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主要領導的指示,省紀委又從反貪局、審計局等單位抽調了十幾個專業人員充實到重案組。王大海沒有機會到市縣了,尤組長安排他到內勤組專門搞文件、材料的傳遞送達。尤組長曾經認真查過一月份東海、黃海地區氣象海象資料,王大海的立功受獎的真實性他非常非常的懷疑,他思前想後了好久,有意讓他獨自到平縣出些洋相,免得今後給副書記落下關照不夠的口實。
楊晨讓帶領三人,又到平縣重新調查取證,所有資料基本從頭開始。馬宗友被通知到縣城,他已知道張副縣長被雙規,但他覺得事情蹊蹺,這區區九萬元,對幾千萬元的大案絕對無足輕重。張副縣長該判二十年、無期、死刑,有九萬元不多,無九萬元不少。他知道,那筆錢,送出手了,是行賄,行賄與受賄法律責任等同,白秋也就完蛋了。惱火的是,錢根本沒有送,連到銀行取錢的行爲都沒有,學校根本沒有準備現金!當天的細節,現在想起來都可笑。長時間搞偵訊工作的紀委人員,那些都是老鬼,精明得不得了,像小孩子耍遊戲一樣稚拙的一個校長一個前後勤負責人,想說清白,難!
馬宗友該說的也說了,該寫的也寫了,領導說,委屈一下,暫時不回學校。
白秋這邊就麻煩得多。白秋原原本本的說了,老老實實的寫了。從小學到大學,他寫的東西,別人都只有讚賞有加,絕不可能成爲笑料。白秋敢肯定:一、無錯字。二、無語法毛病,百分之百無病句。有一句指代不清,最後簽字前都改過了並加摁了拇指紋。三、無編造臆想,全是真實事實。
到最後,楊晨讓親自對付白秋。
“你寫的東西都是真實的?”
“絕對真實。”
“你們送錢到縣城發生車禍,給學校造成的損失在賬面上怎樣處理呢?”
“我們根本沒有組織資金,根本不想給他送錢。學校錢太緊張,九萬元就可以修建一個漂漂亮亮的廁所,
我捨不得。”
“那爲什麼要欺騙領導?你叫過河拆橋,對領導不忠!”
白秋苦笑:“他的胃口小一些,可能我們都把錢送出去了。如果那樣,張副市長案子就要牽扯到我了。”
“你說,在成都,你主動行賄五千元動機是什麼?”
“不對!是送五千元人民幣給張光聰。不是行賄,因爲,我對他絕對沒有利益要求。沒有利益要求就不能叫‘行賄’。”
“你學過法律?你送錢的動機是什麼?”
“沒有動機。他在南川,我在川北,戴着草帽親嘴,靠不攏。”
“我們知道你有親戚在川南。”
“沒有!只有我兒媳婦老家是西川南邊的雲南省昆明市人,隔了一條大江,不在一個省。”
“開個玩笑。我總覺得你送錢的目的、動機還是沒有說清楚。”
“尊敬的領導。我再次申明,我送錢一不是學校集體行爲,是我白秋的個人意志,是我白秋本人的私人支出。因爲,我和工會主席同車到成都,安排吃飯喝茶,叫他買菸,叫他確定酒水飯菜,叫他落實住宿,叫他打的,叫他安頓平縣送貨的貨車師傅飲食住宿,這些都要回學校報銷,我就是沒有安排也沒有事前透露要送錢給張光聰;二沒有動機、目的,只有個人原因。原因是我初當校長困難重重時他給我許多支持,當他向我索賄時我耍小聰明,自編自演車毀人傷的交通事故,我是小人,我欠張光聰副市長人情,一個讓我終身愧對人面的人情,因此,無意間發現他無錢繼續玩麻將的尷尬場面時,心念舊恩,救人於窘迫,給了五千元。我在書面材料上寫的非常清楚,請各級領導體諒我們最基層的山區沒見過世面的小小校長的笨拙和苦衷。”白秋想起成都受辱,心中酸楚上涌,直衝頭頂,最後在眼眶裡冒出幾滴淚珠。
楊晨讓雖有老紀檢的歷練,但此時已經感受到白秋校長的真誠。他想,明天安排人到教育局
,到五溝,到五溝中學,到五溝中學的開戶行查一查,這九萬元纔可以基本定性。
白秋還是沒有能夠回到學校。晚上,楊晨讓召開會議,佈置第二天工作,他說:“兩個明線:一個是一九九八年八、九、十等幾個月五溝中學在農業銀行五溝營業部、五溝農村信用社以及五溝中學可能存在的其它金融機構的資金進出情況。二個是一九九八年八、九、十等幾個月學校資產負債表,從中找出資金流出的突破口。兩條暗線。一是學校學生食堂和教材教輔資料管理,看管理規範不規範,找出學校是否存在小金庫。小金庫支出現金行賄,不是沒有可能。省教廳副廳案和川北大學教材案就是明證。二條暗線是看學校學生人數,要認真核對事業單位年報、學校會計收費科目上的學生數現金數,看有沒有窩藏學生達到窩藏資金並行賄。工作要細,材料要詳實。”
三人小組到了五溝,忙活了兩天三夜,各種材料形成兩大本,足足證明白秋馬宗友九萬元“行賄案”不成立。楊晨讓和他的同伴在五溝中學,看到了內內外外學校硬件設施,感受到了五溝學校管理、學生的公共道德素質、學校風氣,從心底對白秋尊敬有加。
白秋終於可以回到了五溝鎮了。臨走時,楊晨讓拍着白秋的肩:“白校長,你運氣好,我敬重你,敬重你老老實實教書,腳踏實地做人,在張光聰面前不成功的耍賴和狡猾,是共產黨員的廉政智慧,值得肯定。我是當過三年民辦教師的,懂得一點教育,哎,朋友,我問你,假設當時學校有你現在那麼多積蓄,或者,我說的是或者,那年張光聰升任的是教育廳長、財政廳長、西川省長,你會不會大大方方給張光聰拿九萬?”
白秋說:“不管學校有多少錢,不管他升什麼長,我都捨不得。九萬元,對老師,對學生,要做多少事!如果我願意給,我就不像我!五溝中學也不會是現在的五溝中學。”
楊晨讓伸出大拇指:“好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