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奶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的兒子有多渾,可偏偏,卻又巧妙地表達了衷心,末了偷偷覷了廣寧侯一眼,心中微喜。
小賤蹄子,讓你把我兒子刷下來,老孃就可勁兒的給你上些特級眼藥,得不到翁姑歡心,看你日後如何,能不能嫁給大將軍都是個問題,哼!
廣寧侯對奶孃的表衷心沒什麼感覺,他腦海裡就只轉着一句話,看向吳氏問:“你意思是說,那混小子私下的定的未婚妻進京來了?還來了這麼久,竟都沒有人告訴我?”
吳氏一怔,隨即嗔道:“侯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性子,告訴你還不得將人家給趕了去?再說了,震廣定的妻子,在上京也未傳開去,咱們緊着上前去會人,那不得是告訴所有人,他定親了,而咱們又承認這門親了?”
廣寧侯皺眉,想想好像是這個道理,他們這邊不理不睬,那是真正的視她如無物,這才尷尬,那野丫頭也該有自知之明纔是。
但既然來了,那肯定要見見,順便給那渾小子解除了這婚約。
但吳氏可不是讓他來談這個的,便嗚咽一聲,哀道:“侯爺,我待震廣也是親生子一般,他就是不願叫我一聲母親,但我名義上也是震廣的母親,還能貪了他的那點子東西不成?還不是怕他底下的人心不正,才管着。他怎的讓個丫頭來羞辱我,動輒就把在鋪子裡乾的好好的吳勝給刷下來了?”
“十幾年了,便是石頭也捂熱了,那丫頭雖說是他的未婚妻,到底也沒過門呢,這就管着事,這讓外人怎麼看咱們家?”吳氏用眼角瞄了廣寧侯一眼繼續道。
“好了,那丫頭你早就該告訴我她來了,不然還能由得她撒野?”廣寧侯大手一揮,滿面陰沉。
吳氏哀怨地道:“雲兒不是怕你心裡添堵嗎?誰曾想那丫頭心這般大,這還沒過門,就敢如此,若是過門了,還不得把你我這正兒八經的公公婆婆踩在頭上?”
原本她覺得寧廣娶個沒啥見識的鄉下野丫頭,那也是個大好事,但現在看來,這丫頭可不是好對盤,還不如拉下來,再給那賤種尋個性子軟綿的,還不是一樣拿捏在手裡?嗯,回頭得去孃家看看,有沒有啥適齡的姑娘。
廣寧侯的臉徹底黑了,冷氣嗖嗖地往外放。
“她好大的膽子!”廣寧侯站了起來,抿着脣道:“我倒要看看,這是如何的一個丫頭,心機倒不小。”
吳氏聽了眼神微閃,可沒等她高興完,廣寧侯就道:“過去震廣不在,你管着也就算了,現在他也回來了,那邊又查出來,你拿的那些東西,就交給平靖吧!”
吳氏聽了,臉色大變,驚叫出聲:“侯爺!”
“怎麼,你還不願意不成?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私下拿了多少,適可而止,別弄得兩邊的臉子都不好看!”廣寧侯斜睨着她,丟下一句就走了。
吳氏想要辯駁,奶孃飛快地扯着她,搖了搖頭。
等廣寧侯徹底走出正院,吳氏這才尖叫出聲,將牀上的枕頭用力地扔了出去,怒道:“我就知道,他就只向着那賤人,平素說有多愛我們母子幾個,有多寵,在心底,還是向着那野種!啊!”
“夫人,夫人喜怒,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夫人!”奶孃連忙幫她順氣。
“喜怒,你讓我怎麼喜怒,二萬多兩的銀子啊!”吳氏將牙磨得咯咯作響。
“夫人,不是說漠北那戰役不是很好,皇上也惱怒麼?若是那人回不來,這些東西,還不都是夫人的?”奶孃壓低了聲音說道:“當務之下,還是順着侯爺,莫丟了你的賢名!”
吳氏聽了,深呼吸幾口氣,道:“沒錯,那賤種一死,這些東西就都是咱們的。”但想到那要給出去的銀子,她的心口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用力揪着,好不快活,便道:“我這心口就是難受,去,將雪姨娘她們都叫來,本夫人病了,要人侍疾!”
“是!”
就在蘇柳被上眼藥的時候,她亦在接見一個人,只是這人,實在是太木了些,難道跟在寧廣身邊的,都這麼另類?
“寧凱?”蘇柳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年紀不過二十二三上下,神情刻板木然,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濃眉大眼,若是忽略掉他左眼梢下的那條猙獰的蜈蚣疤痕,這該是個很俊朗的男人。
“這是將軍讓我帶過來的。”寧凱遞過來一封信件以及一個油紙包,聲音一概的冷。
蘇柳接過來,也沒急着看,問:“他還好嗎?”
寧凱皺起眉,抿着脣想了一會,道:“將軍瘦了許多。”
“可有受傷?精神可好?”蘇柳聽了忙的追問。
寧凱搖搖頭。
蘇柳嘆了一口氣,道:“你先下去歇息吧,等你歇過了我們再談你的去留問題。”
寧凱的眉皺了一下,但沒有任何辯駁,點點頭走了。
蘇柳這纔打開信件,和往常一般,都是先報平安,其餘並沒有多說,這次還交代了他讓寧凱來的事,再就是說鋪子的事宜。
我想你!
他在信的末端如是說。
蘇柳將信貼在胸口,眼圈有些泛紅,又將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突然就有種要到他身邊去的衝動。
但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說現在那邊在打仗,她在這邊也十分忙碌,哪能說走就走。
“姑娘,有個自稱是廣寧侯府的嬤嬤來了。”雪落快步走了進來。
蘇柳回過神來,曼斯條理的將信摺好,道:“來得這麼快,請去花廳。”
她的眼睛瞄向放在一旁的油紙包,不由笑着輕輕地在上頭拍了拍,來的可兒及時。
來人是廣寧侯身邊的管事嬤嬤,說是侯爺要見蘇柳,讓她跟着走一趟,說話時,那雙長在額角上的眼那是居高臨下的蔑視。
蘇柳其實很想說不認識什麼侯爺,怎能冒昧覲見,但她日後始終得跟着寧廣喚這個一聲父親,再不想去,也不能任性。
但蘇柳也沒貿然跟着前去,只說天色已晚,於禮不合,明日再備上厚禮拜見廣寧侯。
那嬤嬤哼了一聲,傲嬌地走了,雪落則是滿面擔憂地道:“姑娘,這怕是鴻門宴。”
“筵無好筵,但我躲不過。”蘇柳嘆了一聲,上無父母,下無兄長的男人,其實真不多,至少她就沒遇上,所以註定要多費心。
“去請平總管和宋公子吧。”
隔日,廣寧侯見到蘇柳的時候,臉色黑得就跟人欠了他十萬八千兩未還似的。
他明明只叫了蘇柳前來,這丫頭卻是帶了好幾個人,這算是什麼?來撐腰的?
“宋斐見過侯爺,侯爺身子可康健?”宋斐第一個見禮。
廣寧侯嗯了一聲,象徵性地問了他的父母幾句好,便又看向平靖,道:“平總管今日怎的不在鋪子?”
“回侯爺的話,平靖想着許久不曾給侯爺請安,趁今日得空,便來給侯爺請安。”平靖淡笑着道。
廣寧侯哼了一聲,看向站在一旁不做聲的蘇柳,眯着眼問:“你就是蘇柳?擡起頭來,讓本侯看看是什麼樣的女子,竟勾得我兒神魂顛倒。”
蘇柳款款上前,雙手放在腰則,屈膝福了一禮:“蘇柳見過侯爺,侯爺安好。”
她擡起頭來,笑容清淺,廣寧侯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會,眉是越皺越深,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也不見得有哪裡出色,寧廣他就這麼副眼光?哼!”
廣寧侯在打量蘇柳的同時,蘇柳亦在打量他,年紀五十左右,滿面紅光,想來是養尊處優的原因,精神矍鑠,從眉眼間看得出和寧廣有幾分相似,年輕時也該是個美男子。
“你配不上寧廣,這親事我就替他做主,解除了婚約吧,你準備則個,明兒個就在上京的衙門備案。”廣寧侯坐下來,漠然地道:“如果之前寧廣給了你什麼定親聘禮的,也就送你了,算是賠償你的,憑你的身份,也足夠了。”
這話一出,宋斐等人的臉色變了,紛紛看向蘇柳。
蘇柳卻是沒有半點驚惶失措,依舊站在那,笑容淡淡的,看着廣寧侯道:“侯爺要見蘇柳,就是要說這個麼?要代寧廣解除與我的婚約?”
“不然呢?你以爲憑你一個鄉下丫頭,本侯爲何要見你?”廣寧侯對她的態度有些意外,但依舊是厭惡,蘇柳這樣的出身,怎麼配得上他的長子,怎麼配爲寧家長媳。
“原是這樣啊,那我知道了。”蘇柳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來,道:“那這個都說完了,便沒其它事了吧?我還有事兒忙,就不打擾侯爺了。”
廣寧侯一怔,就這樣順利?
“你。。。我說要替寧廣解除和你之間的婚約,你是沒聽明白?”廣寧侯忍不住多問一句。
蘇柳眨眨眼,道:“聽見了呀!”
“那你。”怎麼不哭不鬧。
“侯爺,聽見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您說要解除,那就去解除唄,那是您的自由和權利。但同樣的,我要不要解除這婚約,或者去不去,那也是我的自由和權利,是不?”蘇柳淡淡地笑道,只是認真看去,那嘴角的笑意,根本不達眼底。
媽蛋,你是他老子了不起嗎?說解除婚約,我就要配合你找虐的去當個棄婦嗎?得蛇精病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