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結局都不會好一些。
回來的時候,秋野丫頭是看到了我身上的傷的,但是卻一句話都沒有問,放下手中的一塊半白的碎布,去找炎飛雨留下來的一些藥膏。
總是好奇這樣的一個小丫鬟,該天真的時候天真,該沉默的時候沉默,該屈服的時候也便屈服了。
“秋兒丫頭,爲什麼沉默呢?難道不好奇麼?”
她在那個早已經千瘡百孔的背上小心的拭擦着,每一道的縫隙,都是淺淺地點過,但是柔中帶着細膩。
秋野收拾好東西,然後把殘留下來的一些碎絲,放在一個火盆之中燒掉。
“有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傷到公子呢?有誰能在水明界之中傷人呢?有誰能讓公子擁有此刻這般的表情呢?”
當秋野如此明澈一般從口中說出那些話的時候,無語的不過就是我自己。
天,微微地暗淡下去。天空的餘暉,晚霞與朝紅之間,是不是真的能讓人分得特別清楚呢?
“蘇雲流天!我已經在這裡看你發了好久的呆了!”冥月的聲音,帶着一股強烈凝聚的寒意。她不想殺我,至少現在不想,何況,以她的武功,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不見得她會沾到多大的便宜。
我直着身子,要是冥月知道,我剛剛又受了點傷,新傷舊傷。除了這片還算是紅潤的嘴脣,她會不會臨時改變主意來殺我呢?
“喂,你到底把秋野給怎麼樣了!”從那些涌動的思緒之中牽回,我這纔想起,原來,我似乎忘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秋野不見了。除了冥月,我想不到任何一個可以致使秋野不見的理由。“還有,爲什麼你會來這,你是怎麼進來的?”
太多的問題,是我還未來及思考之前,便已經堆了滿滿。
冥月對着有些昏暗的天,劍上的鈴鐺發出着清脆的微笑,輕靈而空蕩,有如這個似乎與水明界的熱鬧隔絕的夜。
她的伸出兩根手指,比對在面前。“你問了兩個問題呢!這樣吧,我們來玩個遊戲。兩個問題我只能回答你一個,至於你想要哪個呢,就看你的意思了!”
冥月,好聰明的冥月。
我轉過身子,在桌子上拿了一個嫣紅色的蘋果,左手空靈百轉,重重地越向了冥月。“吃個蘋果!總不能說,到了我的地方,反倒怠慢了你。”我微笑着,企圖讓她知道,我的武功依舊與以前一般,沒有絲毫的變弱。
冥月用着刀柄平着挽出數朵的劍花,等到停下的時候,地上脫落着一個完整的紅色果皮。而裡面粉白色的肉質完完全全地裸露在外,透着一股蘋果特有的香甜。
“我想知道,秋野丫頭到底哪裡去了!”
冥月在手中把玩着蘋果,似乎沒有想要咬上幾口的慾望,望向了南邊,淡淡的說,“你說的秋野,可是她?”
一月初八,這一場婚禮又很意外的推遲了。
哦,或許,那個不能算是意外。
這一晚。小妞趕到映楓閣的時候,我就靜靜的站在樹下,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眼前,一段紗紡撫着我的臉,肆意地拍打着。
腳下,殷紅的血跡,幾乎要浸潤我的鞋底。黏黏糊糊的,秋野丫頭,你的血,怎麼一直都流不完呢?
“風流蘇!當地發生什麼事情了呢?”小妞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被慶姑姑還有顧一顏緊緊地堪着,不能再越近半步。
“小姐,今天是水明界與滄明界的大喜事,你絕對不能過去,這樣很不吉利。”慶姑姑在嘴裡使勁地念叨着什麼,似乎在說着什麼罪過罪過。
罪過?誰的罪過?
“風流蘇!你倒是說話啊!”
長風凜冽。我轉過頭,看了小妞一眼。
我的臉上,覆滿了血跡,紅紅的掩蓋了整一張的臉頰。那是秋野丫頭的血啊,還是溫熱的在流淌。
秋野的屍體就是這樣被掛在東邊窗戶旁的大樹上。她的脖子因爲掛了太久的原因,幾乎就要斷裂開來了。血,肉,撕扯在一處,模糊的卻是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隱隱地向上傾斜着,對着的卻是我房間我的窗口。
“放開!我說放開!”小妞的眼裡,很少會有這般的神情。然而就是這樣一吼,慶姑姑沒有攔着她,顧一顏也沒有攔着她。
小妞的腳深深地觸在了血泊之中,她飛身從樹枝之間抱住了秋野的身子,然後緩緩地降落着。
滿目的紅,就像小妞身上的嫁衣。原本散發着的七湮的色彩,此刻,早就已經被同樣的一種紅色給完全地掩蓋住了。
她仰着頭,把秋野的身子靜靜地搬進了映楓居的內室。
一個時辰,她一個人在裡面呆了快要一個時辰了。已經拜了一半的天地,就是這樣的給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站在門口觀望着,誰也不管來敲門。
至於花百萬,勉強還能支起點精神,此刻怕是早就已經沉睡過去。誰敢告訴他,水明界的大小姐突然地從婚禮之中跑開,已經抱着一具滿身是血的丫鬟的屍體已經快要一個時辰了。
“公子,要是小姐能嫁給公子,那肯定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呵呵……”
“那麼,秋野你呢?你怎麼不嫁給公子我呢?”
“嘻嘻……要是小姐嫁了的話,我就去求小姐,做小姐的陪嫁丫鬟,然後呢,永遠服侍小姐和公子。”
“……”
秋野的聲音似乎就是在跟前,明明,沒多久以前我還跟着她說着話,爲什麼,爲什麼這麼一刻,她就已經沒有任何的思維了呢。
人,有時候堅定的如磐石一般,然而,人,更多的時候,脆弱的猶如柔弱的嬌花,不用多餘的踩踏,只要一場風雨便有可能把它侵倒。
“風流蘇!”
顧一顏推了推我的身子,映楓居主室的門口,突然開出了一個小小門縫。小妞,在叫我的名字,不帶任何的感情。
鞋底,帶着一個個鮮紅的印記,走過每一步,都在提醒着我曾經在我面前活生生的女子。
秋野的屍體就被放在正中央的地方,而小妞已經消失不見。
一道銳利地劍氣從背後襲入。
“告訴我,爲了要帶我離開,你竟然殺秋兒?蘇雲流天,你知道嗎,即便是你殺了她,即便你能讓我在今天不嫁,那麼,明天呢?後天呢?”
小妞的聲音很低的,她的手在抖,她的身子在輕顫,然而她的劍卻是毫不馬虎地抵在我的後背。陰陰涼涼的感覺。
我轉過身子,微笑看她,原來,她就是這麼認爲我的。
我靠近,她,後退,我再次靠近,她連連倒退。
“風流蘇!你要是再過來的話,我就替秋野報仇,殺了你!”小妞大聲的吼着,閉着眼睛,埋着頭,卻是始終不放手中的劍。
我走進,依舊走進。
只要稍稍地用點力,那把劍便很輕易地觸入了我的胸口。
流蘇劍,小妞的手中握着的是那把流蘇劍。
用這把劍來殺我的話,會不會更加好玩一些呢?
血,溢出了一些。那些血,竟然不是鮮紅的顏色,濃密的紫紅色。我苦笑着,這樣是不是在說,爺真的該死呢?
映楓居外。
慶姑姑擡頭觀望着,小聲地耳語着,皺起了眉頭。
“不行了,小姐在裡面也不知道會出什麼樣的事情,我必須進去看看!”慶姑姑臉上有着遮掩不住的急容,也是經過再三的思慮,即便是要受小姐的罵,她也必須進去。
“你這是?”慶姑姑看着攔在她前面的顧一顏,不明所以。難道,他放心,現在的情況嗎?也不知道,小妞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再說了,剛剛的時候,小姐叫得這麼大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要是再不進去的話,後果實在無法預料。再說了,也無法跟界主交代。
顧一顏搖着頭,眉頭一緊,“給小姐一些時間吧。慶姑姑,你也知道,小姐從小的脾氣。她要做的事情,愣是界主的話,也無法改變什麼。要是冒然闖進去的話,也許會把時間弄得更加糟糕。”
寒風有幾許凜冽了。
離着蘇雲流天進去的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但是,那以後,卻是什麼消息都沒有。
傾慕弘,青紅夫人,也已經從酒席之前趕了過來。
有些事情,根本無法瞞住,也不能瞞下去。
顧一顏在兩個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後很抱歉的道,“相信弘公子和青夫人也已經聽說了,水明界的丫鬟慘死,但是兇手卻還不知所蹤。小姐平日裡疼惜下人,正在裡面與她作道別。既然,今天並非是個吉日,那麼,一顏建議,婚期延後一天,不知道弘公子和青夫人有什麼異議嗎?”
傾慕弘着了一身紅妝,“想衣她……”
這三個字代表什麼意思,誰都不曾知道。
反倒是青夫人明確了她的立場,“照顧好想衣,這個孩子,總是很重感情的。婚禮的事情,要是她不願意的話,滄明界這邊可以隨時延後,二弟,你說對嗎?”
傾慕弘似笑非笑着,看了下地面,“對啊,單憑嫂嫂做主。”
牆角之上,小妞蜷縮着。
“爲什麼你不向我解釋呢?”
解釋?要我解釋什麼呢?爲什麼要秋野的苦衷呢?還是解釋說,我沒有殺人呢?而不管是哪一樣,在小妞的心底都有了一個答案,我說了,是不是還有作用呢?
“到底是誰做的。”小妞憤恨着,看向我。
我把秋野的屍體重新放好。女孩子,總是喜歡自己漂漂亮亮的,不管是在生前還是死後。而每一次觸碰着秋野已經快要掉落的腦袋,我的手竟然不自覺地開始顫動着。無法言喻那種感覺,像是被抽空般的搖動。她的傷口齊耳嶄新,因爲掛在她脖子上的不是什麼上吊的繩子,而是一把刀,一把比較生着繡的彎刀。兇手之所以選用這樣的刀,不過就是爲了讓我們能夠有足夠的時間看到秋野還被掛在上面卻有血流成河的跡象。似乎,那個人,早早就算好了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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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的那些時間,我已經開始虐了某一些人和事。
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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