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小學繼續開會，空缺了十幾天的五溝小學有了校長和健全的領導班子。愛屋及烏，黃良黃校長，對在小學任教的金楠從此格外關照，在上報成立五溝小學教育工會委員會的報告中，他建議把金楠列爲工會女工委員人選。
下午放了學，白秋把小黑犬裝進貨籃，搭上金楠、白金回牌坊溝。新摩托，馬力大，五溝今天又不逢場，路上行人稀少，摩托如風馳電掣，白金在摩托後座高舉雙手，“啊——”“啊——”幹吼，興奮得很。白秋說：“你狗東西注意安全。”
金楠問：“白金，你高興啥？”
白金說：“讓我終結一下，這是三個‘第一次’。一、這是我第一次享受真正的具有男人味兒的摩托速度。二、這是我們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第一次同車回家。三、這是第一次媽靠着爸，我靠着你，親密無間的在一起。”
白秋說：“小東西說話有點邏輯。”實際上，他不是被兒子說話的邏輯力量征服，而是被兒子話中蘊涵的情感力量征服，眼角里有些淚花，十幾年了，兒子馬上要離開家門，遠去外地讀高中了，此境此情，被兒子看得多麼珍重。
天氣熱，吃了晚飯，白展泡了杯香爐茶在天井裡乘涼，白金抱着小黑犬到爺爺面前叫爺爺看，金楠在廚房裡收拾鍋碗。白秋說：“明天你給小狗洗個澡。”
白展說：“給狗洗澡？”
白秋說：“是的。畜與人同，大熱天，洗了澡舒服。”
白金說：“爺爺，你見多識廣，你給小狗取個名號。”
白展笑了，“你龜兒子曉得啥子叫名號？”
白金說：“我十幾歲了，哪有不曉得？我曉得孫中山，姓孫名文字中山號逸仙。你，姓白名大鵬字展。老爸，姓白名明皓字秋。死了的伯伯，姓白名明成字夢。在過去，稍微有點學識地位的人都要取個名號，表示自己的儒雅。”
白展一把拉過孫子，“狗東西曉得的東西還不少。你說，給狗狗取什麼名字？”
白金說：“取什麼名字，取什麼呢？叫‘白銀’，對。我叫白金，他叫白銀。”
白展父子都笑了
白金問：“你們笑啥？”
白展說：“你叫‘白金’，它叫‘白銀’，你們是兩弟兄？”
白金說：“兩弟兄就兩弟兄。就叫這個名字，就不給它字號了。狗，無論如何都儒雅不起來。”
金楠出來了，聽見他們三個的對話，哭笑不得。問白金：“到外婆那邊叫什麼？叫金銀？”
白金說：“可以嘛，有什麼不可以？”
又是星期天，晚上兩口子剛進門，金楠說：“忙過了嗎？。”
白秋說：“學校的事情太繁，令人頭痛的事情太多。這二十年沒在基層學校，現在才真正領會到中小學領導的艱難。”
金楠給白秋泡了茶，小聲說：“回家不說工作。你說你好久沒做家庭作業了？”
白秋恍然大悟，說：“做就是了。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帶有作業本，我的勞動工具，隨時都帶着。”
金楠摟着白秋，說：“我原以爲都在五溝了，忍飢挨餓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從你調動到現在，接近一個月沒有上班，田地都撂荒了。”
白秋說：“不怪我，這一段時間家事工作上的事你清楚。你我都四十多了，我再勤奮，你又不能給我生一男半女！”
“不要未老先衰。立足眼前，好好表現，你不怕免職降工資或者開除公職，明天
我就去取環，只要你會播種，保證生個雙胞胎！今天都鬆閒，今晚上我給你接風洗塵。”
金楠立馬端來早已準備好的下酒菜，置杯放筷，金楠從包裡摸出一瓶“西域男寶”藥酒，“這是黃校長叫我帶回來的，他說這東西是新疆貨，男人喝了好！”
白秋笑了：“稀奇古怪，校長給教師送禮，無親無戚的！”
金楠說：“哪是給我送禮，是感謝你。這幾天我特別高興，一來你放棄城裡好一點的生活工作條件回到自己女人身邊，我高興。在城裡，你讓別的女人看的時候多，回到五溝，我比別人看的多。說實話，女人就喜歡自己男人在自己身邊，男人的邋遢，男人的騷雞公怪味，男人兇猛和暴力，是女人最好的護膚保健品，兩口子經常在一起摟摟抱抱做點那個事，是最好的排毒養顏。爲什麼不結婚的男女，夫妻分居兩地的男女老得快死得快就是這個道理。二來你會處事，會待人，在處理小學黃校長的問題上你的表現，我們小學老師敬佩你。這幾天我們小學的男男女女把你表揚得翻了天。說你像男人，是個大男人。我在學校說話做事都特別有精神，有面子。喝酒！喝了，今晚上要犒勞你！”
當晚，白秋喝了二兩“西域男寶”，金楠也喝了一大杯白酒，桌子上的東西也懶得收拾，金楠說：“在工作上，你是校長，高高在上。在家裡，我就是牀長！也要高高在上一回，好好收拾你。”
白秋說：“我剛剛充了電加了氣，世界上到底誰怕誰還說不清楚。”
星期天，金楠娘母兩個到橋樓溝去了。在縣城開會，白秋特意去買了電腦，晉升副教授時參加過計算機培訓，他要查找小黑男生那段話的來龍去脈。在網上，白秋查了近兩個小時，沒有結果。他斷定，應當是外國名人所語，他快速瀏覽了《名人傳》，沒有。搜索當代名人霍金、索羅斯、曼德拉等，都沒有結果，吃了午飯，又打了電話問了博學多才的川中宣傳部馬部長，學院教務處趙主任趙哥，文化館孫館長，都沒有滿意的答覆。他莽莽撞撞給教育局王局長打了電話，他一字一句背誦了那段話，問局長知不知道這段話的來龍去脈。王局長開始一驚，然後笑着說：“本人孤陋寡聞，不甚清楚。白校長，你故意找一段沒頭沒腦的話來考我？”
白秋說：“局長呢，我初搞基礎教育，遇到麻煩了。”
王局長說：“什麼麻煩？”
白秋說：“首先告訴你，不是校長工作有麻煩。是語文教師遇到麻煩了。”白秋放鬆語氣，“上一節作文課，一個學生讀了這麼一段話，我被那東西難倒了，我不知道話出何人之口，表達何種意思。學生說，他是在一個地攤書的封面上讀到的，我想，肯定是出自著名人物。那麼這段話是精神錯亂的囈語？是某人特種場合的語言經典？還是對世事的嬉笑調侃？我搞不懂！在課堂上我百分之百的狗咬烏龜無從下口，我這個副教授丟人現眼，狼狽得很，今天斗膽向你請教。”
王局長說：“抱歉抱歉。憑你的教學經驗教學智慧教學實踐，你能夠解決的。不說了，老婆有工作安排。”人家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白秋分別輸入“名人語錄”搜索，又用時近兩個小時，在巴菲特名言中找到這麼一段話：“每天早上去辦公室，我感覺我正要去教堂，去畫壁畫！”
白秋基本是外語盲，不敢妄斷是不是這段話意譯時的偏差，只好作罷。一直到了十多年後從校長崗位退下來，都沒有把這個問題弄明白。
教師馬上要到學校，晚
上有治校方略綱領性的東西要在全體教師會上亮相，雖然幾經易稿，在開校時校務會議上與部門負責人通了氣，一些工作已經開展，比如“三有”訓練等工作已經起步，但是，在教師會上全面佈置安排，系統闡述還是第一次。教師就是這樣，你校長講清理論，運籌科學，安排合理，啥子事就一通百通。
待金楠白金兩人一走，爲那段話他耽誤了大半天時間。白秋拿出自己的講話提綱，又字斟句酌起來。
老師們陸陸續續到校，開會時間到了，他到了會議室。許多老師筋疲力盡，甚而沒有時間洗漱，頭髮上，衣物上殘留着谷芒谷葉片，一臉的困頓。白秋知道，家在農村的教師多，這幾天正是水稻收割季節，農活多。
白秋不得不按提綱擇其要者而言之。許多寫好的思辨邏輯，事實例證也省略。他講了三個問題：一、開學以來的工作簡述：按部就班，按錶行課，按章辦事。他表彰了各部門、各年級、各班、各位教師之間互相支持，互相配合。肯定了大家對他的信任和幫助。二、學校教學樓使用安全。教學樓建造過程中工程監管的缺位；建築甲方片面追求建設低價位而導致工程質量嚴重隱患；黃校長的善意忠告和我們中學在崗在位教師的責任風險；目前適當縮小班額的緊迫性必要性。他宣佈縮小班額，一年級三百零一人由現在的五個班分爲七個班。二年級二百五十二人由四個班分爲六個班，三年級二百四十九人由四個班分爲六個班。全校現行十三個教學班增加到一十九個教學班。學校按任課教師業務專長、年齡、身體健康狀況，需要重新確定班主任，重新排課。原各班學生交費遺留問題分班後交學生所在新班處理。袁盟盟老師今晚辛苦辛苦，按學生成績重新平行編班。明天早晨在學生早操集合時宣佈分班結果，明天按新錶行課。三、後勤馬宗友老師牽頭，繼續搞好“有時間空間、有程序順序、有規則規範”的“三有”活動。目前訓練重點是學生寢室規範。學生被子、毯子、席子、枕巾、枕頭擺放要位置統一，毛巾、牙膏、牙刷、口杯、面盆擺放方向，位置高矮全校要統一，各寢室要反覆演練，力求較短時間取得較好效果。其次是學生上下樓梯一律靠右走，下樓靠牆壁。學生出教室，各班要統一教室的各桌、行、排出教室順序。食堂取飯確定年級班級取飯窗口和順序，要固定吃飯地點。全校集合、集會、重要活動等，每個學生的前後位置、先後順序必須固定，缺席學生要空位。馬元友老師組織共青團、學生會、值周老師、總值日學生搞好指導、檢查、評比、總結，並逐步制定完善全校的活動規範和標準，隨時解決活動中矛盾問題。不管活動有多艱難，這個活動必須全面推進，推向深入。要將各班活動開展情況納入班主任、任課教師職責考覈。
白秋對工會近期的工作提出要求，圍繞學校調班和三有活動，做好溝通和引導，化解矛盾，收集情況並向校長及時反映。
白秋沒有要求各部門發表意見，宣佈散會。因爲，老師們太累了，自己和袁盟盟還有很多事。當晚，他和袁盟盟、工會李天孚、後勤負責人馬宗友、共青團負責人馬元友等一起，重新確定各年級組組長，各學科教研組組長，各班主任、各班任課教師後，就回寢室了。
第二天上午白秋詢問分班後運轉情況，袁盟盟說：“昨天會議後，我一晚上沒有睡覺，把各年級學生按成績平行分班，熬到兩三點，然後就是學校總課表，各班分課表，教師人頭課表。今天按錶行課，問題不大，只剩下有些小矛盾待處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