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廣醒來的時候,天色才矇矇亮,是被屋外的聲音給鬧醒的。
”我擔心寧大哥,想來看看他。”陌生的女聲讓他有片刻的茫然,這是誰?
”鍾姑娘,我家大姑娘吩咐,讓小的照看着大爺,你請回吧,別擾了大爺歇息。”崔福的聲音傳來。
鍾姑娘?
寧廣翻身坐起,才覺得頭突突地跳痛,不由嘶了一聲,宿醉難受,這話果然沒錯。
”外面是誰?”他的聲音嘶啞,咳了一聲。
門被推開,崔福率先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妙齡少女,正是那鍾彩娘,寧廣的眉皺了一下。
鍾彩娘,那個瘦瘦小小的姑娘,用眼神問他哥哥怎麼還不回來的姑娘,已經長成大人了。
”大爺,你醒了?”崔福睜着一雙黑漆的大眼,說道:”奴才去打水大爺洗臉吧?”
”嗯!你們姑娘呢?”寧廣揉着額角。
”大爺,我這就去叫姑娘來。”崔福看了一眼鍾彩娘一眼,抿了抿脣,飛快地跑了出去,得快些請大姑娘來才行。
”寧大哥。”鍾彩娘怯怯地叫了一聲,雙眼滿是柔情,看着寧廣的眼神更是帶着激動和喜悅。
寧廣的眉皺了皺,道:”你,怎麼不歇着?去歇着吧。”
”寧大哥,您喝醉了,彩娘擔心您 。”鍾彩娘急忙解釋,又轉身從桌上倒了一杯水給他:”寧大哥,您喝點水。”
對於陌生人,寧廣向來保持着戒備心,即使眼前這人是他舊部臨終前託付的妹子也是一樣,鍾彩娘,他也不過是見過幾面罷了,還稱不上特別熟悉,所以,她遞過來的茶水,寧廣沒接。
鍾彩娘滿面紅暈,可隨着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寧廣沒有動作,她臉上的血色也就一點點的褪去,很是尷尬。
”寧大哥?”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寧廣這纔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見她小心翼翼的,這才接過茶水抿了一口。
鍾彩娘鬆了一口氣,心情立即又變得歡快起來,問道:”寧大哥,您餓不餓?彩娘去給您做點吃食如何?”
”不必了,你是客人,這些事不需要你做。”寧廣淡淡地開口。
客人!
鍾彩娘聽到這個詞,臉色唰地一白。
”寧寧大哥,我我。。。”
鍾彩娘我了兩聲,門外就傳來響聲,兩人看過去,只見蘇柳端着個托盤走了進來,她的發上還有細小的雪花,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像個紅蘋果,讓人想咬上一口。
蘇柳走上前,先是將托盤放在桌子上,不露痕跡地看了鍾彩娘一眼,故作驚訝地道:”咦,鍾姑娘也在,這天才亮呢,可是我們家的牀讓姑娘不習慣?這早就起來了?”
鍾彩娘眼神一黯,乾巴巴地道:”我,我睡不着,來看看寧大哥。”一邊說,眼睛還似嗔似嬌地掃了寧廣一眼。
蘇柳卻像是沒看到似的,走到寧廣身邊坐下,道:”估摸着你醒來也難受,我早就讓崔娘子熬了稀粥,吃點?也暖暖身。”
寧廣點點頭,眼角餘光掃到鍾彩娘還站在這,便皺了皺眉,道:”彩娘,你去歇着吧。”
”鍾姑娘,我們也是些粗人,招呼不周到的你可別怪,下人準備了早點,我正讓端去你房裡呢。”蘇柳也道。
鍾彩娘咬了咬脣,眼神幽怨地看了寧廣一眼,咬着脣退了出去。
站在門外,兩人交談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酒吃的過了,頭真難受,你幫我揉揉。”
”我出酒你出命,活該。”蘇柳薄嗔的聲音傳來,似是幫寧廣按摩:”這力度成嗎?”
”嗯!”
鍾彩娘鼻子發酸,死死地咬着脣,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快步衝回房間。
梳洗過用過早點,天色早已大亮,窗外飄起朵朵雪花來,屋內燃着的火盆缺隔絕了寒冷。
”你不問嗎?”
”你要說嗎?”
兩人隔着一張炕桌,都握着一個茶杯,可明顯的,蘇柳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心也咚咚地跳起來,有些緊張。
寧廣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道:”我,其實叫寧震廣。”
寧震廣,廣寧候寧家的嫡長子,十二歲參軍,在戰場上滾打滾爬,一路攀升,十五歲已是五品將軍,也是人人稱頌的少年將軍,不到十年,親自創立寧家軍,多達三萬人,更立下軍功無數,被封爲震威將軍,風頭無兩。
大齊嘉和朝十五年,韃子來襲,向來所向披靡的震威將軍將韃子退至數十里,所謂窮寇莫追,他卻是犯了一個大錯誤,聽信座下一名大將之建議,深ru殺敵,結果中了埋伏,三千親兵一個不留,只有他狼狽而逃。
誰都知道是寧廣貪功,其實不然,而是他太過年輕,太過大意,太過相信人,也太想將韃子遠遠地趕出關外,纔會輕信座下,以爲韃子的可汗真的在其中,纔會去帶着親兵偷襲。
結果,那不過是一個陷阱,針對他寧廣的一個陷阱。
在寧震廣鎮守漠北的那些年,韃子幾乎年年來犯,卻年年都討不了好,草原稱不上貧瘠,可又哪裡比得上齊國這樣的泱泱大國的繁華?韃子渴望大米布匹,渴望嬌媚的南方美人,渴望名茶名點,可有震威將軍在,再渴望,也只有流口水的份。
好容易纔打破了缺口,買通了寧震廣座下的一名大將,也是寧震廣最相信的一名弟兄,將寧震廣引了去。
那一場埋伏戰役確實是慘烈,可惜的是,寧震廣依舊活着回去,只死了三千親兵,那是精英中的精英。
外人所傳的寧震廣貪功害得全軍覆沒,其實也沒說錯,他確實是想捉住那可汗,怎知道,那不過是陷阱?
犧牲了三千親兵,在重重包圍下寧震廣逃了出來,卻發現韃子調虎離山,聲東擊西,將漠北戰士攻打得死了整三萬人,幸而寧震廣趕回及時,不然,城池都會失守。
接二連三的打擊,寧震廣並沒頹敗,在人人說他冷血的時候,他只是瘋了一樣,將韃子打得落花流水,退兵百里,迫得韃子主動和戰籤和平條約,寧震廣卻要求韃子交出那名叫胡三刀的座下大將未果。
在兩方僵持着,而此時,他卻被御史參了一本,罪名是臨陣逃脫,爲私人恩怨,罔顧百姓性命,被詔令回京,另派大將鎮守漠北。
回京將那場戰事從頭到尾稟告後,也不等今上降罪,寧震廣主動交了兵符脫服請辭離去,五年來,一直隱居在大坳村這樣的小山村,靠打獵爲生,像是丟棄了前塵一般,不問世事,也不和人來往,若不是蘇柳的死皮賴臉,或許他現在還是孤身一人住在坳山底上,日出而出,日落而棲。
砰,蘇柳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碎成片片,看着寧廣半點回不過神來。
將軍?她以爲按着自己的想法,寧廣也就是普通的軍人,誰知道,竟然是個將軍。
而且,還是個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蘇柳突然覺得有種被鉅獎砸中頭的感覺一樣,淚流滿臉啊,尼瑪,**彩都沒這麼準啊,隨便撿,也能撿個將軍做老公麼?
別以爲蘇柳有多高興,有多歡喜,她只覺得淚奔。她的規劃,就是找個聽話的老公,生幾個孩子,開鋪種田做地主,然後富足的過活,兒孫滿堂,平凡凡的過一輩子啊!
將軍麼?那是軍人,隨時要上戰場打仗的,一句阿彌陀佛,小命就交代在上頭了!
別以爲做將軍夫人的很威風,人活着自然是威風,可一旦嗝屁了,那就是守寡了!
嗚嗚,她可以退貨嗎?
反正沒成親!
寧廣看蘇柳傻了一樣,心想,是嚇傻了?還是歡喜傻了?難道她也喜歡名利麼?那自己是不是要重新回到戰場上?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還打了個響指,蘇柳這纔回過神來。
”嚇到了?”
蘇柳搖搖頭,問:”那就是說,你家裡還有高堂在了?”
寧廣眼神一黯,點頭道:”我父親是廣寧候,我母親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如今的廣寧候夫人是繼母,她的嫡子女有一子二女,廣寧候有妾室四名,我走的時候庶子有三名,庶女有四名,另外。。。”
”停!”蘇柳聽得暈頭轉向的,尼瑪這回真是虧大了,她從未想過嫁進大戶,卻誤闖了大戶,還誘拐了一名將軍爲夫,這什麼妾侍通房庶子庶女的,最討厭了!
蘇柳幾乎想到那一個侯府裡的鶯鶯燕燕,陰謀詭計,波譎雲詭,各種爭鋒吃醋,各種家鬥,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要是她進了這麼個狼窩,骨頭渣子還有麼?
”柳兒,你怎麼了?”寧廣見她臉色有些慘白的樣子,不由有些不安,身側的拳頭都握了起來。他是知道的,蘇柳當初看中他的,其實就是無父無母,身無長物的,如今說穿了身份,她是不高興了嗎?
蘇柳眼神複雜地看了寧廣一眼,想起鍾彩娘,突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便艱澀地吞了一口口水,顫聲問:”寧廣,你家裡,給你定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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