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11)

夕照一寸一寸減弱下去, 堪堪要抵到西山時,忽又枯木如萌芽, 須臾, 蓬蓬燃燒,勾的半邊天斑斕流溢, 泄在了東柏堂。

歸菀生死易身,被晏清源剝盡了一層又一層堆雪砌霜的花瓣,這一朵白山茶, 便也爲他盡情綻放透了,再不能更徹底。

把小腿從他身下抽出,歸菀猶處沼熱,喉嚨幹得發癢難耐,見晏清源似是昏睡過去, 又沉又香, 竟無半點反應, 她的目光,在他肩傷上睃巡片刻,勉爲其難撐着要下牀, 腳踝子被人一拽,又跌回個溼熱的懷抱中, 不容她動彈分毫。

“睡個覺也不消停。”晏清源鼻音微重, 懶懶睜開眼,“怎麼,你還能下得了牀?”

“世子……”歸菀忽伸手捂住他脣, 似不願聽,晏清源把手拿開,惺忪的目光裡忽就露個譏諷的笑,“唔,我忘記了,你要去洗的。”

說完,竟不再禁錮着她,反而是掐住腰肢,把人一扶,推起來,完全不管歸菀,自己一個翻身,朝裡睡了。

歸菀側眸看他一眼,下了牀,把地上凌亂的衣裳撿起,腳下一軟,險些暈厥,兩條腿綿綿的,渾身力氣都被他抽的一乾二淨,再一定睛,那朵薔薇不知幾時掉下來的,因沾了身上的熱氣,萎了幾分,皺巴巴躺在那兒,再無當初嬌豔顏色。

花被人折,再如何細心供養,選最合宜的瓶子,續最清澈的泉水,也最終只得了寂無色,更何況,如眼下這般潦草一擲?歸菀愣了片刻,忽涌出一顆淚來,毫無徵兆的,她到底是早早被他摧折了。

一時心煩意亂,無意瞄到那份軍報,一個激靈,屏氣凝神豎起耳朵,聽晏清源平穩的呼吸聲響起了,才把軍報輕輕一翻,極快地飛了幾眼,只看個大略,就做賊一般又給放下了。

歸菀捂了捂胸口,臉燙的比方纔尤甚,彷彿暗室欺己,做了天大的見不得人的醜事。

等沐浴事畢,再進來,晏清源正慢條斯理穿着衣裳,歸菀餘光一掃,見地上軍報早挪到了案頭,忙上來問道:

“世子不再多睡會麼?”

他一笑:“睡不着了。”

“哦”歸菀悵悵的,倒不是爲他,單單爲這麼看似煩心的一句。

驀地想起要事,趕緊問道:“世子好端端的,怎麼又受傷了?”

“總有人要殺我,我能怎麼辦。”晏清源似毫不介懷,搪塞她一句,抓起軍報就要走人,歸菀也不攔,只是默默目送而已,腦子裡走起了神:你手上多少無辜性命?怎能怪別人老要殺你?晏清源忽把步子一收,轉臉揚了揚手中軍報,揶揄笑道:

“你想看,就正大光明地看,我既帶到這來,自然不怕你看。”

歸菀錯愕,霎時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我就是好奇……看了幾眼。”

“你隨我來,我帶你見個人。”晏清源看她這模樣,便臨時一改主意,吩咐好那羅延,也不管他一臉要跳腳的表情,只命他帶走歸菀。

剛出東柏堂,那羅延一肚子邪火,就要發泄在歸菀身上,打不得,殺不得,但嘴巴卻可以盡情使壞:

“你那個盧伯伯,死期到了!哈,你就等着看他大卸八塊罷!”

歸菀猛地一剎步子,臉上倏地沒了顏色,恨恨瞪他一眼,扭頭就折回來撒開腳丫子跑去找晏清源,她從沒跑這麼快過,晏清源正把晏清河送來的墓址輿圖攤開要細看,聽得一陣細喘,清香盈鼻,那個纖弱身影就衝到了眼前:

“你要殺我盧伯伯是不是?”

她太急,兩隻眼睛裡迅速鼓上了淚,盈盈的一雙眼,又成個水波盪漾的模樣了。

晏清源往後頭一掃,明顯是個警告的眼神,那羅延腦袋一縮,後悔自己一個沒忍住給順嘴溜了,過完嘴癮,自然要吃世子爺的眼刀子。

“你盧伯伯串通亂黨,先要殺我,你說,我是不是要禮尚往來?”晏清源笑吟吟地瞥了瞥歸菀,把眼睛一垂,目光移到墓址上去了。

歸菀頓悟,想起去歲見盧靜的一番密談,彼時的語焉不詳,原都應到今日事上了,她一時無從辯駁,更無暇去想具體事由,咬着個脣,不覺就出了血點子,晏清源卻有心晾她,不急也不躁,視線專心順着手底走。

“世子素有愛才嘉名,取士以才器,不以門第,方有才名之士濟濟一堂,就連未能補以官位的,世子都作賓客蓄養,各盡所長,我盧伯伯他……”歸菀費勁心思讚美,一口氣說的長,暗自舒緩下,眼角將晏清源一瞥,他還是毫無反應,也不知聽到自己說話沒,不由急了,“世子?”

“你說,我聽着呢。”晏清源擡眸給她一記鼓勵的微笑,轉眼間,卻又把目光低了下去。

歸菀看他這個樣子,視若無睹的,再顧不得矜持,一咬牙,上前就扯他袖子,眼淚汪汪看着晏清源:

“我盧伯伯精通《周易》,整個江左都以他爲翹楚,他祖上其實是北方范陽盧氏,當初機緣巧合南下,在建康並不得志,以他才學區區一個壽春主薄委屈了他,世子草創,正是用人之際,你府上的文學賓客,能超過他的,不見得會有幾人,世子既真心愛才……”歸菀說到最後,忽的又沒了底氣,只得勉強道完,“就應當放寬心胸,海納百川,而不是動輒取人性命。”想起什麼,立即補上,“世子說過,你的老師也出身范陽盧氏。”

最後幾句,那羅延簡直聽得目瞪口呆,只道這個陸歸菀真是裝傻充愣的一把好手,那麼恬不知恥的要求,怎麼有臉說出來的!

晏清源卻哈哈大笑,也不知是笑她天真,還是笑她一本正經,歸菀越發沒譜,攥着衣角,耐心等他笑完,怯怯窺着晏清源面上神情,一點也判斷不出,他那個意思到底鬆動了沒,遲遲疑疑的:

“世子能不能放了我盧伯伯?”

“你說呢?”晏清源目光沉下來,笑意褪去,“我沒給他機會麼?我向來願意給別人機會,要不要,卻不在於我。”

見歸菀眼淚簌簌直掉,還要再爭,他伸手捏了捏她臉頰,把眼淚一把勾去:“好孩子,既然你開口求了,我多少要給你個面子,這樣,你隨劉響去,”他乜了那羅延一眼,眸光轉而繼續溫柔對着歸菀,“你要是說服了他,我就放人,如若不能,你不要怪我。”

歸菀聽了這話,頓時轉悲爲喜,嗓子裡哽咽出一聲:“謝世子……”她這麼真心實意感激零涕的目光,大概是頭一回,晏清源不錯目等她說完,點了點頭:

“你謝我?爲盧靜?”

歸菀默認不語,晏清源將她手一拉,輕撫了掌心兩下忽吐出口氣,笑了:“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會虧了禮節,你這樣,”他沒說完,把她腦袋一擁,嘴脣在額頭上碰了碰,“好好勸勸你那個盧伯伯罷。”

一放手,由她去了。

人一走,晏清源便冷下臉,對那羅延道:“你幾時連嘴都管不住了?”

“屬下,屬下知錯了,我也是一時氣不過……”那羅延心下雖不服氣,卻還得認錯,耷拉着個腦袋,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可世子爺,不是要瞞着她的嗎?世子爺怎麼又讓她去看盧靜?”那羅延沒想通,把眼睛又一擡,等着晏清源答疑解惑,晏清源手按在輿圖上,臉色已稍緩:

“盧靜到底算她一個故舊,只當讓她再見一面,權作送行罷。”

“啊!”那羅延目中一亮,很是璀璨,欣喜不已,恨不能手舞足蹈,“世子爺終於決定要殺盧靜啦?這太好了,屬下看當初就不該帶回來!”

晏清源哼笑:“不帶回來,怎麼把這一羣牛鬼蛇神引出?我去晉陽遇刺,也是他一手攛掇的皇帝,我遲遲不動他,正是爲等今天。”

說着,輕鬆結尾,“他已經沒什麼利用價值了,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那羅延訕訕一笑:“可他府邸裡頭的那些東西,世子爺都留着,是有用嗎?”

又是詩文典籍一堆,那羅延彼時帶上溫子升,弄了一整日才分門別類地裝了箱,全拉東柏堂了。

晏清源理所當然道:“有用的,我自然要留。”

說着,目光忽一定:“你去把二郎參軍崔儼百里子如都請來,先在聽事候着,我隨後就來。”

那羅延剛一擡腳,晏清源在身後叫住他:

“盧靜的事情,你再敢多嘴,自己割了舌頭。再有,顧媛華的丫頭找來了嗎?帶進來。”

聽得那羅延頭皮滾過一陣麻,趕緊答應了,溜之大吉。

少時,那羅延便把個十六七歲的丫頭給拎了進來,往屋裡一丟,正是洗月。她本十分機靈,察言觀色最是拿手,腦子也轉的快,此刻,被那羅延這麼一扔,險些趴倒,一定神,就瞧見了一臉笑容可掬的晏清源。

明明他在笑,可饒是那股機靈勁,也耍不出來,人成呆子了。

“大將軍……”洗月戰戰兢兢見了個禮,再不敢出聲。

本來在府中一切安然無恙,要陪媛華去給老夫人誦經,不想剛出了月門,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再醒來,人到了哪兒也不知,看見個凶神惡煞的那羅延,心中猜想清楚了,怕不是東柏堂,就是大將軍府,驚的一身冷汗,知道自己這一趟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大將軍尋她一個小丫頭的不是做什麼呀?洗月腦子亂的要瘋掉,關節泛白,是捏的緊了,牙齒直打顫,都不知怎麼擠出的那三個字。

晏清源直接對洗月道:“我要問的事情,說實話,聽懂了嗎?”

沒有任何威脅,他的語調也尋常極了,洗月卻嚇得把頭直點悄悄掐了自己手腕一把,一點也不敢犯迷糊。

“顧媛華,是不是收到過從晉陽來的信?大概是什麼時候?收了幾回?”晏清源往案前一坐,氣定神閒審了起來。

洗月腦子一轟,暗道他怎麼連這個也問?陸姑娘從晉陽寫信他不該最清楚麼?卻無暇多想,把個眉頭一皺,兩眼朝上一翻,做出個苦苦思索狀,到底是幾個月前的事,回想半晌,纔不太能拿得準道:

“臘月十七,還是十八那天,總之是沒到小年呢,顧娘子收到了一封從晉陽來的書函,再往後,好像沒了,奴婢知道的,就這些。”

晏清源心底一算日子,當下了悟,又問道:“之後呢,有沒有見什麼人?”

洗月頓時把頭搖得跟打擺子似的:“沒,顧娘子什麼人也沒見。”

“來人,”晏清源忽低喝一聲,立下有個身影從廊下闖進門來,極爲迅敏,洗月呆呆一望,晏清源已微笑着吩咐:

“把這丫頭舌頭給我割了。”

聽得洗月膝頭一軟,再沒了先前頭在晏府的硬氣勁兒,頭叩如搗蒜,幾要哭了:“大將軍恕罪!奴婢這是犯了什麼錯,奴婢一定改,一定改!”

“說,顧媛華到底有沒有出去見什麼人?”晏清源話音剛落,侍衛會意,把洗月頭髮一拽迫她仰起臉來:

頭皮扯得又緊又疼,淚花子直轉,洗月只得從嗓子眼裡細細冒出了把變形的聲音:

“顧娘子偶爾上街,順道會去探望她稱‘盧伯伯’的人,將軍雖不許,但娘子之前去了兩回,也沒說什麼,這以後,時不時再去,將軍便不管了。”

侍衛手一鬆,洗月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幾聲,碎淚紛飛,頭皮還在麻痛的餘波裡,身子已經抖如糠篩,畏畏縮縮地覷着晏清源。

“我問的是,她收過信之後,有沒有去見盧靜?”這幾日焦頭爛額,一日下來,多少有絲疲憊,晏清源不禁捏了捏額角,眉宇微蹙,臉上已經是個不耐煩的神色,洗月此時受了驚嚇,答話也就跟着顛三倒四起來:

“沒去,不,去了去了,顧娘子收了書信,就去見了那位盧師傅,奴婢只在馬車裡等着,其餘,一概不知啊,大將軍,奴婢說的是真話,一個字也不敢瞞大將軍!”

最後簡直是痛哭流涕了,嗡嗡作響,吵的晏清源頭昏腦漲,煩不勝煩,手一招,對侍衛耳語幾句,侍衛就把個還在不停叫嚷辯白的洗月拖拽了出去。

這邊劉響把歸菀帶到,果然守口如瓶,一路上什麼都不說,只按晏清源吩咐行事,人一帶到,磊磊落落地走了,歸菀本還擔心不已,以爲他要監聽,沒想到絲毫沒這個打算,竟掉頭去了,這才轉身走到木柵前,似不敢相認,藉着昏黃的燭光,對着那烏漆嘛黑的一團朦朧,喚道:

“盧伯伯?”

那團身影一動,分明是萬般驚愕,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聽見了腳步聲傳來也不以爲意,此刻倏地睜開眼,拖着沉重的腳鏈手鍊,撲到木柵前,不能相信歸菀會這個時候出現在地牢:

“菀兒?”

兩人目光一碰,歸菀立時淚如雨下,在盧靜跟前,彷彿又還是那個壽春城裡長大的小姑娘了:

“是我呀,盧伯伯,是我……”

盧靜亦是個老淚縱橫,袖子一拽,想要給她擦抹擦抹,滯了一滯,見她打扮形容乾淨整齊,個頭也抽高了,分明大姑娘光景,唯恐弄髒她,收回手,只柔聲安撫說:

“盧伯伯還能見着你,再沒遺憾啦!”

他的語氣裡,卻是有遺憾的,只是不願再觸動歸菀傷心事,歸菀抽抽搭搭止一下淚,強忍悲慟,說道:

“盧伯伯,我不要你說喪氣話,等以後,我還想跟盧伯伯姊姊一同回江左。”

聽她說着這些邈若河山的話,盧靜心頭酸苦俱涌,苦笑了下,歸菀則輕輕把他亂髮裡的稻草拂掉,含淚問他:

“盧伯伯,你疼嗎?鏈子那麼重,你坐下,坐下說話。”

稀里嘩啦一陣,盧靜席地而坐,歸菀也跪坐下來,她輕透口氣,繼續說道:

“我替你求了他,盧伯伯……”

盧靜目中一痛,立時變了臉:

“菀兒,生死我早置之度外,我自問上不愧於天,下不怍於地,中間盡了人事,縱飲恨赴死,卻也對得起平生所學,也對得起父母老師教誨,我家中雙親俱已送走,要說有愧,便愧對了身在吳地的妻兒,可大丈夫,有所舍,有所得,我這輩子的路,走到頭了,你無須爲我再去低頭求人!”

“盧伯伯,正因你妻兒俱在,你才更應珍惜性命,有朝一日,回去和他們團聚呀!”歸菀看他神情果決,亦深知他脾性剛直,最是寧折不屈的人物,若不是爲爹爹,早死在壽春城頭了,斷不會隱忍到此刻。

“你對得起爹爹,也對得起朝廷了,誰都不虧欠,”歸菀一想當初四方不救,只留爹爹一衆人困守孤城,心如刀割,一時竟都不知該去恨誰,卻還在奮力寬慰盧靜。

“盧伯伯,你聽我一言罷,若是不肯替他做事,就在鄴城潛心著書,那纔是萬世不朽的功業,後人得益,你莫要看他這一時的風頭無倆,野心勃勃,即便得了霸業,也不會萬古長青,就是秦皇漢武,昔日的煌煌功業也悉數作土,可聖人的話,卻依舊激勵教化着後來人,北朝沒有讀書人嗎?也有的,若是盧伯伯你能爲華夏教化做出一二功績,豈不是比打下座城池更有價值?你又何必枉送性命呢?”

這一番話,娓娓道來,款款而談,聽得盧靜一怔,不禁喃喃道:“菀兒,你長大啦,真好,可是你自己是怎麼打算的?”

歸菀胸口一頓,暗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縱然我明白再多道理,也不能掩蓋晏清源殺害爹爹的事實,況且,我已經一個家人也無……卻怕盧靜憂心,勉爲一笑:

“盧伯伯,我要是說,我也不想報仇了,便這樣跟着他,你會不會怪我辱沒了家風,對不起爹爹?”

盧靜並無苛責,只是搖首嘆息:“這是男人的事情,本就不該叫你一個姑娘家承受,你爹爹當初射你一箭,不是爲名譽,只是怕你落到賊人手中受苦,他是你爹爹呀,菀兒!”

歸菀聞言垂首,悲慟入骨,指甲掐進肉中,生生折斷了半截也毫無察覺。

視線模糊了,又變清晰,歸菀拿手背一抹,擡起臉來:“盧伯伯,你答應我,好生活着罷,日後一旦有了機會,你也再能回吳地去!”

她話中充滿鼓舞,盧靜卻再也聽不進去了,聽進去也無益,自己的結局從來都不是模棱兩可,不得已,勉強應了:

“好,我就聽菀兒一回,不過,盧伯伯得學陶潛,要種豆南山,漱石枕流,忘情避世,菀兒你也不要再來找我。”

聞言,歸菀噙淚笑了,頻頻頷首:“好,我這就去告訴他,就說盧伯伯願意做個北郭先生,再不問世情。”

說罷起身,心中激盪難耐,覺得眼前光明一片,道不出的喜悅輕鬆,衝盧靜靦腆一笑:“盧伯伯,我去啦,你先保重!”

“菀兒!”盧靜忽一伸手臂,他被囚了這數日,又兼上了年紀,鬍子拉渣的,頹唐十分,這樣顫顫露出個枯乾的手,歸菀看的心酸,轉身只想撲進他懷中痛痛快快哭一場,卻不過哽咽一點頭,握住他手:

“盧伯伯,我沒事,你不要掛心我,他待我,其實也沒那麼壞。”

盧靜聽得心腸俱碎,知道歸菀無任何名分非妻非妾,不過是晏清源興起解悶的玩意兒,一想到這,心頭悲愴難耐,又不願她再像自己,走這條沒有回頭的路,終於泄出絲哭腔,近六旬的人,很快嗚嗚哭得傷心不已:

“我對不起陸將軍,沒能把你救出去,悠悠蒼天,何薄陸氏呀!”

他這一慟哭,歸菀哪裡還禁得住,狠下心,將手抽出,淚眼朦朧泣道:“盧伯伯,我去了,晚了我怕他改主意!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守信!”

歸菀扭頭奔去,未幾,消失在了看不見盡頭的一片黑暗裡,盧靜還在眯眼張望,眼前忽躥出個人影,把牢鎖一開,不由分說朝盧靜口中揉了團髒抹布,又把他兩隻手一綁,踢向了稻草堆裡:

“世子爺說了,防着你別又咬舌頭自盡,便宜你了!”

這獄官冷笑一哂,轉臉又“咔擦”一聲鎖上了。

等歸菀回了東柏堂,直奔晏清源的書房,遙遙一目,見那點燈光還在,心中鬆口氣,提裙跑了進來。

裡頭卻並無晏清源,歸菀一愣,抓住正在收拾案几的婢子問:“世子人呢?”

“世子在聽事會客。”

歸菀二話不說,轉身就往聽事跑,一口氣奔來,臨到跟前,屏氣凝神,果然聽得隱約一片人語,不覺收緊步子,廊下立着的不消看,一打眼就知是那羅延。

隔了數丈遠,歸菀也能感受出他那道目光裡的嫌惡,便背過身去,束手而立,靜靜依在闌柱上,等着晏清源了。

就在歸菀到的前一刻,新一份軍報又飛進東柏堂,晏清源看過,傳閱給這幾人:

“魏平守不住壽春了,我準備讓他先詐降了柏宮。”

幾人把軍報一一看畢,有臉上一副認同的,有一臉糾結不定的,晏清源則負手踱起步子,在個燭光下,來回緩行:

“他還想學陸士衡,柏宮一反,整個淮南對他呈包圍之勢,學陸士衡,除了傷亡將士,毫無意義,淮南丟了,我勢必要再拿回來,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世子,潁川……”李元之慾再度提慕容紹,晏清源知道他要說什麼,手一揚:

“我明白,不過眼下,沒有再瞞着的必要了,亂黨既除,我得回晉陽發喪,好讓大相國入土爲安,我走前,唔,明日就將這批亂黨送到東市行刑。”

“世子是要直接砍頭?”

晏清源眸光微動,冷酷一笑:“造反不是麼?我不會讓他們死得這般輕巧,這一回,讓百官皆去觀刑,我要親自到場,斧鉞湯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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