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忒嚇人了些,咋就弄成這個樣了?”蘇柳一指地上的兩隻野山雞,嘴角抽了又抽,血淋淋的,又和他剛纔的一身煞氣相結合,也難怪黃氏她們嚇得不行。
“是大黑撲上去咬了。”寧廣將兩隻雞扔進木盆裡,又倒進煮開的水,一手用根竹棍快速地攪動,道:“你去歇着吧,我來就好。”
蘇柳也是懨懨的不想動,乾脆就坐在了屋前的一塊平滑的大石上,託着腮看着他麻利地將兩隻山雞撈出來拔『毛』,道:“被那麼一鬧,左右睡不着,和你說說話也好。”
寧廣看她一眼,不作聲,把衣袖一挽,良久才道:“日後她們再來鬧,你儘管趕出去,何須和她們廢話。”
蘇柳笑眯眯的,道:“她們日後再來,怕也要掂量過的,要知道我這可有個煞神呢。”
寧廣瞪她一眼,蘇柳吐了吐舌頭,看一眼籬笆院子,便道:“說起來,到底是我們這院子不結實了些。我就想着,如今也有些閒錢,乾脆砌個院牆,安個門,也踏實些。”
寧廣嗯了一聲,道:“是該如此,我看明日就壘起來吧。”
她不說,寧廣也是想到了的,這裡到底是偏了好些,她們娘們幾個,都是女流之輩,真遇着個啥宵小,還真叫天不靈了。
想到這點,寧廣皺起眉,心想是不是該再找她們家附近起個房子,也好有個照應。?? 六指農女142
“姐,姐。”
兩人正說着話,蘇小揹着揹簍跑了進來。
“姐,才兒我們從村裡經過,聽那些個人說牛郎中去老宅了,好像是周氏胎兒不保了呢,都擠在老宅門口看熱鬧了。”蘇小放下揹簍,一臉的興奮地道。
蘇柳一愣,和寧廣對視一眼,後者面無表情的,繼續去拔他的雞『毛』。
“寧廣來了啊。”陳氏慢悠悠地進了院子,看見寧廣,笑着問了一聲。
寧廣站了起來,衝着陳氏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寧大哥,你又獵到山雞了?”蘇小看着木盆裡的雞,雙眼發光:“好啊,今兒高興,晚頭我們就吃燉雞,且賀它一賀。”
“快把東西都歸置吧,就你嘴碎。”蘇柳啐她一聲,上前接過陳氏身上的揹簍。
蘇小吐了吐舌頭,自將身上的揹簍脫下,蘇柳則是小聲問陳氏:“娘,咋回事兒?蘇小說老宅鬧騰的很。”
陳氏輕嗤一聲,道:“誰個知道。”她避了避寧廣,小聲地道:“聽說是見了紅。”
蘇柳皺起眉,陳氏見她這樣,便有些奇怪,道:“怎麼?”
蘇柳遲疑了一瞬,纔將周氏她們來尋麻煩的事兒給簡單說了。
“還有這事?”陳氏先是一驚,爾後冷笑道:“那可真是遭了報應了,呵,我去給魯大娘子上個香去。”
她急走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對寧廣道:“寧廣,留一隻全雞,我蒸一隻整的,今日拜拜神。”
寧廣應了,蘇柳則是噗哧地笑出聲,心想,陳氏如今也不包子了,甚至心腸還硬了,可見從前被掣肘得多壓抑。?? 六指農女142
“你就不怕那女人的胎真不保故而賴上你?”寧廣見她抿嘴笑,不由挑眉。
“你忘了,我這裡是鬼屋。”蘇柳狡黠一笑,道:“和某些人,是相沖的,幹我啥事啊。”話雖這樣,她還得作點事,讓她們有個顧忌。
周氏的胎雖是見了紅,但還是保住了,只是得連續吃上一月的保胎『藥』,還得靜臥在g上,不能『操』勞,否則胎兒怕是會不保。
與此同時,大坳村就有些傳言傳了出來,說是蘇家老宅的人和蘇柳她們犯衝,說周氏無端過去衝撞了魯大娘子,不然怎麼就會見了紅了。
聽到這傳言,黃氏她先是一愣,隨即就是罵,還罵周氏,因爲周氏保胎又花了不少銀子,而她去蘇柳那啥也沒得到,只得了一餐嚇,還賠上自家老女的芳心,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黃氏恨周氏母女恨了個透心,因周氏不能下g,就可着勁兒的支使蘇春桃做活計,蘇春桃那是看着自己不復白nen的雙手天天以淚洗臉。
除此以外,黃氏心下也惴惴,也有七八分認爲是衝撞了不好的東西,一時竟也不敢再去蘇柳她們那找麻煩了,也不準蘇金鳳去,就怕再衝撞得命兒都沒了。
對於蘇家老宅那邊的鬧騰,蘇柳她們那個小院倒是安寧得很,有了砌院牆的打算,第二日就由寧廣領着頭給弄了起來。
蘇柳她們這房子連帶菜地是一畝三分地,要是都圍起來,那也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功夫也大,便打算着將前院和後院牲口圈圍起來,各開一道門,後院的門又直接可以通向菜地。
農戶人家的院牆大都是用籬笆竹木和泥磚給砌起來的,也有用石頭砌的,蘇家老宅的院牆就是用的石頭和泥磚一起混搭。
如今石頭也難尋,蘇柳便打算着只用泥磚,壘高些,院內的牆角再放些荊棘刺,也就成了。
要壘院牆,只靠寧廣一個人也是不成的,蘇柳便又尋了幾個壯實的男人一道,每日給六個銅錢,也管一個午飯,買來材料就動起工來。
動了工,蘇柳又尋思着乾脆把牲口圈也弄一弄,都整治好了,也好養些雞兔小豬崽什麼的。
因着要管飯,陳氏便不能去攤子上,蘇柳乾脆就讓她在家做飯,她和蘇小兩姐妹去攤子,饒是如此,她們也忙得夠嗆。
“姐,今天的生意比昨日多了好些。”蘇小喘了口氣,將咬了一口的包子隨手放在桌子上,數着兜裡的銅板說道。
小柳包點這攤子已經上了軌道,生意漸漸的不如一開張的時候紅火,所以蘇柳在這兩天都忙着琢磨新的品種呢。
生意想要紅火,就一定要推陳出新,只守着一個,那是再紅火也都紅不了哪去的。
“你倒是吃了再數,才『摸』了錢又去『摸』包子,不乾淨。”蘇柳瞪她一眼,這丫頭總是說不聽。
蘇小在她姐那裡聽了不少的衛生啊什麼的話,自然知道,吐了吐舌頭,走到一邊的水盆上洗了手,笑嘻嘻地道:“我洗手了,可成了吧?”說着舉着兩隻雞爪子晃了晃,回過頭,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伸手『摸』了她隨手放在桌子上的包子跑了,忙大叫:“小偷,你這小偷。”
蘇小拔腿就追了上去。
蘇柳一愣,忙叫了幾聲,蘇小很快就轉了個彎不見了蹤影。
蘇柳知道鎮上也有乞丐幫,生怕蘇小吃虧,急的不成,又不好離了攤子,恰好見着慶記的小夥計經過,忙的叫住他幫着看顧一下攤子,自己便追了上去。
“小小。”蘇柳氣喘吁吁地追到一間破廟前,見蘇小站在揹着她站在廟前,便叫了一聲。
蘇小卻沒有半點反應,蘇柳只好上前,扯了她一把,卻是愣了,道:“小小,你怎麼了?”
只見她滿臉是淚,眼光直直地看着前方,聽見蘇柳的叫聲,便嗚咽着道:“姐。”
蘇柳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是那剛纔偷包子的小乞丐,跪在一堆爛禾草前,黑漆漆的雙手捧着那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向在她跟前躺在禾草上的一個同樣髒的女人遞去:“娘,包子來了,你嘗一口吧。”
說着,就將那包子遞到那女人的嘴邊,可是那女人卻沒有半點動靜,只囁嚅着嘴,看着眼前的小乞丐,眼淚嘩嘩的流。
蘇柳只覺得心頭一痛,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那女人似是感到有人走近,艱難地看了過來。
只一眼,蘇柳便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已將不久人世了,她眼神已經開始有些渙散,話都說不出來了。
“娘,你吃吧。”小乞丐將那包子塞到女人的嘴邊,顫着聲道:“是白麪包子呢娘,很香的,很多人都喜歡吃。”
女人眨了眨眼,目光又移到小乞丐的臉上,那一眼,讓蘇柳眼圈都紅了起來。
那是怎樣的眼神?是對這世界的不捨。是對眼前小乞丐的憐惜,是一個母親捨不得親骨肉的不捨。
小乞丐還在不停地說着話,甚至用黑漆漆的手撕開一丁點包子塞到那女人的嘴裡,可是,那個女人只動了動,卻是吞不下去。
“娘,你吃啊,你吃了就會好了,娘。”小乞丐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見了這情景,蘇小捂着嘴嗚咽出聲。
蘇柳抿着脣,左右看了看,在破廟的牆角下看見一隻破盅,走了過去,裡面接着瓦檐水,便拿了起來,走到女人身邊,扶起她餵了些水。
可惜的是,水都喂不進去了,這情形還有啥不明白的,蘇小哭着跑了出去。
蘇柳只好對那小乞丐說道:“你,有話快說,她,快不行了。”
那小乞丐置若罔聞,只堅持着撕包子,一點點的餵給女人,還拿起破盅,喝了一口嘴對嘴的喂到那女人口裡。
蘇柳見了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想要出去,卻對上那女人的雙眼,那眼裡,有着懇求,還有絕望。
終是看不下去,蘇柳大步走了出去,蘇小蹲在一旁哭着,她摟過她,蘇小哇的一聲:“姐,她要死了嗎?”
蘇柳還沒回答,破廟裡面便傳來一聲大慟的哭聲,她仰頭,摟緊了蘇小,默默地嘆了一聲,生命,從來都是脆弱的,但願她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