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強帶路,轉過幾道彎,穿過一些小水泥道,沒多久就上了高速。車上,秀珍尤茂華打打跳跳,張國強說:“堂堂大學教授,買一輛車嘛,有車,出門多方便!今天你早點來,我們就不會多跑路!”
尤茂華說:“大學教授值個屁呀,人們說,搞原子彈不如賣茶葉蛋,拿手術刀的不如拿殺豬刀,教ABC的不如喊‘嘿咗嘿’。”
張國強說:“那是老黃曆,知識分子的社會地位,已經空前提高,知識分子的不斷膨脹的個人慾望,黨和政府已經或者正在得到充分滿足。”
李黎說:“張國強同志,我的張處長同志,不要忘記你也是不大不小的知識分子,不要站到知識分子的對立面,你的話,嚴重刺傷了知識分子自尊,因此,雖然博導我,今天坐你的車,但我要公開聲明:我不會對你說半句感謝的話,更不要說感激涕零了。因爲,從我的骨子裡,就瞧不起你們這些開車的。”
張國強說:“自己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典型的中國式紅眼病。你能,你就開着私家車,在這高速路上發一陣飈,兜兜風。可惜呀,非常非常的可惜,我的教授博導兄弟同志,你沒有車”。
李黎說:“婦人之見,標準的小市民。我怕一旦我有了車,我就變得世俗了。張國強同志,你懂不懂,在這個世界上,開車的和坐車的,完全是冰火兩重天。聽我慢慢給你說明白。一、開車的一般是低智商人羣。智商高,他們時時刻刻做學問,做事業,他們應當是真正的大忙人,他們要考慮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重大,社會也需要他們在更高層次貢獻聰明才智,開車做飯之類一般性體力勞動,社會就把它就交給了一羣人,這羣人就是司機、伙伕、保姆之流。二、坐車的是成功人士,開車的都是社會失敗者。巴菲特開車嗎?比爾蓋茨開車嗎?近一點的臺灣郭臺銘開車嗎?香港李嘉誠開車嗎?成都的希望集團劉氏兄弟開車嗎?西川富翁王健林開車嗎?補充一句,王健林可都跟你同年同月生,他們都不開車。但是,社會是公平的,不成功也要活人。隨着社會進步,開車成了一種職業。不要自卑,處長同志,看看窗外,來來往往都是你的同伴,你的同行,或者你的知音。”
“說完了嗎?你輸不輸信不信我今天這個低智商、社會分工的淘汰者、失敗者把你攆下車,叫你這個高智商、成功人士前不着村,後不靠店,讓你狼狽一回!”
秀珍說:“走啊!只要你們一碰面,就有扯不完的筋!”
李黎說:“差矣!這高速公路上來來往往車流如潮,大不了就是人民幣發生位移,從某人的皮夾子,流向另一人的皮夾子。”
張國強說:“狗東西,算你說的有道理。高速路上我真的把你奈何不得。”
張國強服軟了,李黎開始轉
移話題:“張國強,我左看右看,你像一個人。你人呢,高高長長,白白淨淨,也還見得人,不妨礙市容,秀珍早已該發福了,卻仍然清瘦幹練漂亮。你兩口子像誰呢?你兩口子像美國總統克林頓和希拉里。”他看着秀珍傻笑。他內心想說:你像希拉里,剛纔離開了的小賴,就是萊溫斯基,可他沒說出來。
張國強說:“這回嘛,你還說了句人話!嘿,我問你,那後面車上兩位呢?你說像誰?”
“武東坡嘛,百分百的薩達姆,一、都是遺腹子。二、都腦滿腸肥。那一個嘛,不像誰,書生一個!對。龍門書生!《龍門客棧》《龍門鏢局》裡各路英雄雲集,個個本領了得。要是有他這個書生氣十足的白秋出場,就會形成強烈的性格撞擊、視覺反差。雖然此龍門非彼龍門。”
張國強雙手握住方向盤,斜眼看了一眼李黎,說:“李大教授,工於社會學,健談善談,語言犀利刻薄,好鍼砭時弊,好抨擊社**暗面,有點像小狗狗一樣無原則亂吠,朋友們看來,都說你確實有點“廢”,國內你們的社會學祖師爺不是叫‘費’什麼通,就叫你‘狒狒’好了,我看倒還恰如其分。你尤茂華有尊號了,就是你自命名,就叫‘尤有量’,也還可以。”
李黎捶了張國強一拳。後面兩個女人異口同聲說:“認真開車!”
張國強說:“秋哥就叫‘秋哥’吧。”
李黎說:“白秋年長我們幾天,字號要高雅,我看,還是叫‘龍門書生,’金楠嘛,身材高挑,對白秋是死心塌地,賢惠無比,叫高、麗,哦,把金楠叫‘高麗蔘’吧,魯小華,小華,有了!叫‘小花’。喊叫起來也順口。”
車上的人都說可以。
後面車上兩家人就沒有這麼生動活潑。武東坡專心致志開車,車上都是與他生命、幸福息息相關的人,高速公路人多車多,不敢有半點分心。
白秋說:“老弟,今年我們幾個就五十歲了,老古板人說是知天命的年齡。人生如夢,再過些年,就各奔東西了。”
金楠說:“今天不說明天,活一天,快快樂樂,管他活七十歲八十歲九十歲。”
武東坡說:“今天,我們就好好慶祝五十歲生日,我們集體自己給自己快樂,錢由我出。”
白秋說:“大可不必,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下了高速公路進入湍江縣。車在一條林間小路上行駛,約摸半個小時。一個標語很顯眼:“西崍古鎮歡迎你!”到了西崍鎮老街,街口有旅遊指南,告訴你在哪裡可以喝茶,哪裡飯菜可口,哪裡可宣泄閒情消瀉疲勞,特別介紹街上有“夫妻樹”,那地方非去不可。張國強似乎熟悉,安頓好車輛,帶領一行人步入老街,不到一丈寬的街道地面全部用青磚鋪成,潮溼的水汽在磚面蒙上
了一層青色絨膜,太陽照在上面,顯得有些若有若的無五彩繽紛。住在老街的人很少,街上也很安靜。街邊有鐵匠鋪,丁丁當當的打鐵聲很悅耳。有篾貨鋪紙貨鋪有草鞋莊煙館,有茶莊比鄰相接,有湯圓涼粉抄手等小吃鋪子,穿過小巷站在不大的壩子上,一眼就看到河堤邊兩棵巨大的大葉榕,枝幹旁逸穿叉,這便是遠近聞名的“夫妻樹”了。河堤上還有十幾棵類似的大榕樹,它們的綠蔭如蓋,幾乎將整個壩子都遮嚴實。大家在榕樹下的壩子裡,遊玩了一陣,順着街上老者指點的方向,找到了“西崍樂”休閒山莊。
武東坡對張國強李黎他們說:“各位大哥大嫂,今年是我們四弟兄五十大壽,再等幾天我們老大秋哥就滿滿五十了。今天人齊,我們大家集體祝壽,所有費用小弟弟就給了。在這個山莊,酒要最好的,菜要最好的,吃了飯唱歌,耍就耍通泰。”
進了餐廳,有脣紅齒白的男男女女親親熱熱滿面笑容引座倒茶,有靚妹收腹挺胸早早站在夾着公文包的武東坡面前介紹招牌菜。
武東坡說:“先說你們的最好的白酒是啥牌子。”
“五糧液系列,茅臺系列,瀘州老窖系列,劍南春系列,酒鬼系列,洋河大麴系列,汾酒系列,沱牌系列,水井坊系列都有。”白襯衣藍褲黑色高跟鞋的領班一口氣報了很多。
武東坡對旁邊的李黎說:“李教授李哥,就喝‘飛天茅臺’,行不行?”
李黎說:“我建議喝五糧液,五糧液口感平和,清醇,酒差很了也不行,酒賤傷客!”
白秋說:“我只聽說‘穀賤傷農’,沒有聽說‘酒賤傷客。’
尤茂華搶過話:“飛天茅臺比五糧液貴一些。”
張國強笑了,“他狗東西在車上給你改綽號,把你喊‘薩達姆’,把小華妹子喊‘小花’,你還給她喝國酒?”
武東坡說:“人家‘薩達姆’是總統,我們攀親戚還攀不上。‘小花’這個外號還好,有點漂亮的味道。”他拍拍魯小華的肩,唱了起來,“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
魯小華說:“胖子,你不唱了,再唱,山莊旁邊的牛羊晚上要失眠!”一屋子的人笑得前仰後合。
服務員抱來一件“飛天茅臺”。菜品很不錯,很有鄉土特色,張國強說:“今天都跟李教授喝喝酒,他在車上很不仁義,他給每個人都起了個尊號,你秋哥叫‘龍門書生,’嫂子叫‘高麗蔘’,他把我兩口子叫‘克林頓’‘希拉里’,我也不客氣,把他叫‘狒狒’,把茂華妹子叫‘尤有量’。”
金楠說:“起個名號總要有個由頭。”
張國強一一絮說,這一屋人歡呼雀躍,都說名號起得好。不待服務員斟好酒,張國強帶頭,爭先恐後給李黎敬起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