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秋召集全體教師大會,在會上,如實傳達了縣政府張副縣長、教育局王局長、秦副局長、辦公室孫老師等現場辦公的意見。詳細傳達找張副縣長面談的內容,對於教學樓維修加固方案,經費來源,施工隊伍的確定,質量監理以及即將交付審查的建築施工圖紙都作了說明。對於張副縣長說的“點子”問題隻字未提,散會後他悄悄對馬宗友透漏了,並要他內外慎言,不得與他人說也。
關於“三有”活動,他變換了角度,把那天在各負責人碰頭會上講的、和馬元友商量定稿的內容,闡釋了一遍,他宣佈:三有具體工作負責人是馬宗友。馬宗友負責整個活動的安排協調,重點做好學生寢室、食堂、廁所等公共場合的標準制定,行爲規範訓練,資料的收集整理等;袁盟盟重點做好班級活動的標準的制定,行爲規範訓練,各班各年級活動的協調和統籌以及資料的收集整理。馬元友負責全校“三有”活動的計劃、總結及上報材料的撰寫,全校性集合集會、重要活動規範的制定、訓練以及資料收集整理。他說,現在學校各方面工作的基本模式已成雛形。工會要採取形式多樣的工會活動,瞭解教職工思想動向,做好教職工思想政治工作,並及時向領導小組反映教職工對“三有”活動、教學樓維修加固工作的意見和建議。希望大家互相支持,多打幫腔多給力。
大家都表態:把工作做好,把“三有”活動、學校教學樓加固維修工程和教學工作做好,不讓校長分心。
杜天猛來了。張副縣長的瘦秘書上午來了下午又走了。縣教育局來過幾撥人過後,涪陽市教育局趙副局長帶了一行三人來了五溝中學,住了一晚上,凌晨,學生還沒有起牀,這些人就站到校門口,隨走讀生進了學校。他們有人在男生寢室外有人在女生寢室外的操場裡,趁着凌晨朦朦朧朧的燈光觀察學生一言一行。學生們在操場集合後,三人再一次細看了各個寢室內務,隨着早操音樂,他們從學生寢室前繞行出了校園,離開了五溝。八點,馬宗友去接客人用早餐,這些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秋聽了馬宗友彙報,開始也忐忑不安了一陣子,過後又想,事隨天意,走都走了,急有何用!我們五溝人只有這個水平,這個條件。工作不滿意吧,接待不滿意吧,一切都罷了!我們做事又不是爲了面子好看!至於說生活接待不周而不辭而別,那更不是我的問題,那是你的素質!
白秋正在吃早飯,馬宗友又來了,他說:“市上客人昨天晚上臨睡時就結了住宿費,以前,上級客人到五溝,誰都不結住宿費。”
白秋說:“結就結吧,他們回市局要報差旅費的。你不要把問題想偏了。領導中有嚴於律
己,注意領導形象,工作第一的。今天算你運氣好,碰上了,這類人少;也有錙銖必扣的小市民,下基層,牙膏牙刷洗臉毛巾要學校買,住宿費不結賬,只拿住宿發票回單位報賬,專揩基層學校的油,後一類人多得很!”
任九陽又來了。他來找過白秋幾回。陳述了一萬個理由,五溝中學的教學樓加固維修工程該他當建築乙方。白秋給他解釋若干回,任九陽裝瘋裝傻,假裝聽不懂讀書人的話。他抓過白秋的衣領,推搡過白秋,有幾次想大打出手。白秋不怯,要真打起來,任九陽未必就能撿便宜。昨天晚上,任九陽跑到白秋寢室,還不等白秋說幾句話,任九陽大聲說了幾句激動話,像是又要動手,忽然頭歪搭在藤椅上不動了,白秋喊他,“任老闆,我們對人有意見,對酒沒有意見。喝一杯。”任九陽不理會。白秋說:“我有一瓶瀘州老窖,我兩個分了,再說說你的深仇大恨。”任九陽還是不理會。白秋有點急了,“真的昏迷了?”他掐他的人中,沒有反應,白秋又用力揪了任九陽的鼻尖,任九陽眉頭皺了。白秋不急了,他知道任九陽昏迷的真假了,他雙手緊緊抓住藤椅後腿,臉緊緊靠着任九陽的臉頰,任九陽長時間沒有刷牙,嘴裡一股濃濃的怪味,白秋聞到了,心裡反到有些悲慼和同情,又仔細看了一眼任九陽,一個年近七十的老頭,長長的臉黑黝黝的,皺紋很深,像冬天沒有翻耕的兩季田裡的裂紋,“昏迷”後嘴脣包不住牙齒,四顆上門牙像鼻孔裡流出的四根鼻涕,黃黃的,彷彿馬上要脫落。他和父親年齡相仿,卻如此蒼老,萬一在校長寢室裡有個三長兩短,不好交代,他要再一次校驗一下父親的同齡人是真昏迷還是假昏迷。白秋把任九陽連同藤椅一起抱到陽臺,又在任九陽的臉上親了三口,一口在額頭,兩口在顴骨高高凸起的左右臉頰。任九陽心裡笑了,眉毛和臉上的溝溝渠渠掙扎了幾次:你大大的校長像我孫子那樣親我,爲啥?親吧,親吧,讓你親個夠!我早晨沒有洗臉,你親走了灰垢,我臉上乾淨些!白秋看得清清楚楚,鎖了門上課去了。
“昏迷”了的任九陽眯着眼看白秋到了操場,站起來大鬧:“白校長,如果我今天昏迷去了,你要承擔法律責任!”白秋笑着回頭說:“我抱你出門,把我累得出氣不勻,你要給辛苦費!”
白秋早就知道,學校內部有任九陽的探子,當任九陽第一次到家裡的時候他就十分清楚,他要馬宗友暗中調查這個人。
事情很快弄清楚,學校體育教師謝東,是任九陽妻兄的女婿。
十一點過,任九陽又到了學校操場,白秋從廁所裡出來碰上了,鈴聲響後,謝東正上一年級體育課。
白秋說:“謝老師,幫
我叫袁盟盟。”
袁盟盟來了,白秋對他吩咐了事情,喊謝東和他一起去做事。
謝東說:“校長,我有課。”
白秋說:“我已安排人調了課”
白秋從內心不願意把任九陽怎麼樣,畢竟,他是教學樓修建工程的受害者,而且,受害的很不輕。今天他要當着謝東,要和緩與任九陽之間的關係,而且,對於給任九陽通風報信透漏學校加固維修工程的謝東也要敲山震虎。
白秋與任九陽謝東來到民族食店,還請來了陪客,給足了任九陽面子。白秋要了瓶全興大麴,二人聽白秋說話,就着白秋的快慢節奏喝着酒。幾杯酒下肚,白秋輕輕拈掉任九陽頭上的一根草葉,說:“對教學樓的修建,我知道的不多,和黃校長閒聊之中,才知道這個資金匱乏的工程的最大受害者有兩個。一個是教育,修建造價才六十萬,這次維修加固造價八十萬,加起來多少錢?一百四十萬!第二個受害者就是你任九陽。修教學樓,你肯定虧慘了,全家人躲債在外受苦受了好幾年。你找我找了七八回了吧,今天把話說明白,教學樓加固維修工程,縣教育局教育建築安裝工程公司要做,教育建築安裝工程公司是教育局的自留地,我犟不過領導,你也不要怨我,而且,你沒有建築施工的各種資質證書,這麼大的揩屁股的工程再出了差錯,我白秋承擔不起經濟責任和法律責任。今天謝老師在場,順便表態:在我任職期間,肯定給你一件工程,算是對你教學樓建修工程虧空的適當彌補。你,也不要千方百計來纏我,我也要工作,要休息。你是和我父親同年月的人,到現在還要辛辛苦苦掙錢養家還舊債,我於情於理都不能怠慢你,我不能,更不敢把你怎麼樣,能給你的工程,我絕不敷哄你。我小小一個校長,只有這麼大的能耐。”
任九陽聽得很認真,回敬了白秋一杯酒,“白校長,校長不見小人過,我在你家裡死皮白賴喝了好幾回酒,吵過你,罵過你,你沒有給我冒火,沒有躲我,沒有藏貓貓。別人從來都說我是刁民,是賴皮包工頭,見着我像躲瘟神。我知道,你那天把我抱到陽臺,你批評武東坡,你從來不躲我,你是體諒我,同情我,怕我這個老年人有三長兩短,今天是第一次聽到人說了回老實話,我真正是五溝中學教學樓的最大受害者。你有水平,有能力,我聽你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這任九陽真還君子了一回,沒有再給白秋找麻煩。
教育建築公司進校了,加固維修工程有縣局做甲方,進行的相當順利。
龍門山人曰:
縣長銀兩不稀缺,處心積慮怎了得!
你看多少任九陽,掘地扒食度日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