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小雨最是怡人,伴隨着微風飄灑在屋頂,將粘附在瓦片上的塵土沖刷的一乾二淨。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絲毫沒有因爲天氣的潮溼而變得冷清。
一年一度的“賞花節”即將到來,各地的達官貴人,名仕鄉紳也趁着這個機會不遠萬里來到帝都。說是爲了賞花,其實大部分都是衝着與“賞花節”同時舉辦的“龍騰會”而來。
說起“龍騰會”,其實也就是所謂的相親大會。各地的優秀才子到此競技才華,一旦被哪家的貴族小姐看中,那就相當於平步青雲,一步邁入上流社會,因此一些滿腹才學卻懷才不遇的學子競相參加此集會,如過江之鯽一般樂此不疲。
進入帝都,最先引起人注意的莫過於“聚賢樓”,非是因其多麼的豪華壯觀,也不因爲它的生意如何的興隆,實是因爲在如此繁華的帝都,這麼一座破破爛爛的二層小樓實在扎眼。有好幾次,城區管制覺其太損帝都面貌,想命人強行拆除,但最後卻不了了之。後經小道傳言,此酒樓的開創者曾隨太祖皇帝東征西討,平定天下之後便隱退在此,開辦了這家酒樓。雖已過去多年,那位將軍也早已仙逝,可他的後人仍經營着這家酒樓,一些貴族念其先祖恩德,對其多加照撫,只是達官貴人卻早已無人問津,日常的顧客只不過是一些來往的商販走卒而已。
曦晨擡起頭來,望了望這破破爛爛的酒樓,又摸了摸自己身上僅剩的幾個銅幣。
“也許這裡的會比較便宜吧!”曦晨的肚子這時候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兩聲。
經過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曦晨歷盡千辛萬苦終於來到帝都,四處望去,一片繁華,對於從來沒出過山村半步的曦晨來說,這裡的一切對他而言無疑是新奇的。他看看那些繁華的酒樓,穿着光鮮的人進進出出,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他再低頭看看自己所穿的麻布衣服,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就自己這身打扮,可能連大門都進不去吧!”
正當曦晨思量着該怎樣解決午餐問題的時候,“聚賢樓”拉風的金字大招牌出現在他面前,在這樣繁華的帝都竟然還會有這麼破舊的房子,任誰也會停下腳步仔細打量一下它的奇特之處。
曦晨仰頭望去,“聚賢樓”的金字招牌旁懸掛着一幅工整的對聯,“座上不乏豪客飲,門前常扶醉人歸”,字體甚是豪放雄壯,雖因酒樓年久失修,字跡變得些許模糊,卻依然可以在字裡行間看出寫字人的豪爽好客。
正當曦晨拔腿準備進入酒樓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身影從門內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險些將立於門口的曦晨撞倒在地。
“老騙子,快滾,再敢來這裡騙吃騙喝,小爺打斷你的腿。”店小二雙手叉腰,肩膀上搭着一條毛巾,站在店門口朝着癱倒在地的老者怒聲喝道。
“老先生,您沒事吧!”曦晨連忙上前疾走兩步,將老者扶起,他仔細地打量着老者的相貌。只見這老者身穿藏青色長衫,雖然有些破舊,卻好在並沒有補丁,他慈眉善目,白髮披肩,手裡拿着一根浮塵,儼然一幅得道高人的模樣。
正當曦晨爲老者的氣度所折服時,老者突然臉色一變,“嗖”的直起身來,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店小二的鼻子破口大罵,活脫脫一幅市井潑婦的形象。
“怪不得你們酒樓的生意這麼差,凌將軍他老人家的臉全被你們丟盡了,什麼‘座上不乏豪客飲’,我呸!就是一守財奴……”老者罵的口沫橫飛,絲毫不顧及路人驚詫的眼光。
“那是先祖沒碰到你這號人,要是碰到你這樣的,早就把你押送官府了。”店小二也不甘示弱地反駁道。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老者罵的時間久了,似乎是覺得嗓子有些幹了,便開始抨擊社會的黑暗來,唬得站在一旁的曦晨直瞪眼。
“這老先生,也太,太表裡不一了吧!”
“喂!小子,身上有錢嗎?”老者看着身旁一直上下打量自己的曦晨,毫不客氣地出聲問道。
曦晨心裡一咯噔,支支吾吾的回道:“只有幾枚銅幣。”
“夠了夠了”,老者倒是一點兒也不介懷,一把從曦晨手上將銅幣抓過。
“小心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喲!”店小二冷笑一聲,斜靠着門框,出言譏諷道。
“你亂嚼什麼舌頭!”老者聞言大怒,眼看一場口水仗又要再度爆發,曦晨趕忙插了句嘴。
“小子初到此地,還有許多不明之處要勞煩老先生指點迷津,這些許錢財,就當請老先生喝杯水酒吧。”
“還是你小子懂得尊老敬賢啊!想當年……”老者聞言,滿意地笑了笑,他一邊搖頭晃腦的喋喋不休,一邊邁着大步進入酒樓,曦晨無奈的搖了搖頭,疾走兩步緊隨其後。
老者挑選了一個靠近窗戶的桌子坐罷,排出那幾枚銅幣。“小二,來一壺上好的杏花酒。”
老者扯着嗓子吆喝了一聲,底氣十足,好像喝酒付錢是一件多麼榮耀的事。曦晨坐在老者對面的椅子上,看着老者將酒一杯接一杯的灌進嘴裡,美滋滋的喝個不停,也不出聲打擾。
“咳!真是痛快啊!”老者長舒了一口氣,“看你小子人挺不錯的,我老頭也不白佔你便宜,給你算上一卦,爲你指條明路”。老者裝模作樣地將拂塵放在桌上,仔細地觀察起曦晨的面相來。
“早就聽娘說過,山外有高人,可以在臉上看出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原來這竟然是真的!”曦晨好奇的瞪大了雙眼,老者開始還是以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打量着曦晨,漸漸地,他臉上的神色開始變得異常凝重,到了最後竟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老先生,怎麼了?”曦晨被老者怪異的表情嚇了一跳,忍不住出言詢問道。
老者凝視着曦晨的雙眼好一會兒,方鄭重地對其說:“你若沿來路返回,可保你一世平安,若執意走下去,可能凶多吉少。”老者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難道不會有所改變嗎?”曦晨深呼了一口氣,直視着老者的雙眼。
老者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天意如此,我等凡夫俗子,又豈能逆天而行?”
曦晨沉默着低下頭,不言不語。老者將杯中的杏花酒一飲而盡,輕嘆一聲,正要出言開導,卻發現對面曦晨的雙眸已經恢復了清明。
“多謝老先生的指點,小子告辭。”曦晨站起身來,徑直走向酒樓的大門,在邁出門口的那一剎那,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向誰宣告着什麼。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亡我,我便逆天!”
老者心神一震,短短的十五個字,卻在他心裡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真是個有趣的小傢伙。”好半晌,老者方從震驚中緩過來,他輕笑着搖了搖頭。
“喂!老騙子,這回你又怎麼騙人的?是說他日後是將軍呢,還是貴族?”店小二奚落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老者舉起杯子淺淺地抿了口酒,令人驚奇的是,他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出口反駁或破口大罵,只是輕輕地說了句:“這個世界的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