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親事正式講究起來是六禮齊全,所謂的六禮,指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而早在寧廣說了要在年前定親的時候,納彩問名的早就已經過了明路,現在納吉,就是光明正大的告之大家他寧廣向蘇柳提親,爲日後兩人方便出入而正名罷了了。
所以,這納吉,也算是定親了,交換了定親信物和庚帖,兩人就是名副其實的未婚夫婦,日後若是有一方要退親,必須要寫退婚書,而一般不是出現特別大的意外,都不會退親,不然對彼此都會造成不好的名聲。
古時定親,大多數就是交換了信物庚帖,男女雙方親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便成禮了,所以蘇柳她們也並不例外。
蘇柳和寧廣可都是大家眼中熟悉的人了,平素就出雙入對的,如今要定親也不算意外,只是讓人意外的,卻是今日的寧廣。
他穿着一襲玄色緞袍,腰間束着一條銀色腰帶,腳蹬黑色緞靴,襯得他更爲高大,臉容剛毅硬朗,不怒而威,一雙鷹眸冷漠凜冽,目光深邃久遠,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他就那麼揹着手站在那裡,可身上的強大的氣場卻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有膽小的甚至戰戰兢兢的抖起身子來了。
娘哎,不是說是個獵手麼,這就是個獵手?就跟個殺人如麻的強盜似的,壓根就不是他們平時看到的那個人啊,雖然也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可也不是如這樣一般,連看也不敢看上一眼。
這是那些村民心中所想。
而胡知縣,則是心中發顫,沒有人發覺他的手都攥了起來,那些個村民不知,他卻知道這氣質是啥,那就跟從前他所遠遠看過的總將一般,威武,不怒而威。
這到底是什麼人啊?
胡知縣心裡就像被貓撓了一般,恨不得拉上宋斐問個清楚明白,看向寧廣的眼神就更爲炙熱了。
蘇柳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正堂當中的寧廣,雙眼一亮,乖乖,高大威猛,器宇軒昂,這可是真男人的氣質啊。
寧廣見了蘇柳,身上的氣息明顯變得溫和起來,又見她眼中掩不住的驚訝和歡喜,心中微軟,嘴角也自然而然地牽了起來。
看來,這般裝扮,她是極喜歡的,也不怪自己又拾掇起來。
寧廣想起自己穿戴起來的心情,是有那麼一剎那的恍然,那感覺有些心酸,卻又像是有些釋然。
如今見蘇柳這麼高興和喜歡,他就覺得自己今日這般裝扮是對的。
雖然都是熟絡的人,但到底是男女有別,男女雙方的代表也就是客套了幾句,交換了庚帖,遞了信物。
寧廣準備的信物是一個碧璽玉佩,上面雕刻着個雙魚戲珠的圖案,而且是兩掰合在一起的,各穿了一條紅繩,兩人一人一個,以作信物。
那對碧璽通體碧綠,當寧廣拿出來的時候,見慣了好東西的宋斐和曹奎等人,倒是不覺得有多驚訝,尤其是知道寧廣身份的宋斐。
可就難爲了那些個鄉親,就是有塊銀子都了不得了,可那玉佩一看就知道是值錢的好東西,卻是信物,這下,看蘇柳和寧廣的眼神就炙熱許多了。
尤其是來澇忙的媳婦嬸子們,都豔羨得很,能拿出這麼一塊玉佩,應該也是極有錢的主吧,不是聽說那十幾畝地就是這寧廣買的麼?
想及這點,衆人看蘇柳的眼神裡就多了幾分豔羨,這年頭,嫁給長得好,又有大好家底的男人,在農戶人家人家裡可就跟中了獎一樣意外的。
可偏偏,這樣的大獎就落在蘇柳頭上,那個當初被人人嫌棄的不祥人。
換了信物,也就算是禮成,男客這邊依舊讓寧廣和陳燁出面招呼,而女客那邊,則是由陳氏和蘇柳一道陪着吃席,可是,這來的人越來越多,作爲主子的幾人忙的腳不沾地,這裡坐不了多久,那邊便又叫了。
家裡席宴有大人物參加,有時候也不不是一件好事啊,蘇柳如是想。
相對於蘇柳這邊的熱鬧,蘇家老宅那邊卻是有些安靜了,黃氏黑着一張臉,恨不得衝去北坳子攪和蘇柳她們的席宴。
這是實打實的打臉啊,有大人物來了不起嗎?這不是欺負人嗎?
黃氏氣得咬牙,原來,聽說蘇柳那邊來了新上任的知縣大人,在老宅這邊作客的好些人,都藉故參拜大人而去了蘇柳那邊。
“大娘,這醬油都沒有了,可得要去雜貨店買些回來。”有來澇忙的婦人找到黃氏道。
黃氏便粗着嗓子喊蘇金全,這小子一下子影都沒有了,是死哪去了?
恰好,銀蛋跑了進來,嘴裡塞得滿當當的糖果,黃氏便抓住他問:“你哥哪去了?”
“哥哥去大娘家裡了。”銀蛋甩開黃氏的手,咚咚地跑進東廂房。
黃氏聽了,怒火噌地升了上來,怒道:“養不熟的白眼狼,就想着粘金糠,沒臉沒皮的靠上去,也不瞧瞧人家看的上你不?就這麼巴着靠着,這是吃的蘇家飯還是陳家飯?好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犢子。”
這話正好讓捧着一大盆炸金銀丸子的周氏聽到了,頓時氣得不輕,差點就把手中的木盆給扔在地上,可理智告訴她,這行徑做不得,要真做了,便是她有千個理由,衆人也只會指責她的不是。
畢竟,在喜宴上,還是自家喜宴,你一個嫡親媳婦在婆婆和賓客跟前摔盤子還浪費食物,別說在農家要遭嫌遭罵,在大戶人家裡,那就是不賢的臭名聲了。
不敢摔盤子,周氏也氣呼呼地將那盤丸子放一旁的八仙桌重重地一放,滿當當的丸子被這樣的重力,立即就彈出了好幾個來。
“娘這是在說誰呢?”周氏臉色很不好看,她天不亮就爬起來忙這忙那,停都沒停上一刻鐘,莫說水沒喝幾口,便是氣都喘不上來,可這黃氏卻在這說她兒子的風涼話?這是什麼理兒?
“說誰?家裡一堆兒事做,他跑那去了?也想學着人家當少爺要老婆子來伺候不成?”黃氏怒火沒處發,衝着周氏發火。
“娘說的好笑,金全一個半大的兒郎,是個讀書人,這樣的喜席,他能幹些什麼?難不成你要他去廚房幫着澇忙不成?娘沒聽說過君子遠庖廚?”周氏這時又渴又餓,肚腹還有些隱隱作痛,早就着急上火了,也不理這場合是啥,反刺了起來。
黃氏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周氏沒順她的毛反而撞上槍頭來,她心裡頭的火就更盛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此時的老宅,有好些客人去了蘇柳那邊,而老宅本家的,有好些跟着蘇福生去迎親,所以,也沒有多少客人在,可這做澇忙的,也是有的,聽了黃氏兩人的話,也停了活,紛紛過來勸說。
周氏知道自己頂撞婆婆,尤其是在這樣的日子裡,怎麼都是錯,便抹着眼淚道:“我都這大月份了,天不亮就起來做澇忙,喝個水都沒空兒,婆婆卻這般埋汰我。”一邊哭一邊訴苦,將弱者演到了極致。
“誰有你金貴,哪個不是臨生了都在田裡忙活?做這些點事就叫苦,還是長媳呢,呸!”黃氏吐了一口唾沫。
周氏氣得咬牙,卻沒再頂撞,只是嗚嗚地哭。
黃李氏和蘇老爺子聽到院子的吵鬧,急急地走了出來勸和。
蘇老爺子那個氣啊,你說你有啥火氣,過後說不成?偏要在這樣的日子去觸黴頭,是嫌他們家的名聲不夠好聽嗎?
黃李氏也責怪黃氏脾氣衝,分不清好歹,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吵這個?生生的讓人看了笑話去。
黃氏也知道這場合吵鬧實是不妥,可她就是忍不住心裡那怒火,她也知道蘇金全做不了什麼,只是聽到他也巴巴的往蘇柳她們那邊撲去,覺得落了面子,這才借題發揮起來。
此時被人一勸,她就覺得這臉面丟的更大了,可她是婆婆,沒理由要向媳婦認輸的,就差那麼個臺階罷了,偏偏周氏不懂事,只顧哭,一句話也不說。她也不想想,是自己不懂事在先,怪的了誰?
而在這時,門外一陣鞭炮聲響起,有孩子笑着跑進來:“新娘子接回來咯,新娘子接回來咯。”
衆人聽了心裡鬆了一口氣,黃李氏便推了黃氏一把,笑道:“好好,媳婦兒要進門了,快去正屋裡坐着,等着新媳婦磕頭敬茶。”又衝着蘇慶祥吩咐一聲:“他大伯孃,勞煩你給徹壺茶來唄,新媳婦要敬茶咯。”
黃氏聽到新媳婦要進門,這才露出一個笑容來,順水推舟的進了正屋,而周氏,鄙夷的同時心裡也鬆了一口氣,這做事的可來了。
而就在蘇柳和老宅這邊正熱鬧的時候,有六七個人揹着個包袱風塵僕僕地進了大坳村,問了村民幾句話,就直奔蘇柳家而去,看的人一陣好奇,道:“這蘇柳她們請的客人都是些啥人啊?”
蘇柳正陪着曹明珠坐席呢,卻聽得崔福腳步匆忙地跑來,道:“大姑娘,外頭,外頭來了好幾個陌生人,說要找姑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