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要畢業了,他徵求長輩意見,是準備考研還是直接就業?金楠的意見是考研,她說,研究生畢業,就業順暢一些,今後掙錢多一些。白秋說,大學擴招後,大學生遍地都是,遲就業,壓力更大,早就業,多幾年工作經歷,可能比多讀幾年書好得多。爺爺說,讓孫兒自己拿主意,他是大人了。於是金楠打電話,把他們的觀點全告訴了白金。白金說:“就業也難,前兩天上海一個知名外企招聘會,只招十二個員工,最後投了簡歷的就有八千多人,太可怕了。媽,你告訴爺爺和老爸,有好崗位我去試一試,有人不嫌棄我,我就去工作。沒有人用我,或者崗位不如意,我就準備考研,我不刻意追求。”
金楠說可以。
五一長假剛過,北方電信等幾家公司到學校舉辦招聘會,白金去了,參加了筆試,又通知他參加面試,到了面試場門口,白秋笑了,門口這半老徐娘,一個北方老嬸,可能對南方這幾年太早的炎熱始料未及防範不夠,脂粉敷的太多太厚,汗水把她短袖衫領口以上的地方衝出了無數個溝溝渠渠。
白金心裡不停的笑她。
進了面試室,白金環顧四周,室內正中有一長桌,長桌後面坐有二人,一位老者,花甲上下,旁有一眼鏡,在筆記本上敲打着什麼。
老者很有精神,把白秋上下打量了一陣,劈頭蓋腦問:“白金,假設你被我公司聘用,你準備爲我公司效力多少年?”
白金本來就做兩手打算,有機會就業且崗位待遇尚可,就上班掙錢闖人生,如不遂意就去考研,能夠碩博連讀,最好!心裡想,這個問題應當不是面試題,純屬隨意侃聊,便取下眼鏡,隨口而出:“領導,不要見笑!假設貴公司能看重我,我可以老老實實工作七八年,最後我還是要回川。”
年輕眼鏡有點不耐煩,遞給老者另一張表冊,老者一擺手,示意不忙,很是心平氣和:“爲什麼?”
白金找到自己該落座的地方,靠牆處有一隻爛了靠背的椅子,“我爸媽今年都是五十多歲的老人了。他們是普通鄉村教師,身體不很健壯,再有五六年,爸媽也就該退休了,身體需要人照顧,到那時我必須回川工作,便於照料老爸老媽。”
老者說:“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如果你在那邊事業很順,政治上很有前途,經濟上完全可以給你老爸老媽提供優越的生活條件,你還要回川嗎?”
白金說:“要。我是獨子,成都是一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西川是一個安逸閒適的天府之國,西川氣候環境相對有優勢,適合養老。如果把他們接到你們北方,人老了纔到一個很不習慣的地方生活,那是很不道德的。我肯定要順從父母意志,不會爲了自己些許個人幸福而犧牲父母幸福。”
老者說:“好了。等候通知。”
白金原想面試官肯定有好多稀奇古怪刁鑽的近似於腦筋急轉彎的面試題來顯示主考官人格和知識的高不可及,然後把一個個近似於鄉巴狗一樣的本科生碩士生博士生踢出去。誰知道只問了些與應聘者智商能力知識面絕對精英度等毫無關聯的問題就把我這個國家211大學重點學科的優等生踢出去了,很是不爽,絕對不爽!初次接受用人單位面試,經驗不多,身
體各個部位好一陣都無法準確的表達真實的自我,“就這樣把我打發了,我是不是犧牲的太快了?”他心裡這樣說,待有人進得門來他才茫然邁開步子,走了兩步,瞬間又覺得我老白絕不能像乞食者那樣明明看見佈施者已經食物全無還可憐兮兮的望眼欲穿,他捋捋短袖衫領口,昂首挺胸,很有幾分不屑一顧的出了面試室。
第二天八點正,白金接到電話,一個年輕的聲音告訴他,要他中午11點30分到學校招生就業處二會議室,也就是昨天面試的地方,面見公司領導。白金帶着五分疑惑五分可有可無到了招生就業處二會議室。還是那三個人,一字兒端坐長條桌後,那把破損椅子靠着牆,四個高矮胖瘦迥異的男性同胞站立着。白金一進門老者就發話了:“今天,我代表公司,歡迎你們五位加入我們團隊。我們北方電信,在川招收指標五人,收到個人信息資料三千二百多份,參加筆試二百五十人,面試五十人,你們五位脫穎而出,可喜可賀。今天通知你們來,只有一件事,共進午餐!”坐着的他們帶頭鼓掌,很是用力,白金和站着的男同胞也先後輕輕拍着手。“我喜歡川人的火辣和率真,我更喜歡麻辣火鍋!走!我們一起燙火鍋去!”
無有異議,肯定沒有異議!五個成功應聘者清一色的男好吃鬼,像五條跟屁蟲一樣跟着三人出了校門,然後分乘兩輛的士,很快來到“劉一手”火鍋城門口,入得雅間,老者示意白金坐他右下手,隨即叫服務員分放調料,往鍋裡下菜,紅紅亮亮的的老油湯把乾紅椒藤青椒攆得在鍋裡亂竄,老者似乎自言自語,心不在焉的說了些“歡迎”、“希望”、“祝願”之類的話,就開始吃菜。
毛肚在口腔中跳躍,滿頭的汗水嚴重影響了有良好北方方言基礎的老者普通話發音:“你們每一個想知道嗎?你們爲什麼被中國電信北方公司錄用?”
大家沒有回答,有兩三張臉諂媚的看着老者艱難的把毛肚吞下。
白金沒有反應。
老者給白金夾了一片毛肚,人們眼球在迅速放大,白金禮貌的站起來:“領導,我自己來。”
老者的筷子夾着了鴛鴦鍋中的不鏽鋼隔斷,他淡淡的苦笑後收回筷子,取下眼鏡,擦了鏡片,對着白金說:“小夥子,我是被你感動了,被你的孝心感動了,百善孝爲先,如果我的員工連最起碼的家庭責任都不能擔當,他怎麼能擔當一個企業的責任呢?我們是大型國企,我們不愁招不到知識、能力出類拔萃的好員工,我們要招的,就是敢於擔當有責任感的好員工。”他特意給白金斟了酒,說:“小夥子,好好幹。我也是有兒有女的人,我喜歡你這樣口直心快替父母着想的年輕男人。”他是否話中有話,白金無從知曉。半老徐娘不停的拿酒瓶遞酒瓶,年輕眼鏡和被冷落的北方電信準員工自顧吃菜,吃上好的火鍋喝上好的青島啤,大家很是愜意,看得出來,那兩個博士生臉上的微笑掩藏不住心中的疑惑與嫉妒。
白金沒有必要體會旁人的感受,和大多數大男大女一樣對美食和美色有絕對同等的佔有慾,他們爽爽快快吃得多喝得多,他一個人喝了五瓶黑啤,肚子脹脹的,進入消化系統的碳水化合物脂肪蛋白質之總和,應當有平日學校食堂裡的好多倍!白金
心中還是有些懊惱,全桌八個人消費了四件黑啤,一個堂堂男子漢的消費數未達到平均數,是不是有點窩囊!
當天晚上,知情的GGDD,JJMMM對白金表示祝賀,順便敲詐勒索了一回白金的皮包,白金花了近五百元錢,菜還不怎麼好,啤酒也是兩元錢一瓶的綠葉啤酒。
中午晚上連續作戰喝酒,白金十二點才醒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立即給老爸老媽打電話告訴佳音,他爸爸媽媽接到電話喜不自禁。金楠說:“白秋,你是前世修來的福還是你祖老先人好事做得多,你一分錢都沒有花,兒子就進了大型國有企業,起來,喝酒!慶祝慶祝!”白秋金楠跳下牀,就着幾把花生在小飯桌上斟酒對飲至凌晨兩點半,喝了幾杯酒白秋說:“今晚不醉不上牀,哪個先醉哪個收拾桌子。”金楠說:“先醉了還能收拾?沒有醉的收拾!”白秋吞吞吐吐的說:“可以。不過,我好像已經醉了。”
第二天白秋金楠回到五溝,把這喜事告訴老父親白展,父親說,知道了,昨晚上白金打電話對我說了。白金到北方,我思前想後,高興不起來。孫子在北方,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人家欺生不欺生?排不排外?北方氣候不好,飯菜合口味不?聽人家說北方那地方一年到頭盡是黃沙,每天晚上鼻孔裡可以摳出幾錢沙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飲食習慣又不同,北方人淨吃麪食,孫兒又不愛吃麪。還有假設哪天他耍個女朋友在北方,我看孫子重孫子的時間就少了。
金楠說:“爸呢,現在大學生多如牛毛,能找到工作就是大喜事,能到國有企業工作,更是喜上加喜。讓他去吧,你說這些我們都想過,男人家,他自己知道怎樣做,不適應就慢慢適應。”
白展不好多說。
七月六日,白金收拾行囊,到北方省報到。經過一週的崗前培訓,一週的基層鍛鍊,白金留在了省城,其餘四位,分別到了市、區電信公司。
畢竟是大型國有企業,福利待遇尚可。白金和前幾年就職的幾個年輕人共住一套房子,每人一居室。有公用客廳廚房衛生間,鍋碗瓢鏟一應俱全。天然氣、暖氣、電熱淋浴、空調、電視、電話、寬帶等免費使用,早午食堂提供工作餐。白金有些發笑:早晨,無論年齡大小是男是女,每人一大碗大豆磨製加了青菜熬煮的豆磨,黏黏的,成半固態狀,還有三根大油條,遠遠超過在川早餐的卡路里;中午,每人一大碗麪條,男士可享用不超過兩瓶的燕京啤酒,這又是一種飲食方式。晚上,辛苦一天的四個小夥子,誰也不願意煮飯,誰也煮不了飯,下班後相邀相約到路邊小食店,一大盤豬蹄豬膀,一盤花生或豆類,一件啤酒,吃喝得乾乾淨淨,然後一人一碗麪條,飯罷軋軋馬路就回家睡覺。
白金跟三位大哥哥搞得火熱。離開成都時買了幾袋張飛牛肉、阿壩麻辣牛舌、豆腐乾、郫縣豆瓣,這些都是北方省沒有的西川土特產。入住的第一晚上,白金把東西安放妥帖,和陸續回來的大哥哥們打了招呼,到樓下買了兩瓶衡水老白乾,拿出現存下酒菜,請大哥哥們品嚐品嚐。平時喝慣了廉價二鍋頭的年輕人,一看是衡水老白乾,頓時來了興趣,當晚,四人喝了四瓶老白乾。四人都醉了,橫躺豎臥,客廳居室廁所一片狼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