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熱乎的包子出爐咯!來,大叔,這是您要的三個。大娘,您今兒是五個,哎,小豆丁,你的一個,可拿穩了啊。”蘇小將包好的包子一一分發給排着隊的人,一邊從他們手上接過銅錢,隨手就塞在圍裙裡的兜裡。
宋蕭來到蘇柳她們攤子的位置,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忙碌的景象。
走過去坐下,蘇小眼都沒胎,只用餘光瞧見了,叫道:“客官幾位?咦,又是你啊!”
蘇柳看過去,也是一愣,隨即擦了擦手上的粉,走了過去,道:“你如何來了?”
“我去過你們家,都沒人,想着你們該是來開攤子了的,左右無事,便來看看。”宋蕭拿了一雙筷子,敲了敲桌子,道:“我餓死了,你給我上點吃的來。”
蘇柳笑了笑:“你且等着。”
“給。”蘇小沒一會就端了一籠餃子並三隻叉燒包上來,道:“你可自便啊,我們忙着呢!”
宋蕭本就沒打算要她伏侍,可聽了她的話還是免不了瞪她一眼,可惜蘇小壓根沒時間去和他叨擾,自一邊忙去了。
原以爲包子這樣的點心向來平平,可在吃了一口以後,就停不了口,很快的,小桌子上的餃子和幾隻包子都見了底,全落了肚子。
“咯。”他打了個飽嗝,掃着肚子,再看攤子,如今人已經沒剛纔那般多了。
將一籠新捏好的包子放上蒸籠,蘇柳這才重新洗了手走過來,見他毫無形象的坐在椅子上掃着肚子,不禁莞爾:“你仔細積了食。”說着,替他倒了一杯茶水移了過去。
“如今我才知你們這小小的攤子爲何這麼紅火,這味道可真不錯。”宋蕭巴砸着嘴道。
蘇柳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也就是纔開張沒多久,等過了這新鮮,生意就淡下來了。”
“也不然,只要做出了名氣,也不愁沒生意。”宋蕭搖了搖頭,他掃了一眼這周遭,道:“倒是這攤子到底是差了些,若能開個鋪子,那是更好,就像那個什麼張記,要知道,有些大戶人家,是看不上你這樣的攤子的,他們講究排場。”
蘇柳眉一挑,捏着茶杯的手輕敲着杯沿,戲謔道:“喲,倒是看不出你這樣的人還懂做生意的門道呢!”
聽出了弦外之音,宋蕭俊美的臉騰地漲紅,不悅地道:“我這樣的,又是那樣?”
“跟個執紈似的唄。”蘇小剛從鄰桌收了一個空籠子走過,插嘴道。
宋蕭臉一黑,死瞪着蘇小,很是氣憤的樣子。
蘇小斜睨他一眼,道:“怎麼,你還不服氣啊,看你也年紀不小了吧?一把年紀了,還學人離家出走呢。無家可歸,噗,硬賴着人家家裡。”
“誰賴了?”宋蕭被刺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從腰間拿出一個錢袋子啪地拍在桌子上道:“我如今就是來付飯錢的。”
蘇小登時眉開眼笑,想要伸手去拿,蘇柳卻咳了一聲,瞪了她一眼,她撇撇嘴,自一邊去了。
見宋蕭氣鼓鼓的,蘇柳搖了搖頭,你說這人吧,有時候精明冷漠,有候又像個孩子似的鬥氣,又慣會賣乖,倒是讓人看不懂了。
宋蕭瞧見蘇柳探究的眼神,這回是真有些惱了,道:“怎麼,你也認爲我是無賴。”
他生在富貴窩裡,可從沒吃過白食,也沒當過無賴,偏偏蘇小視他爲無賴,這是他無法忍受的,氣不過,就甩了錢袋子。
蘇柳噗哧一笑,指着他道:“也不怪小小說你,你是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她還是個孩子,你也和她爭這個?”
宋蕭輕哼一聲,似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有些發紅,道:“我也不是說假的,你說吧,昨兒晚的飯,還有現在的,要多少銀子。”
“別說小小說你執紈,如今我也看着你是二世祖一般了,這是拿錢砸人呢?”蘇柳將那錢袋子捻起扔回他懷裡,道:“我要真收你銀子,那咱可就真見外了。”
宋蕭皺起眉,看向蘇柳,見她神情不似在說假,不由問:“爲什麼?我和你統共見過不過兩三回罷了,其實也真不熟。你們這,也是小本生意。”
“原本是真不熟,可你都去我家蹭飯了,也叫相熟了。”蘇柳狡黠一笑道:“還有,你可記得上回我說的,說好的給我撐腰呢。”
“記得又如何?”
“你是大戶人家裡頭的公子吧?”蘇柳突然問:“如果我沒料錯,身份應該不低吧?”
宋蕭的眼神一閃,心頭警惕起來,立即就收起那嬉皮笑臉,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語氣微冷:“怎麼,你也是和你那庶妹一般想攀個高枝兒麼?”
她也是這樣的人嗎?一心只想攀高枝,宋蕭忽然有些失望。
蘇柳一愣,隨即笑道:“你還真沒說錯,我的確想攀個高枝。”
這話才落,宋蕭的臉登時冷了下來,就是身上的氣息也旋即變了,冷冷地看着蘇柳。
“你也別這麼看着我。”蘇柳絲毫不覺得害怕,只一指陳氏她們,淡聲道:“我們娘仨,是個什麼情況,你也看到了吧?”
宋蕭一怔,沒有作聲。
蘇柳緊接着道:“也不怕你見笑,一併說你聽。從前在那個家,我們娘仨就是個出氣筒,我呢,生下來就被說是個不祥人,能活下來,也算是菩薩保佑,沒被石頭砸死,是我命大了。如今好容易離了那家,開了這麼個攤子,可是怎的?刺兒章是緣何敢來招惹我們?不就是看我們是孤兒寡母,沒個撐腰的人嗎?”
“旁的不說,若是我們有人撐腰,誰敢看我們是孤兒寡母來欺辱我們?宋蕭,你長在富貴窩裡,卻不知,這人命,從來就不值錢。普通百姓沒個能撐腰出頭的人,一旦遇着個什麼事兒,那隻會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奔走無門白遭罪的。昨日是刺兒章,來日是刺兒張陳李,我們能躲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
宋蕭料想不到她會這麼說,怔在了當場。
“你也是富貴窩裡長大的,生死自是見多了,尤其是奴僕,說打死就打死,爲什麼?這就是強權,是力量,是資本。沒錯,弱肉強食的世界,就是這般,可羽翼未豐,還不強的時候,要想活着,要想過的好,就必須靠上一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這話你該聽說過吧?便是這個意思。”
蘇柳看他一眼,譏笑道:“我可以明白的和你說,想攀你這枝高枝兒,爲的就是日後有個什麼事兒,你能拉我們一把。你若不願,我也無法,也不強求。”
宋蕭囁嚅着道:“我以爲,我以爲你。。。”
“怎麼?以爲我看上你了?”蘇柳呵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胡說八道。”宋蕭漲紅了臉,其實,他真這麼認爲的,誰叫蘇柳第一回見他就跟花癡似的,又說要攀高枝,很難讓人不誤會,誰知道她只是想找個靠山。
“你放心,我的心沒那麼大,我也從來沒想着要嫁入大戶裡。”蘇柳輕嗤一聲,不屑地道:“攀你這枝,也不過是想尋個靠山罷了。”
“爲什麼?”宋蕭脫口而出。
“什麼爲什麼?”
“女子不都想嫁個好人家,吃喝不愁?”宋蕭很奇怪。
“是這樣沒錯,可得要有自知之明,大戶人家是好,可是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過個日子還不安生的,有何意思?至於富貴,我自己也一樣可以掙來。”蘇柳一臉的理所當然。
“你倒是誇大其口。”宋蕭冷睨她一眼。
“怎麼,你不信?”蘇柳反睨過去,道:“從前,誰個會想到我今日會開這麼個攤子,誰又會知道明日,我會不會掙來吃喝不愁的貴?”
她自信滿滿的,臉上的光彩都在說着,會的,那樣的富貴,她掙得來。
宋蕭一時無語。
“再說了,不是所有人都一心想嫁進大戶裡頭的,這若是正妻也就罷了,若是當個侍妾,那還不如嫁個農戶妻。”
“所以,你就挑中了那什麼寧廣?”宋蕭斜睨過去。
“寧廣挺好的,總歸是要嫁人,他無人無物,是個不錯的選擇。”蘇柳聳聳肩。
“你倒是放心得很。”宋蕭譏誚一句,道:“你瞭解他這個人?瞭解他的過去?我看他年紀不小了吧,比嬸嬸沒少幾歲吧?焉知他是不是有妻妾?”
蘇柳一怔,蹙起雙眉,這個她還真不知道。
宋蕭見了便愈發生氣,道:“我勸你還是看清楚的好,別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銀子呢!”真是個笨女人,那寧廣一看就知是個深沉的,又一身的秘密,鬼才知道他的過去。
蘇柳有些不服氣,道:“那你呢,我不也不知道你,你倒是說說,你是誰家的公子?”
“我。。。”宋蕭一噎。
“說不出來吧?誰都有過去,誰都有不願說或者不能說的秘密。”蘇柳哼了一聲。
“誰說不能說了?”宋蕭被激得站了起來,傲嬌地道:“你可記得你的儀仗了,小爺乃是慶州知府大人家的五公子,人稱五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