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家小院的混亂,蘇長生是一無所知,此時的他正站在鎮上的街口,死死地等着斜對面那小攤子上忙活的母女三人呢。
他站在這有好半天時間了,蘇柳她們三人壓根就沒停過手,那買包子的人排成了長隊,要麼就是坐下來吃的,這比起其它小攤子來說,已經是人滿爲患了,客似雲來了。
蘇長生眼中燃起一團火焰,分不清是怒火還是妒火,總之就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刺痛了眼球。
和黃氏的思想一樣,蘇長生也同樣認爲,女人離了男人,是活不了的,陳氏那種性子的人,就更是如此,他只當她在耍脾氣,等着她哭着跪求回來呢。
可過了這麼多天,人家愣是隻字未提要回蘇家的事,小日子反而過得滋潤起來,如今竟然開起小攤子做生意來了。
蘇家一輩子都是種田爲生,從來就沒想過做個啥生意的,保守的他們也沒這個頭腦,就是蘇長生自己也沒想到要拿本錢來做生意呢。
爲啥?
一來,這銀子在黃氏手裡攢着,他不敢想,二來,做生意需要手腕目光,還得有虧本的思想準備,可蘇長生這種墨守成規的人,怎麼會捨得吃虧?他捨得,黃氏也不捨得銀子丟進水裡啊!
可如今看蘇柳她們輕輕鬆鬆地就開起了攤子,賣起了包子,銀子嘩嘩的進袋子,蘇長生眼都紅了,恨不得就將攤子給奪了過來。
蘇長生自己雖然在縣裡頭持着他老丈人是個掌櫃,便做了個小管事,可到底是在人手下里做事,哪有自己當東家來得自在?
“想不到這什麼叉燒包味道還不錯,比張記的做得好多了。”有兩個男人迎面走來,一邊剔着牙一邊道。
“餃子更不錯,比我死鬼破婆娘做的要好,料頭足,香。”另一個男人說道。
“你是看中了人家了吧?聽說是剛和離了的,你婆娘不是去了嗎?這娘子看起來挺和氣,模樣比你婆娘周正,討過來該不錯。”
“去去,胡說什麼 。”
“還裝呢,不是看中了人家,你還來兩三次?”那人取笑道。
“你別說,這娘子確實和氣,又有這手好手藝,那蘇家是不是腦門被驢夾了,寶都不要,卻把魚目當珍珠。”
“說不定那二房牀上臊吧,哈哈。”
兩個男人說起了葷話,從蘇長生身邊走過,壓根沒看到蘇長生黑得要滴墨的一張臭臉,都快要暴起了。
蘇長生確實是臭着臉,這才幾天,陳氏竟然就敢開始勾人了?
嬸可忍,叔不可忍!
在蘇長生心裡,他不要的女人,就是一輩子孤獨老死,也甭想再跟第二個男人。陳氏雖然沒有跟了誰,可在他眼裡,陳氏能勾得人來吃東西,垂涎她,就等於是給他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了。
已過了晌午,包子已經全賣光,蘇柳她們開始收拾攤子準備回家。
娘們幾個說說笑笑,蘇柳眼角餘光看到一個人影衝了過來,擡頭,臉一沉。
“咋了?”陳氏見她突然不說話,不由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見蘇長生殺氣騰騰地衝了過來,陳氏站直了身子,順手拿起了一根擀麪棍。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在這拋頭露面成何體統,還不跟老子回去?”蘇長生氣急敗壞地衝着陳氏說道。
陳氏聽了,幾乎想笑,她也真冷笑出聲,卻沒有回答,只對蘇柳她們姐倆說道:“柳兒,快些拾掇好了,我們還得去買肉醃上了,不然明天該沒得用了。”
蘇柳和蘇小對視一眼,兩人嘴角都微揚,應了一聲。
母女幾個又叮叮叮的拾掇起來,完全當蘇長生是透明人的樣子。
蘇長生料想不到陳氏她們竟然敢無視他,真是反了天了,惱怒得聲音都拔高起來:“陳梅娘,老子和你說話你有沒聽見?老子讓你回家去。”
他的聲音之大,有人就注意到這邊,對這邊指指點點,也慢慢的圍過來看熱鬧。
“這位客官,我們今日已經收攤了,要是客官想要買包子,明日請早。”陳氏見有人圍觀,臉色也很不好看,看蘇長生的目光就越發不善和厭惡。
“陳梅娘。”
“蘇長生,這裡人來人往的,你要鬧請你往別處去,我和你沒有半點干係。”陳氏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便壓低了聲音道:“往大鬧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你還知道好歹,還知道要面子了?我以爲你就掉錢堆裡去,不要臉了呢!”陳氏的顧忌反而讓蘇長生愈發沒臉沒皮起來,冷笑道:“哼,我可真不知道你原來這麼騷,這才幾天,就耐不住寂寞出來勾人了!陳梅娘,你好本事啊你!”
“蘇長生,你血口噴人。”陳氏漲紅了臉,氣得身子發抖。
“我告訴你,你乖乖的就跟老子回去,不然老子叫你和兩個小賤人都沒臉出現在這鎮子上。”蘇長生見陳氏變了臉,頓時覺得佔了上風,冷道。
蘇柳手中的葫蘆勺子用力地一敲,敲在和麪粉的木板上,看着蘇長生冷冷地笑,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人是在找抽呢!
“蘇大爺,你逼得我娘寧死都要和你和離,淨身出戶,還不得已住入鬼屋。如今我們母女終於能討口飯吃,你也要趕盡殺絕,蘇大爺,你是要逼死我們母女。”蘇柳聲音高昂,越發大聲地哭訴道:“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蘇大爺你般的看不順,誓要逼死我們?我們都搬出來了啊,你還要怎樣?”
蘇長生想不到蘇柳會突然發難,她這麼一說,周圍的議論聲嗡嗡地作響,無不是指責和謾罵。
蘇柳見有效果,便加多了兩把苦情,把她們說的有多慘就有多慘,直說得悲從心裡,母女幾個抱頭痛哭一團。
“你要擡二房做正妻,我娘讓路,在家裡時,我們娘仨,給你們做牛做馬十幾年,只差沒把命給了去,啥都夠了。蘇大爺,你還要怎的?我們也就討口飯吃了,也礙了你的眼了?你乾脆要我們的命好了。”蘇柳操起菜刀,直接就扔到蘇長生的腳邊,嚇得他整個人跳了起來。
“你這賤。。。”在衆人的指責目光中,他生生地咽回了那後半句話,想要辯解,可有人突然朝他扔了一棵菜。
“陳世美,不給人活路走,真是惡毒。”
“連親生女兒都要逼,不是人。”
“簡直是人渣。”
“瞧他人模狗樣的,穿得這麼好,兩個閨女卻穿的補丁。”
蘇長生的臉從鐵青憋得醬紫,感覺就像被人扒光了站在人前一樣,好不丟人,而更難受的又有人丟了一棵蔥過來。
“你,你們好。”蘇長生狠狠地瞪了蘇柳她們一眼,抱着頭逃了出去。
陳氏抹着眼淚,本來身子就單薄,這麼看着,就更有幾分慘情,有人便上前安慰。
“我也不求別的,只想帶着兩個女兒好好的過,等她們有了好出路,我死也是甘願了的。”陳氏哀哀地道:“我都這樣了,還求什麼來着?何苦來?”
“娘。”
蘇柳和蘇小不約而同地叫了一聲。
衆人又是唏噓,紛紛誇蘇柳兩人懂事,將來必定否極泰來,可見這幾日,她們母女開着這包子店,人又和氣,也贏了不少人心。
等人都散開了,蘇柳才收起了眼淚,說道:“娘,我和蘇小一定要脫族,省得這人仗着他是我們爹的身份三天五時就來煩。”
陳氏遲疑了一下,說道:“你看着辦吧。”
蘇柳點頭,看着蘇長生離去的方向,眯起了眼,這纔是開始,蘇長生已經按捺不住來鬧騰了,要是任他持着身份,還不知要弄多少事出來呢!
不過脫族也急不來,一定要想個楔子才行,最好完全斷了關係,這樣,蘇長生是個屁。
卻說蘇長生回到蘇家小院,蘇春桃正跟着牛郎中走了出來,他一愣,問道:“咋了這是?”
“爹。”蘇春桃一見他,眼淚就落了下來,說道:“娘被氣得動了胎氣。”
蘇長生臉一沉,這又是什麼話?好好的怎麼就動了胎氣。
進了東廂,周氏正躺在炕上哼哼,臉色確實很不好,見蘇長生回來了,就嗚咽出聲:“你還知道回來,我都要被人欺負死了。”
“這又是怎的了?”蘇長生有些不耐,他身上也髒着呢,那些個人竟敢朝他身上扔爛菜,簡直豈有此理。
“什麼味兒?”周氏吸了吸鼻子,道:“怎麼這麼酸。”
蘇長生咳了一聲,道:“誰個欺負你了?好好的怎麼說動了胎氣。”
“還不是陳氏那賤人做的好事,你不知道她多惡毒,竟然教唆我兒子說些渾話,哎喲,她好惡毒,一定是給銀蛋下了降頭了,好離間我們母子,好毒的心。”周氏一邊抹眼淚,一邊將銀蛋的話給學了一遍。
蘇長生聽得額上青筋突跳,怒火燒得老高,喝道:“那臭小子在哪?看老子不抽死他。”
“你打我兒子做甚?有本事你去找陳梅娘算帳。”周氏不依了,立即就護上了,想起蘇長生這半天不知哪去了,便又問:“你剛剛是從哪回的?”
想了想他回來的臉色不對,周氏臉色一變,尖銳地問:“你去那賤人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