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柳正在算近日來家中的收益支出,聽丫鬟來說回來了,不由一怔,不是說了去孫秀才家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霜凝遲疑了一瞬,道:“姑娘,我瞧着太太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聽了這話,蘇柳二話不說就放下了鵝毛筆,下榻穿鞋,而霜凝則是機靈地拿過一旁的披風給她披上。
“去把芽兒叫來。”
霜凝應了一聲,快步去了,蘇柳則是曼斯條理地繫着披風的帶子,想着陳氏迴轉的可能。
芽兒很快就來了,先是向蘇柳行了禮,然後站到一旁等着問話。
“你跟着太太去秀才老爺家,怎的這般快回來了?”蘇柳看向芽兒,問道:“可是路上有什麼事兒?”
芽兒噗通地跪倒在地上,惶恐地道:“求姑娘責罰。”
蘇柳皺起眉,果然是有事,便道:“起來說話,究竟是發生啥事兒?”
芽兒忐忑不安的站了起來,囁嚅着將遇見老宅周氏的事給說了,末了低着頭道:“是奴婢沒護好太太,姑娘,你罵我吧。”
“你做的不錯了,好了,霜凝,你去備份禮送去秀才老爺家,和秀才夫人好好解釋則個,就是太太突然有些不適,去不成了。”蘇柳先是吩咐霜凝,又對芽兒道:“你下去吧,這也不干你的事。”
“是。”
兩婢都去了,蘇柳這才整了整披風,走出屋子門,想了想,還是將冰茶叫來去打探一下陳氏走後,蘇長生和周氏鬧成咋樣。
走進陳氏的正屋,只見她坐在榻上撐着下巴發呆,神情有些蔫蔫的,蘇柳連叫了兩聲纔回過神來。
“哦,你來了。”陳氏露出一個笑容。
“想啥這麼出神呢?我都叫您兩聲了。”蘇柳笑着解下披風,在她身旁坐下。
“沒,就是想些事兒。”
“想周氏他們?”
陳氏一愣,隨即苦笑:“你都知道了?”
“芽兒都告訴我了。”蘇柳點頭,又看她:“沒傷着哪吧?”
“哪就有那麼嬌弱?你娘也是做了幾十年農活的人呢。”陳氏嗔笑,拉過她的手嘆道:“我就是想啊,一個人的變化咋就這麼大,你二孃,從前是多強勢水靈的一個人啊,如今,才過了多久,就老了這多,跟個村婦沒兩樣了。”
“娘,她從前對你咋樣,你還同情她?”
“說實在的,我再恨,也恨不到哪去,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同情她的,娘沒出息吧?”陳氏呵呵的訕笑兩聲,長嘆了一口氣道:“說起同情,其實娘是看到她,就看到了從前孃的過去。當日娘如何的苦,如今她不正是走過孃的路麼?”
“她哪能和您比啊?”蘇柳親香地挽着她的手臂,說道:“你有倆個乖巧的閨女,一個懂事的兒子,還能給你爭臉掙富貴,她拿啥和您比?她這是先甜後苦,日後有她好受的,您這是苦盡甘來,日後富貴享不盡呢!”
“嘴貧!”陳氏抿着脣輕笑。
蘇柳嘻嘻地笑了,道:“我說的是實話嘛。她有今日,還不是自找的?”
周氏以爲蘇長生有多金貴,死活要霸佔着搶着,卻不知,是有她們娘仨在前面打前鋒,她才能活得像個貴太太似的。她們娘仨走了,她作爲長媳婦,又不是真正的大戶,奴僕成羣的伺候着,家裡活,她不做?黃氏第一個就不饒她!
如今這田地,雖然有蘇柳算計在先,可週氏爲了私心也沒少在後頭落力的推上一把,這才使得她們順利離開蘇家。說白了,周氏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活該!
“老蘇家的媳婦不好做啊。”陳氏嘆道。
可不是麼,旁的不說,就說蘇福生的媳婦吧,嫁過來也是多水靈的一個人,如今還不是做這做那,整個人都憔悴了好些?
倒是便宜了蘇金鳳,有兩個嫂子在,日子就更舒坦了,也越發的懶了,整個人都長了一圈不止。
母女倆說着話,冰茶很快就回來了,將蘇長生和周氏打架的事給打聽個清清楚楚,當聽到蘇長生說用八人大轎將陳氏擡回家去時,陳氏的臉色變了。
蘇柳則是冷笑:“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大頭蔥菜吃多了,纔敢異想天開呢!當我娘是什麼?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噁心誰啊!”
“娘,怎麼回事,我咋在外頭聽見蘇長生說要重新娶你啊?”
蘇小闖了進來,手上還拿着一個籃子,裡面裝着好些瓶子罐罐,都是她用來裝粉的寶貝。
“咦,姐你也在?”
“你來的正好,也好看看這人的嘴臉。”蘇柳輕哼一聲,將事兒給說了一遍。
“天還沒黑呢,他就作起美夢來了?就他那個熊樣,要啥沒啥,還長了那德行,還想再娶我娘?”蘇小把眼一瞪:“他可真美,美的他,想得美!”
“好了好了,年歲長了,這性子卻是半點沒長,說你爆竹還真沒說錯,一點就爆。”蘇柳安撫了幾句,道:“他也就得個想罷了,孃親還能犯傻?”
蘇小忙的看向陳氏,道:“娘,您可別犯傻,好容易才從那個泥潭出來了,這又掉進去可不是啥好事。”
陳氏總算定下了心神,笑道:“放心吧,娘如今好好兒的,那會犯傻?再說了,我也沒嫁人這想法。”
“娘,嫁人的想法您該有,但不能嫁這德行的王八蛋,我看那個曹家主就不錯,人家不是還救了你一回嗎?要不乾脆您以身相許吧?”蘇小大咧咧地道。
陳氏一聽,臉騰地漲紅,抓過蘇小就往她的屁股拍了兩下,斥道:“作死的小妮子,誰教你的混帳話,姑娘家家的說什麼以身相許?讓人聽了沒的說你沒教養,粗俗,看誰敢向你提親。”
蘇小嘻嘻地躲開笑着,道:“自然是有人敢的,前兒不是也有人向娘您提親嗎?”
“你瞧瞧,你瞧瞧,慣的她,越發每個正形,沒臉沒皮的,也不害臊。”陳氏嘖嘖兩聲,嗔道:“你說你這性子隨了誰?啊?啥話你都說的出,都敢噴出來啊!”
“娘說的對,你今年也快十三了,是大姑娘了,好打好算的,也要定親了,可不能再胡混下去沒個正形,說咱家沒家教。”蘇柳也出言教訓,道:“名聲是自個掙的,啥話說的,啥話不能說,你心裡也要有個數,別讓人抓了你語病辮子去。”
對於陳氏,蘇小興許還不怕,可是蘇柳一板起臉,她心裡就秫,便跑過去親熱地抓住她手臂搖晃撒嬌:“姐,我心裡有數,這不,在這隻有咱娘仨嗎?在外邊我還能這麼沒臉沒皮呀?我又不傻!”
“你呀!誰說你不傻?你就是一傻丫頭!”蘇柳掐了掐她高挺的小鼻子,語帶寵溺。
姐妹倆笑鬧成一團,陳氏自一旁看着,也彎起了脣角,可想到蘇長生在外邊放的話,心裡又跟吃了個死蒼蠅似的,噁心得緊!
蘇柳在一旁見了,知道她心裡膈應,便也拉着她說話,不讓她胡思亂想,而蘇小也機靈,就說拿自己剛做好的粉來給兩人試試。
蘇柳擰開那瓶蓋子,見裡面是剛篩出來的細粉,聞上去,還有些米漿味兒,知道蘇小是用最原始的米漿過出來,比不得外頭賣的,但也像模像樣了。
聽了蘇柳的誇讚,蘇小的信心就更大了,直說日後要作出更細膩的粉,讓一家子都受惠。
說了一會子話,蘇小得了蘇柳的指點,迫不及待的又跑去她的工作間琢磨她那些香粉什麼的。
“這丫頭,真是沒個姑娘家的形兒,真不知將來誰敢娶她。”陳氏笑罵一句。
“我們小小長得周正,又有嫁妝,這提親的人是村頭排到村尾的呢,娘你就別憂心了!”蘇柳呵呵地笑道,覷了一眼她的臉色,便又道:“倒是娘,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啥怎麼想的?”陳氏一時反應不過來。
“曹家主呀!”蘇柳嘖了一聲,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陳氏的臉微紅,不自在地撈過一旁的針線簍子,低頭說道:“他咋的了?”
“娘,明珠姐姐都來信說過了,人家曹家主也覺着你挺好的,明珠姐也喜歡你,若是你們走一塊,咱們都樂意。”蘇柳急急地道。
陳氏也才三十二歲,在現代來說,可說是黃金年齡呢,人生才正開始。而在古代,陳氏起碼還有三四十年的活頭,就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的一輩子,就太不值了。
有句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這人老了,就想要有個伴,她實在是不忍看陳氏個人,她值得好的人相待,該有一個好的歸宿!
“胡說什麼呢,娘一把年紀了,沒這個想法。”陳氏臉紅紅的,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是半天沒動一下。
“娘!”蘇柳很無奈。
“快別說了,娘如今有你們姐倆,還有燁哥這個兒子,下半生也有着落了。”陳氏笑了笑,遲疑了一下又道:“再說了,娘和他才和離多久,就說這個,這不得讓人笑話了去?不成不成。”
蘇柳翻了個白眼,心道,在現代啊,這頭離婚那頭結婚的都有呢!
不過她也知道陳氏面皮薄,這事也急不來,太急了反而讓陳氏反感,只能慢慢的徐徐圖之了!
想到這個任務,蘇柳頓覺任重而道遠,恨不得馬上去信和曹明珠說個痛快,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