點頭，等着她的話一點點的接近真相。
‘其實，是花百萬把你從斯域的雪荒山上帶下來的。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而他，在那樣的慌亂之中，抓住了就伏在一具屍體之旁的你。他就是這樣帶走了你，帶回了水明山莊。爲了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他讓那個所謂的大大夫給你下了藥，讓你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還讓你認賊作父這麼多年來。還有，你是不是隔一段時間要喝湯藥呢？是不是從你記憶開始便已經這樣了呢？那個藥，就是爲了壓制你恢復你的記憶而煎熬的。還有，爲了不讓你自己發現你雪魚人的身份，也有那樣的藥是抑制你的魚尾顯露的。但是這種藥只有一個缺點，不能沾酒，要是沾了酒，便會與藥性相抵消。所以，那天晚上，你纔會……花百萬怎麼會有這樣的好心，什麼喝酒傷身，他一切都是爲了答案他的目的。’
‘那麼，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他完全可以殺了我啊，爲什麼還要這麼辛苦去掉我的記憶，又這麼努力地培養我呢。難道，他不知道，萬一我一天真的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不是要給自己找麻煩嗎？’
‘因爲。有一件東西，是比他的安全更加油誘惑力的東西。’
‘什麼？’
‘慾望與野心。他殺了所有的族人，因爲他們是雪魚人，而他之所以把你留在身邊，也因爲你是雪魚人。因爲，他實在是很渴望在你的身上得到關於雪魚人族人最大的秘密。傳說，知道了雪魚人的秘密，並且得到了那樣的寶物，全天下，噬神滅鬼，任唯之。’
全天下，噬神滅鬼，任唯之。
我反覆着唸叨着這句話，默然不語。我的確不能保證，花百萬會對這樣的字眼，不心動。
‘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根本都無法給他他想要的秘密的。’
‘至少你是雪魚人，至少這樣就已經足夠了。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再也無法找出任何一個雪魚人了。這個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以後的以後，總是有一天，你會徹底的明白的。而你唯一的要做的事情，依舊還是呆在他的身邊，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必要的時候……’
她做了一個必殺的表情。
在必要的時候……
那也就是說，花百萬，現在還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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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查清楚真相，我去找了大大夫，那個一直以來我都是比較尊敬的大夫。
暗牢，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地方，在這個地方，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會被人發現。
在大大夫的不配合之下，我只好押着他來到了這個地方。我也不願意以着這樣的方式跟他見面，畢竟，我們這麼多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告訴我真想。’
大大夫跪在地上，剛剛還很強硬的樣子，在看到了暗牢之中瞬間溜過的幾隻老鼠之後，嚇得腿都已經軟了，癱跪着，向着我求饒。‘大總管，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您把我帶到這裡要幹什麼呢？即便是莊主發現了，您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他居然拿花百萬來要挾我，這麼多年，最恨的就是有人要挾我。從袖口滑出一把短刀，然後拽着大大夫的右手，狠狠地砍了下去。
只是聽着一聲尖叫，慘烈而刺耳。我放開那雙一直在掙扎又顫抖的雙手，黏糊的感覺，讓我不得不皺起了眉。也許誰都不曾知道，平生之中，我是最討厭血的，但是我卻不得不在雙手之上沾滿了血腥。
‘對於大夫來說，似乎一雙好手便是全部。你覺得呢？’
見慣了像是他這樣的人，要是不給他點厲害，他永遠都不會乖乖的就範。在這個時候，大大夫似乎是出現了一些痙攣，顫抖地橫臥在了地上。真沒用。
雖然他的樣子看上去真的很痛苦，但是還是用着祈求地語調，問我，‘顧大總管，您想要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大大夫說出了所有的真相，當然，這中間也隱瞞了一些事情。他只說，所有的事情都花百萬逼他做的，但是卻絕口不提花百萬在這些年來許以他的利益。
我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服用的兩種藥，把玩在手中，然後碎成了粉末，灑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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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了後來，花百萬來找我，依舊是和以前一樣，從大大夫發的手中接過了藥丸，小心地遞給了我。
他總是喜歡看着我親自把藥喝下去，纔會安心。以前的時候，我以爲那個叫做關心與疼愛，只是，我從來都沒有發現，每每花想衣生病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這般的緊盯着，害怕着絲毫的差錯。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的明白，他只是爲了確保，一切都萬無一失。
我看了一眼大大夫，然後把藥丸含到了口中。小小的圓圓的藥丸子，跟着以前吃的那些一模一樣，還有那碗煎得實在苦澀地讓人反胃的湯藥。
一樣的味道。
藥畢，我才收回自己的思緒，不在盤旋。
碗中，乾乾淨淨，一滴不剩。
如此看來，大大夫並沒有把我已經知道了的這件事情告訴花百萬，否則的話，就不會有剛纔的這一場戲。
‘你是個聰明人。’在送走花百萬的時候，我用着很平靜的語氣告訴他。
‘快把我的孫子還給我。’他看了看四周，然後着急地壓低了聲音看着我。
‘哦。他很安全，只不過，那僅僅是暫時。’
我想，我說的話這麼明白了，他應該早就瞭然於心了。
花百萬大概不能想到，一顆他的棋子，在我稍稍的利用之下，便已經倒戈相向，成了我的人了。他也更難想象，那碗藥，不過是很補很補的大補藥罷了。還有那顆藥丸，聽大大夫的意思是，這個藥，有着強身健體的功效，是由多種名貴的草藥*而成的，非但不會有副作用，而且會讓人的身子得到更多的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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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和往常一樣作息着，但是，我卻發現，其實我的身邊有着很多可疑的人，比如我身邊的丫鬟，她們看上去真的實在不太像是丫鬟了。更像是暗人，水明山莊底下的暗人們。
即便我是在睡覺，她們也總是喜歡探張望着的腦袋，很用力地在觀察着。以前，我總是奇怪，爲什麼我一做什麼事情，花百萬總是能知道。現在看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容易了，只要在我的身邊安插幾個親信，便能夠輕易地知道我的一舉一動了。
我防備了所有的人，卻忘記了這個世界上，最應該讓我防備的人，是花百萬。
這個夜裡，我異常地早睡，甚至讓那兩個看着我的人，都已經索然無味地開始打起了瞌睡。而我，也就是這樣真的睡着了。
夢，很多奇奇怪怪的場景，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它似乎是存在在自己的腦子中很久了一般，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自然。
每一條長滿野草的道路，我都能很自然地走過，每一間零零落落的屋子，我都能一一數出它們的名字。似乎，這本來就是我應該知道的。
還有，那一場永遠也燒不完的火。
所有的人都在烈火中哀嚎，而我就身處在他們之間，卻無法用力地去觸摸。似乎，那是兩個不一樣的時空，只是那麼不湊巧地重疊了，而我，卻無法用那一雙手，把他們從火海的掙扎之中解救出來。
還有那個小男孩，橫躺在屍體堆中，撐大的眼睛，帶着火的炙熱和血的鮮紅。
然後，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還活着！
夢，到這裡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第一次，在夢中，也能感覺到那種徹骨的絕望，絕望而茫然不知所措。
就像，全世界都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就像，早就已經分不清活着還是死了的，又有什麼樣的異樣，就像，這個天下，自己也彷彿成了那些快要坍塌的樹木間的一樣東西，不會動，不會疼，也不過就是無情無愛無恨之物，燒着了點燃了也便成了這空中飄鎖的菸灰，消失殆盡。
‘就像……存在與不存在，都不具有任何的意義。’
我猛然坐起，帶着剩餘的驚恐，看着坐在我牀邊說話的女子。
是她，從來都是想出現的時候纔出現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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