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廣被勸着吃了好幾海碗的酒,別說微醺,便是臉『色』都沒變一下,這讓人越發覺得他不凡,要知道,今日擺上男客這邊桌子的,可都是烈『性』酒,他卻眉頭都不皺一下。
別人不知道,寧廣自己卻是心裡有數的很,從前在漠北,他也吃過更烈的酒,那些金戈鐵馬,快意恩仇的日子,都是大碗吃酒,大塊吃肉的,這點酒對他來說,還真算不得了什麼。
酒桌間,就這麼你來我往,男人間的豪邁慢慢的就滲透出來,正喝得痛快,崔福卻忽然來報有人來找寧廣。
“找我的?”寧廣一愣,他來這裡五年了,並沒有主動去結交什麼人,怎麼會有人來找他?
他皺起濃眉,下意識地問:“是些什麼人?”
“大爺,是六個大老爺們,還有一個姑娘哩,奴才瞧着他們可都不是好相與的。”崔福有些膽怯地道。
剛剛那幾人,雖不是凶神惡煞的,可就是特別的可怕,和村裡的男人不同,那些男人身上就是有一股子特別的味道在,讓他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而到底是什麼,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寧廣抿起脣,歪頭想了一會,忽然想起些什麼似的,飛快地推開崔福,向門口衝去。
崔福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就摔倒在地,而就這麼一推,他就知道那幾個男人身上特有的氣質是啥,沒錯,就是和寧大爺一樣,只是沒寧大爺那般看着可怕,卻也不差了。?? 六指農女226
對於寧廣的突然離去,衆人面面相覷,宋斐眼神閃了閃,笑着道:“許是有啥事兒,你們喝,我前去看看有啥幫忙的。”
“三公子,老夫。。。”胡知縣站了起來,想要跟着去。
“知縣大人,這裡就你最大,還是在這歇着的好,宋斐一會便回來陪你喝。”宋斐笑得如沐春風,勸說的話也溫和,可偏偏,讓人無法反駁,無法說不。
胡知縣呵呵地坐下來,道:“老夫就等着三公子這句了。”
宋斐點點頭,走了出去,而宋蕭,自然也不可能老實地留在這,便快步跟了上去,把留下的胡知縣弄得心癢癢的,恨不得也死皮賴臉的跟去看看,可他卻不敢違三公子的意。
嗚嗚嗚,好難受!
寧廣衝到大門口,見了那幾張在記憶中熟悉的面孔,眼圈倐地一紅,薄脣緊緊地抿了起來,有什麼東西在眸中閃動。
多少年了,他以爲忘了,以爲不會再見這些人的時候,卻在這樣的日子重見。
多少年了,在他孤僻地隱居起來,以爲只有自己獨自活着的時候,那些過去便會隨着日子的消逝離去而離去。
然而不是,午夜夢迴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一場烽火連天,慘叫連連的戰役,想起那些稚嫩的臉孔帶着不甘死去,想起那血『色』沖天的修羅場,就覺得心如錐刺,痛不能擋。
“將軍,快走,走!”
是誰擋在他身前,用自身護着他,而被長槍刺過腹腔。
“將軍,來世我還入你麾下,走,馬上走。”
是誰拖着敵將的腳,被利刃刺穿頭顱。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信將軍,會爲兄弟們復仇。”?? 六指農女226
又是誰強護着他,被砍斷雙tui雙手,被削下頭顱,被腰斬,死無全屍。
記憶像是在眼前一遍遍的重演,寧廣的眼睛shi潤了,薄脣緊抿着,淚水模糊了視線。
“將軍。”
門口處,那幾個大漢子見了寧廣,同樣的激動,扔了手中的包袱,噗通地跪倒在地,竟然落下淚來。
“將軍,我們可找着您了。”
寧廣快步上前,親自扶起跪倒在最前面的那個漢子,聲音哽咽:“鐵頭。”他又一一看過去,叫出那久違的名字:“羅子,許升,光頭強,小四,小五。”並都一一攙扶起來。
“將軍,你叫我們好找。”鐵頭淚眼朦朧,雙手握着寧廣的手,哽咽着道:“你這些年,過得好麼?”
“好,好。”寧廣笑了,一拍他的肩膀。
幾人聽了都『露』出一個欣慰卻又心酸的笑容來,圍了上去,問這問那,又說又笑的。
“寧兄。”
宋斐走了出來,見了眼前的情景,眉頭一皺,卻很快釋然,心裡也猜到了八九,聽到身後不遠的腳步聲,他快步上前道:“蘇柳來了。”
宋蕭也聽到了,有些慶災樂禍地看着寧廣,叫你這小子拽,若是讓小財『迷』那丫頭知道你有所隱瞞,哼哼。
寧廣也反應過來了,快速地看着幾人說道:“從現在起,別叫我將軍,叫我的名字。”在他沒向蘇柳解釋之前,他不想壞了兩人之間的感情。
鐵頭等人聽了有些納悶,正想要問個明白,卻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
“寧大哥,這幾位是?”蘇柳一手扶在門上,一腳正跨出門檻,看到鐵頭幾人,微微一愣後問。
寧廣已經恢復了平素鎮定沉穩的氣息,轉過身來,道:“這都是我從前的兄弟,特意過來尋我的。”話說着,他已經走到蘇柳跟前。
蘇柳聽了,又看了過去,見幾人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很是古怪,有一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錯了,只覺得裡面有着敵意。
好奇怪,怎麼會對她有敵意呢?
正想開口,又聽得一個悽戚哀怨的女聲在幾個男人身後響了起來:“寧大哥。”
寧廣身子一震,轉頭看去,蘇柳也跟着看了過去。
幾個男人讓開一條路,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走上前來,她杏面桃腮,一頭烏黑的長髮挽成大辮子垂在胸前,穿着水桃紅的襖子,雖然是冬天,依舊可以看的出身姿很是豐腴有致,而最讓人注意的,就是她右眼角下有一顆淚痣,使她原本不過清秀的顏『色』添了幾分柔弱婉約。
寧廣有些『迷』茫,一直在想着這姑娘是誰,直到看到她右眼角下的淚痣,纔想了起來。
而他『迷』茫的眼神,卻是刺痛了那姑娘,淚水吧嗒地落下來,悽悽地道:“寧大哥,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彩娘啊。”
而像是爲了證明她話中的真假一般,鐵頭等人道:“將。。。”見寧廣一抿嘴,眼神一厲,立即想起他的吩咐,道:“寧大哥,是鍾牟的妹子,小彩娘。”
寧廣瞳孔微縮,腦海裡立即涌出一個念頭,那跟在他身邊,愛笑愛鬧的年紀不過十八的孩子,爲了救他,被毒箭『射』穿了心臟,對他說的最後的話便是:“將軍,我妹妹彩娘,我求你,幫我照顧她,告訴她,哥哥下輩子再爲她折竹蜻蜓。”
而那叫彩孃的小丫頭,不哭也不鬧,只用一雙大眼淚汪汪地看着他,眼中像是在問,爲何我的哥哥回不來了?
這一眨眼五年,小丫頭也長長大姑娘了嗎?
“彩娘。”寧廣好容易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名字來。
鍾彩娘聽了,破涕而笑,看向寧廣的眼神,炙熱的堪比夏天的太陽,正想上前,可在寧廣身邊的那姑娘的一句話,卻讓她的笑容僵硬在嘴角邊,臉上血『色』唰地褪盡。
“寧大哥,這些人是特意來祝賀你我的定親麼?快請進屋裡坐吧。”
蘇柳笑得溫和,尤其是看着鍾彩娘,若不是怕人說閒話,她還真想把手『插』在寧廣的手肘裡,以宣示所有權。
那幾個男人或許是寧廣的兄弟朋友,可這個姑娘,她腦海中就只出現一句話,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這叫彩孃的姑娘看寧廣的眼神炙熱而溫柔,那是真的柔得滴水的,蘇柳兩世爲人,這都看不出這什麼彩娘對她的寧廣有意思,那可就真傻了。
她就是再傻都看得出寧廣明顯是有事兒瞞着她,可她現在不問,也不拆臺,只是宣告自己是誰,寧廣又是她的誰,尤其是情敵跟前,她更要高調的爲自己正名。
她可沒打算和人共用一個老公!
果然,她這麼一開口,那叫彩孃的臉『色』立即就白了,跟見了鬼似的,眼淚像是打開了水龍頭一般,刷刷地落下來,顯得楚楚可憐的。
宋斐對蘇柳遞去一個眼『色』,暗中舉起一個大拇指,而宋蕭則是氣得咬牙,恨不得大聲拆穿寧廣的身份。
“將。。。”鐵頭幾欲脫口而出,又記起寧廣的囑咐,立即改口問:“你定親了?”
他年紀比寧廣大,叫不出寧大哥這詞,又不好叫他的名,只好略過問了。
寧廣笑着點了點頭,道:“你們來的巧,走,前邊吃酒去。”
“寧大哥,你帶着這幾位大哥去前院,這彩娘姐姐我就帶去後宅招呼吧,畢竟那邊有女客,也方便些。”蘇柳笑着建議。
這安排是極妥當的,寧廣想也沒想的就點了頭,反而是鍾彩娘,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想說不,蘇柳卻已經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彩娘姐姐,你跟我去吧,別和這些個臭男人一道。我看你們一路風塵僕僕的也疲憊,先隨我去梳洗一番如何?”
對於蘇柳如此上道,除了那個小四還有些敵意,鐵頭等人表示很滿意,他們也沒說什麼,只想着快些和寧廣坐一塊,他們可好多話要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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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廣也很滿意,對蘇柳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卻不料,她眯着眼投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由心裡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