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府邸內,主母暈倒,大少奶奶動了胎氣,知府內一下子像是沒了主心骨。
曹明珠也不顧得那麼多,果斷地下了幾道吩咐,於是,下人雖腳步匆匆,卻不見半點慌亂,只一個個的噤若寒蟬,便是走路,也快而輕,不敢弄出大的聲響。
而此時,曹晴兒也佯裝清醒過來,馬上接過曹明珠的話,像是主子似的施號令。
宋夫人的昏厥也只是急怒攻心,湯嬤嬤取來藥油放在她鼻尖下,再按了按她的人中,很快就醒了過來,這頭一件事問的,便是大少奶奶如何。
此時,早已經醒來的曹晴兒便搶着上前說已召了大夫,正在診治呢。
宋夫人聽了對她投去一記讚許的目光,曹明珠自一旁見了,低下頭,掩去黯然的眸光。
宋夫人身體無大礙,便急着去看大少奶奶,在瞥見蘇柳等人,忙的又叫人將他們安置,曹晴兒這時又道:”表姑母,這裡有我呢,你去看看大表嫂吧。”
蘇柳不屑地冷哼。
宋夫人卻是欣慰得緊,交代了兩句,匆匆地就去了。
坐在前廳裡,左右不見寧廣他們回來,蘇柳他們也是心急如焚,等了一刻鐘,便有下人撲了進來大叫道:”回來了,大少爺二少爺他們回來了。”
蘇柳騰地站了起來,衝到了門外,果然,宋斐他們都回來了,還有蘇小陳燁幾人,一個也不少,心神一鬆,竟有些癱軟。
陳氏早按捺不住,衝過去將蘇小和陳燁摟在懷中,而得到消息的宋夫人也匆匆趕到,和宋瑩抱成一團痛哭失聲。
趁着有大夫在,給幾人都檢查了一下,發現除了受了點驚嚇,也沒啥傷,便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幾個也是機靈,躲在了一個死角位,不至於被推撞踩到了。”宋斐一臉的心有餘悸,長吐一口濁氣道。
”是蘇小拉着我們躲在那裡的,娘,蘇小還替我擋了一下,她的手都擦破皮了。”宋瑩趁機說道,大眼睛閃啊閃的,道:”要不是她,我們可能就被踩扁了。”
宋夫人忙的唸了聲阿彌陀佛,看向蘇小,一臉感激地道:”好孩子,這多虧你了。”
”我,我也沒做什麼。”蘇小的臉紅了紅,有些忸怩,像是不習慣這樣的誇獎。
衆人又說了好一會子話,蘇柳他們便要告辭,宋夫人百般挽留不住,只好讓人送他們回曹府了。
等蘇柳走後,宋夫人又拉着宋瑩上下查看了一番,見她真沒受傷,便放心了,但還是讓人熬了安神湯伺候她喝了再歇息。
等人都走後,她才問宋斐那起火的事故,被告知只是一場小意外,官兵來了,很快就平息了這事故。
饒是如此,宋夫人仍然拍了拍心口,道:”阿彌陀佛,這幸而沒出事,要不可就罪過了,還有你嫂子,多虧大夫來得及時。”
湯嬤嬤這時便道:”多虧了曹小姐臨危不懼。”
宋夫人一怔,看向她:”這話怎麼說的?”就連宋斐也看着湯嬤嬤。
湯嬤嬤便將曹明珠在宋夫人昏倒後果斷下的幾道命令給說了,末了還讚道:”如此看來,曹家乃是曹小姐當家,這事可是真不假的。”
宋斐眼睛微亮,嘴角勾了起來。
宋夫人眼角餘光見了,輕咳一聲,對他道:”這裡也沒你事了,去梳洗則個吧,你父親回來,怕是要和你們說話。”
宋斐笑着應了,囑咐宋夫人早些歇息便下去了。
等屋子裡都只剩了主僕二人,宋夫人便嘆了一口氣,道:”那孩子,就壞在了出身上。”
湯嬤嬤是她的心腹,自然知道宋夫人說的便是曹明珠,道:”確是如此。但夫人,大少爺日後接了老爺的棒子,少不得要去地方歷練,讓他們夫妻分離,您忍心?若是大少奶奶跟着大少爺去歷練,這個家,少不得有個懂事沉穩的來管。這尋個管家好手,夫人你您就享福咯。”
宋夫人抿着脣。
”雖然出身是差了,可這高嫁低娶,以我們二少爺的品行和家境,還需要靠着妻族?”湯嬤嬤小心地覷着宋夫人的面色,又故作嚮往地道:”娶妻求賢,曹姑娘相貌如此出息,我們二少爺又是個出色的,將來生下的公子姐兒指不定怎樣的出衆呢!”
宋夫人聽到這裡眼睛亮了亮,想了一會,卻道:”再看看吧,急了這些年,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湯嬤嬤見好就收,又和宋夫人說起給蘇小的謝禮什麼的,見她乏了,這纔出去差人燒水來伺候洗漱。
出得屋門,見宋斐還站在院子裡,忙的走過去屈膝福身:”我的爺,這天凍的,您怎的還站在這?”
宋斐卻是對她一拱手,道:”多謝嬤嬤替我說好話了。”
他常年習武,湯嬤嬤和宋夫人的對話自然都聽在耳裡的。
湯嬤嬤一怔,忙的避開,一臉惶恐地道:”我的爺,您這不是折煞老奴麼?”見他笑而不語,又道:”老奴也只是說實話罷了。只是,曹小姐到底差在出身上,夫人怕是一時半刻都會想不過來。”
”還得再勞煩嬤嬤給斐兒再說幾句好話了。”宋斐又是長長的一施禮。
湯嬤嬤丈夫早逝,也沒有留下個一兒半女,是將宋斐兄弟幾人都當成兒子般看待的,尤其是宋斐,感情最深,此時聽他自稱斐兒,眼睛微溼,道:”爺您就放心吧,夫人最疼愛你們兄弟幾個,想來爺會守的雲開的罷。”
宋斐點了點頭,又囑咐湯嬤嬤注意宋夫人的身體,這纔去了。
湯嬤嬤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長嘆了一聲,都說宋家的男兒情癡,還真是沒錯,老爺是如此,這兒子也是如此。
曹府。
蘇柳和陳氏扯着蘇小問着當時發生走水時的事,蘇小又說了一遍,陳氏拉着她破皮的手,心痛得直掉淚。
”娘,沒事,我又不是那種身嬌肉貴的大小姐,這點小傷我還不放在眼裡呢。”蘇小大咧咧地道。
”姑娘家,小傷也是傷,弄不好就毀容了。”陳氏嗔了一句,又叮囑她莫要沾水,免得灌膿了。
蘇小連連點頭,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蘇柳便道:”娘,今晚這一折騰,我看她也累了,又受了傷,讓她歇着吧。”
陳氏連忙讓冰茶去伺候蘇小歇息。
這時,芽兒回來了,蘇柳忙問:”如何了?”
”聽曹老爺身邊的小廝哥哥說,曹老爺的左腳被踩得老腫了,包成糉子這麼大呢!”芽兒比了一下手勢。
從宋府回來,一進曹府,曹奎就忍不住哀哀地叫,嚇得曹明珠臉都白了,曹奎說腳可能被踩了,又差人去請大夫,芽兒就是被蘇柳派去打探消息的。
”知道了,你再去看看鐘姑娘那伺候,可有什麼需要的?”
鍾彩娘被宋府的一個護衛救了,也沒啥損傷,只是輕微被踩了幾腳。
芽兒領命去了,蘇柳轉過頭,見陳氏抿着脣滿臉擔憂,心頭一動。
”娘,咋的了?”
陳氏嗄了一聲,隨即臉有些紅,道:”沒,我就是想着曹家主的傷,你說要不要去看看。”
”娘你擔心曹家主?”蘇柳眨了眨眼。
陳氏嘖了一聲,嗔怪道:”胡說什麼呢?曹家主好歹今晚也幫娘一把,要不然,娘怕也免不了遭殃。如今他受傷了,到底是因着護着我這個累贅,我不聞不問,難道就是該的?”
蘇柳噢了一聲:”難怪,這麼亂的情況下,娘也是一點傷都沒有,原來是因爲有曹家主護着你吶。”
陳氏的臉騰地漲紅,有些羞惱地道:”不許再胡說,男女授受不親,傳出去不好聽。”
”我這不是在這裡說嘛?”蘇柳嘻嘻地笑,又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娘,那被人護着的感覺如何?好不?”
陳氏一怔,低下頭,被人護着的感覺?
那麼凌亂的情況下,那個人卻將她圈在懷裡,不讓別的人碰着她,撞到她,所以,她一點傷都沒有,反而是他,被踩了。
什麼感覺?是被人珍視的感覺。
從前,蘇長生別說護着她,不打她折辱她也好了,那會當她如珠如寶的護着?
陳氏的心不爭氣地呯呯跳動起來,臉頰有些熱,連頭都不敢擡,道:”別說了,天也晚了,快去歇着吧,有啥事明日再說。”
”娘,你不去看看曹家主?”蘇柳見她臉頰血紅,揶揄地道。
”大晚上的看什麼?於禮不合,明日我再親自去感謝他。”陳氏蹙了一下眉遲疑道。
蘇柳挑起眉,神秘兮兮地道:”娘,我聽說曹家主自從明珠姐的母親去了後,就再沒納過一個女子呢,可見此人長情。娘,我和蘇小他們,都不介意多個後爹。”
陳氏一聽,驚得瞪大着眼,猛地捂着蘇柳的嘴,斥道:”作死你了,這話也是你說得的?”
蘇柳嗚嗚地叫,好容易才掰開她的手,喘着氣道:”娘,你這是謀殺親女呢!”
”誰讓你口沒遮攔!”陳氏惱道。
蘇柳知她向來臉皮薄,也不敢再說什麼,便站起來道:”好好,女兒錯了,還望母上大人原諒。”說着又屈膝行了一禮,退到門邊,道:”不過娘,你可真要考慮一下,我們是真不介意有後爹。”話畢,逃也似的跑了。
陳氏真真是又氣又惱,想到她的話,再想起曹奎那雙有力的手臂,臉頰一熱,忙的拍了拍臉,逃進臥室,不敢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