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和往年一樣,蘇柳他們給陳氏拜了新年,這才往村子裡相熟的人家去拜年。
繞過老宅的巷子,卻遠遠瞧着老宅門前圍了好些村民,有吵鬧聲隱約傳來,蘇柳幾人對視一眼,走了過去。
還沒靠近老宅,就聽得黃氏那大嗓門破了天的哭嚎着,髒話像是點燃了的爆竹一般爆出來。
”這遭瘟的不得好死啊,老婆子的棺材本都偷了去啊,遭瘟的王八蛋,老天爺啊,你睜眼來看看,發道雷劈死這遭瘟的吧。”
蘇柳眨了眨眼,這是被偷了?
不等她想,蘇小就已經拉着個嬸子問了,那嬸子見是蘇小她們,一下子就樂了,噼裡啪啦地就說起來。
”好像是被偷了,連給幾個孩子的壓歲錢都給偷了去,哎喲,也不知是哪個乾的,大年初一出這事,真不吉利,你說這家人是遭了啥孽?”那嬸子也是個妙人,壓根就將蘇小他們和老宅的撇的遠遠的了。
蘇小冷嘲一聲:”誰知道呢。”
”衙差來了。”有人在人羣中喊了一聲。
”讓開,讓開。”
循聲望去,果然看見蘇福生帶着兩個衙差腰配着刀走上前來,蘇柳楊眉,還出動到衙差來,這是丟了整副身家?
人都向老宅門口涌過去,都想知道老宅到底丟了多少銀子,又是誰偷的。
蘇柳她們倒沒刻意上前,但村裡人都知道她們和老宅的關係,便自動自覺地讓開一條路,在門口處,能看到黃氏癱坐在院中,梳得整齊的髮髻此時也有些凌亂。
同在院中的蘇老爺子正對兩個官差說着家中銀錢丟了,這去年秋賣的糧錢也在其中,再加上之前攢下的,一共二十多兩的銀子。
二十多兩銀子,對於蘇柳他們來說,自然是九毫一毛,但對於大坳村絕大部分窮困或一般的人家來說,也算是一筆極大的銀子了。
更別說,去年夏收因着旱災而失收了不少糧食,這丟了這大筆銀子,未來的一年,可要怎麼活?
兩個衙差進屋去看了看,又問了幾個問題,漸漸的,蘇柳瞅見蘇老爺子的臉色變了。
”你是說熟人所爲?”黃氏跳了起來。
”你們自個兒也說了,這東西都沒亂翻,門鎖也沒砸壞,那肯定是知道你們家的錢財是放在何處,不是熟人,一個外人難道還知道不成?”兩個衙差很是鄙夷地道。
黃氏的臉黑了,立即就轉向院子裡站着的周氏她們,怒道:”好哇,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你們這些個養不熟的白眼兒狼,吃我的,住我的,花我的,還把老婆子的棺材本都偷了去。說,銀子藏哪兒去了?”
”阿奶,你不要含血噴人,誰個偷你的銀子了?”蘇春桃第一個就跳起來說喊冤。
”我沒有偷!”蘇金全死抿着嘴,眼中滿是怒火。
”不是你們又是誰?我就看你們賊眉賊樣的,跟你老孃一般樣,快把銀子拿出來,不然全部趕出家去。”黃氏心裡認定是周氏他們動的手腳了。
”我們沒有拿,娘你冤枉人要有個譜,青天白日的,老天爺都在看着呢!”周氏老了十歲不止的臉扭曲起來,因爲瘦削,臉頰顴骨高高tu起,此時因爲怒火眼睛更是要突出來一般。
”你這遭瘟的臭娘們掃把星,還敢駁嘴了你,我就看你拿沒拿,搜出來你給我帶着這幾隻滾出蘇家。”黃氏指着她嘴脣都抖了,猛地向東廂衝去。
”夠了。”蘇老爺子突然喝了一聲,喝住黃氏,而後又對兩衙差陪着笑道:”這回勞煩兩位差大哥走這一遭了,咱們不查了,不查了。”
”老頭子!”黃氏震驚地瞪大眼。
大年初一的,兩位衙差還要跑來理這種破事兒,而且又不是鬧人命這樣的大事,還沒有賞錢,誰個會高興?當下,哼了一聲,不痛不癢地丟下幾句嘲諷話走了。
蘇老爺子又對黑沉着一張臉的蘇福生使了個眼色,蘇福生雖然不情不願的,但還是走上前,嘭的一聲關上了院子的大門。
沒戲看了!
可村民卻沒散去,興致高昂地說着這事。
“是熟人呢,你們說是誰?”
“哎,昨兒天才黑的時候,我從田裡逮田鼠回來,好像見着蘇家老大的身影。”一個漢子突然道。
“不是吧?他還敢回村裡頭?”衆人的目光紛紛投到陳氏她們身上。
當初蘇長生搶劫傷人的事可是傳遍了整個村子的,自從出那事之後,蘇長生就沒有出現過,有的人說他逃了,有的人則是說他被賭坊的砍了,總的是衆說紛紜,但蘇小她們卻從沒讓官府將那通緝的榜給撕下來,哪怕蘇老爺子和村長求了又求。
“這大過年的,在外頭誰知道是不是東躲xi藏,肯定想回來。”有人又瞧了蘇柳她們一眼,道:“我看啊,蘇老頭家的銀子,肯定就是那隻給摸去了。”
蘇柳斂下眼皮,招呼上陳氏她們:“我們回吧。”
走出老遠,仍舊能聽見後頭的人在議論着她們和老宅的恩恩怨怨,有同情的,也有說她們狠的,蘇柳不由冷笑。
狠,這還不算狠,蘇長生最好是真別出現在她們跟前,不然,她會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姐,你說會是那人偷的嗎?”蘇小一臉八卦地問。
“九成!”蘇柳想也不想地回答,蘇老爺子的若有所思和變臉她看在眼裡,估計他也想到了家裡的銀子是被蘇長生給偷去了。
“這麼說,那人是真回過村子了?”蘇小漂亮的臉黑了,恨恨地咬牙:“真是鬼祟,這又讓他逃了。”
“他逃不遠的,銀子沒了,他終會出現,而且,還很快。”蘇柳嘴角勾起一絲冷冷的笑。
蘇長生染上了賭癮,既然能爲銀子出手傷人,那麼有了銀子,他肯定會去賭坊意圖翻本,這就是賭徒心態。
“真是沒得救了。”陳氏搖搖頭道:“如此下去,他怎會得好下場,賭字,害了多少人家,唉,那些賭坊,就該關了纔是。”
蘇柳囧了一下,她想說,你女兒也剛剛接收了一個賭坊呢!
不論古今,都有黑暗,她不做,多的是人做,她儘量能做的,也就是人死債輕,別弄的人家破人亡罷了。
老宅內,黃氏看着蘇老爺子像是看着一個瘋子似的,尖聲道:“你是老糊塗了不成?這一窩賊子,你不查,是要咱吃西北風麼?”
“住口。”蘇老爺子瞪了她一眼,道:“還嫌不夠丟人不曾?”
“丟人?”黃氏的聲音像是劃過刀尖一般,又尖又利,聽着滲人得很,叫道:“二十兩銀子,全沒了,這丟人不丟人?來年開春吃什麼,這一大家子吃樹根啃樹皮?你我一大把年紀了,那頭都近了,這棺材錢都在裡邊了,哎喲,這叫我怎麼活?我不活了!”
黃氏又使出慣用的一招,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拍着大腿哭嚎:“遭瘟的王八蛋啊,周家弄死了我閨女,現在又來弄死我老婆子啊,哎喲娘哎。你們這些遭瘟貨,不得好死啊,老婆子的棺材錢都偷,嗚嗚。。”
“偷你的活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蘇金全怒叫出聲。
“金全!”蘇老爺子臉色大變,訓斥道:“還不吐口水說過,這種話也能出的你的口,也不怕。。。”
蘇老爺子從未有過的嚴厲,蘇金全性子雖越發乖張,但見蘇老爺子發怒,心裡還是有些秫的,不由後退一步,低下頭去。
周氏能在從前把住蘇長生十多年,也不是個蠢的,早在家裡說丟錢的時候,她心裡就驚了一下,直到衙差說是熟人乾的,她已經隱隱知道,這說的熟人,是哪個了!
再聽得蘇老爺子訓斥大兒子,那種存疑已經去到了九分了,忍住心裡的震驚,周氏小心地問:“爹,莫不是你知道誰偷的?”
這話一出,黃氏也不嚎了,看向蘇老爺子,就連蘇福生兩口子也都看過去。
蘇老爺子微微闔眼,再睜開,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不止,嘆了一口氣道:“這事莫要說了。”
周氏臉色一白,真的是那死鬼,他是想要害死他們幾母子啊,天殺的王八蛋,做賊子做到家裡來了,傳出去,他們母子幾個怎麼見人啊?金全他們還有什麼可言啊?
“爹,這難道是大哥回來偷的?”蘇福生忍不住問出口。
“什麼?”黃氏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般,一骨碌從地上跳了起來,尖聲道:“是老大幹的?那天殺的,他怎麼能幹這種事啊,他怎麼能啊!整整二十多兩啊,一大家子的嚼用啊,他怎麼就這麼狠的心啊!”
“你就不能聲音少點,是要讓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咱們家出了家賊不成?”蘇老爺子煩不勝煩,怒道:“還有,你是想把柳丫頭她們都招來不成?那通緝榜還沒揭呢,是要老大下大獄嗎?”
“那遭瘟的,我寧願他下大獄了,省的害咱們。”黃氏想也不想的就吼道:“這樣不忠不孝的東西,死了都不疼,沾了那癮頭,他遲早要害死咱一家子。”
蘇福生的臉黑的不能再黑,道:“爹,娘說的對,大哥繼續這樣,咱們遲早被害死。”
蘇老爺子痛苦地閉上眼,這個他如何不知道?誰都沒他心裡頭苦啊,但難道他還真要將自己的兒子推去送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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