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23)

袍子取來, 晏清源手一伸,展在膝頭, 面上帶着微笑:

“我都忘問你, 你怎麼會做這種針線活,我只當你會繡個雙魚戲水, 鴛鴦交頸。”

歸菀被他說的臉一紅,氣呼呼指着他的獸頭囊:“這不是我繡的呀?”晏清源撇嘴撩起,意味深深看着她, “你好意思說,弄的都狗頭鍘似的,我不過勉爲其難收下。”

“那世子不要戴了!”歸菀說着就要去解,晏清源反手一拽,人打了個旋兒, 就跌他懷裡去了。

“你給我做的, 我都戴身上, 拿你女兒家柔情,好去一去我身上的殺氣。”他把袍子輕扯出來,先放一邊, 不經心笑着。

歸菀就仰他臂彎中,他整張臉, 輪廓全在她眼裡, 何其鋒銳深邃,她裝作驚訝:“世子想殺誰?殺氣這麼重?”

問完,對上他投下的目光, 被黑睫掩着,倒有些看不太清了。

“殺那些心懷不軌的小人。”晏清源半開玩笑,半作真地揉起她櫻脣,存心不想讓她說話似的,“我倒突然想起一句聖人的話來,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歸菀竟不惱,也不慌亂,把他手挪開,認真告訴他:“那下半句世子也該知道,那不過是聖人一句牢騷,聖人也有七情六慾,爲瑣事煩心,偏被只知皮毛的人,拿來附會,世子的母親不也是女子嗎?世子怎麼不對母親說這句去?”

好一番伶牙俐齒,她平時鋒芒不露罷了,哪裡還是壽春那個小姑娘?可分明,眉眼還是那個秀麗眉眼,紅脣也是那個嬌嫩紅脣,晏清源被她說的,竟啞口無言,倒坦然認輸了:

“哦,原來如此,說不過菀兒呀,我是個粗人。”

歸菀頓時不好意思笑了,嘀咕一句什麼,心裡卻被他殺氣那句,弄的還是隱隱綽綽,不得安生,不由攥了攥他衣襟:

“你要走了是不是?你答應過我的,帶我一起。”

“咦,這是要和我生同衾,死同穴麼?你真夠癡情的。”晏清源打趣一笑,歸菀卻趁機追問:

“你要去打賀賴嗎?”說着臉不紅心不跳的就順出下一句,忍下亂跳的一陣痙攣,面上很平靜,“我聽爹爹說過,北朝最能打的將軍,叫柏宮,怎麼,這一回打玉璧,有他在,你們也沒能打贏西邊?”

“兵道詭譎,殺戾限人,我勸你小姑娘家還是少打聽的好。”晏清源似笑非笑就給堵了回去,柏宮當時從南面一線過來,事敗之後,火速回了河南老巢,晏清源又已得知邙山大勝後,他曾親來晉陽謝禮,怕早清楚大相國境況,謀反就在時時刻刻,此刻,聽歸菀冷不丁說起,心頭頓時不快,好在歸菀也十分識相,閉口不提,把眼簾垂下,默不作聲了。

她這一安靜,柔美乖順如斯,晏清源意念頓起,便把人腰身一扶,抱起往牀上一送,開始解她衣裳,歸菀手卻一抵:“袍子明天要穿嗎?我給你再曬一曬,見見太陽,穿了也舒服。”

“不必。”嘴脣開始在她臉畔遊走起來,未幾,動作就大了起來,力道狠的驚人,歸菀覺得他一反常態,總覺場景似曾熟悉,那股亢奮,整個人如一場晦暗的風暴,歸菀顫抖着推他:

“你還要像破壽春城前晚那樣對我麼?你把我當什麼了?”

晏清源嫌她麻煩,手一撐,丟一句“不是”,忽然停下,衝她眨眼一笑:“我是捨不得你呀,”說着聲音低下去,“你放鬆些,讓我好好疼疼你?”

他氣息強烈的還是讓歸菀害怕,不到半刻,眼波盈盈,碎淚隱隱,歸菀於風浪中只能緊緊抱住了他,心中瞭然,兩人癡纏到最後,晏清源湊在她耳畔說了句“等我”,歸菀尚在餘、韻間失神,心不對口地應了。

這一覺,遲遲醒來時,本還惺忪無力,腰肢痠軟,被那窗格日暈刺的驀然一驚,趕緊揉了揉眼,去看他那雙馬靴。

果真不見了。

再找那件袍子,也沒半點蹤影。

那句“等我”,這才清晰起來,歸菀並不意外,此時,一人靜坐良久,濾盡了心裡那份躁意,才把碧秀找來:

“世子人呢?”

“世子起來就去了北宮,應該是探望大相國去了。”

“不是說好多了嗎?”歸菀佯做關切,順手把帳鉤一掛。

碧秀看歸菀下牀,往妝奩前坐了,一截雪白的腕子一揚,不等她動手,趕緊過來替她開始梳起頭髮,神色有點惑然:

“是說好多了,怕是還下不了牀,藥還煎着呢,以大相國的性子,這會正該帶人去圍場狩獵,還有茹茹公主,”說着飛速吐了下舌頭,“三不五時的就帶人高馬大的使女來鬧一鬧,整個府裡不得安寧。”

歸菀從鏡子裡笑看碧秀:“茹茹公主是誰?她怎麼敢來相國府鬧事?”

好一把青絲,碧秀每每都要感慨,握在手裡真如撫摸着上好的匹緞。脣角一耷拉,無奈笑答:

“大相國和賀賴都忙着籠絡柔然,所以娶了可汗的公主,逼的主母也讓了位子,公主脾氣壞得很,稍有不順,砸東砸西,府里人都怕她呀,大相國剛回來時,還能驅車去公主府,後來漸重,出不了門,公主又不肯住在府裡,就時不時來鬧了。”

說罷又壓低了聲音:“二公子的母親也是柔然人,陸姑娘不知道,她們不說漢話,發脾氣時,可苦了我們,說的鮮卑語,和主母說的還不太一樣,想順她的心都不能。再有,一頭都是梢辮,又不大洗,發火時亂甩,奴婢都嫌棄!”

她和歸菀熟了,又因都是漢人,無端親近幾分,竹筒倒豆子一樣,嘰裡呱啦說了好一氣。

歸菀心不在焉聽着,嘰地一聲笑了,原來相國府後宅還有這樣的糟心事,她扶了扶新挽的髮髻,琢磨了碧秀後頭幾句,忽問道:

“公主又來鬧了嗎?”

“昨日來了一回,奴婢去後頭取針線聽她們說起,埋怨府裡張燈結綵,大相國把她忘了,她哪裡知道,玉壁過後相府的難處。”

歸菀“哦”一聲,輕聲自語:“那就是根本沒好。”

“陸姑娘說什麼?”碧秀把簪子一插,偏頭看看她,歸菀抿脣微笑搖首,走到門口,冷風過梢,枯枝瑟瑟有聲,倒讓人不覺得荒涼了。

一陣又一陣肆虐的風,把個蒼穹吹得高遠湛藍,這些日子的天氣,真的很好,無雨無雪,歸菀出了會神,跟碧秀一道圍着篾籮,做起針線,教她蘇繡的手法。

“只怕這個節,要在晉陽過了,過兩日,你能陪我再去街上買些東西嗎?”歸菀閒話家常一般,把線捻了捻,碧秀苦了下臉:

“府里門禁倒不嚴,就是問東問西的,上一次,我說要回家給我娘送新做的襪子,好說歹說,才讓我出去。”

歸菀默默聽着,眸子裡很快泛起層水霧,再擡首時,不過是清清眼波罷了:“我父母都不在了,只有個姊姊,住在鄴城,來晉陽這麼久,也不知她怎麼樣了。”

“姑娘給去封家書呀,說說自己近況,再問問姊姊的,好歹也放心。”碧秀不過腦子的,隨便應起話,只專注歸菀手底那精湛的刺繡手藝。

“說的有道理,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歸菀一笑,把花繃子挪近些,遞給碧秀,耐心指點起來了。

這邊歸菀閨中打發時間,晏清源已經人在校場,一身戎裝,立在點兵臺上,看着一張張躍躍欲試的臉,微微一笑。

不多時,有人拖上來兩名俘虜,晏清源拔劍一閃,血漿直噴,有幾點濺在他衣角,他混不在意,把個頭顱朝香案上一扔,拍拍手:

“就拿賀賴的兵,給我軍祭旗罷!”

三千精騎驀地一靜,一剎過後,陡得又發出陣喝彩之聲,晏清源擡頭看看天空,滿意極了,誓師的日子,果真是個好日子。

不等天黑,晏清源親率百餘騎打頭,風馳電掣朝平龍鎮方向疾馳而去了,這一路,不過歇了兩腳補給,後半夜便來到目的地,並不紮營,而是蟄伏在了鎮中。

趁着夜色,劉響深一腳淺一腳趕到一間農院,一推門,晏清源正在與劉豐生等議事,他上前,把一支箭遞過來:

“都造齊了!世子爺看成嗎?”

半月前,晏清源就做了安排,此時,箭頭在燭光下簇簇發亮,晏清源凝眸片刻,丟給劉響:

“都給我淬上毒,連夜趕出來。”

說着目光還是落在輿圖上,問的是無名氏:“大相國先前堆出的高臺還在是不是?”

“還在,”無名氏沉着一答,“王叔武既見相國慘敗而歸,一時半刻的,還沒給剷平,眼下忙於節慶,更無暇了。”

晏清源這纔看向劉豐生:“劉將軍找個可靠的裨將,帶一支人馬過去,拿盾牌打掩護,箭都給你們,讓人分於東西臺兩側,讓他整個城門都對着毒箭!”

玉壁城的周邊地形,對於剛吃一大敗仗的魏軍而言,既熟悉,又在這熟悉中夾雜着難言傷痛,聽晏清源如此佈置,已然和大相國的計謀有天壤之別,劉豐生半信半疑,他同年輕的世子,沒什麼私交,更沒什麼共同對敵作戰經歷,此刻,還在思忖,晏清源忽而一笑:

“我要把城裡的人,引出來打野戰!”

劉豐生這才精神抖擻,眉眼上騰騰的殺意,直迫上來:

他們這樣的驍勇鮮卑,就該打痛痛快快施展陣型,痛痛快快打野戰吶,整日圍着座破城,放箭、搭雲梯、推衝車,再多的花樣,也沒翻出朵水花來,便衝晏清源乾乾脆脆應了個“是”,扭頭佈置去了。

半途思忖着不對,折回來,把疑慮的目光一投:

“玉壁城本一萬將士,算上折損,也得有大幾千,萬一他們再及時補了兵員,我大軍還在後頭,往最壞說,世子爺是要拿三千來打一萬?”

這麼一說,引得一把質疑目光也跟着投了過來。

晏清源轉着手中匕首,蹙眉笑看劉豐生:“王叔武一萬應十萬,結果又如何?”

說的劉豐生面色一陣不好,晏清源笑道:“邙山一戰,賀賴元氣大傷,王叔武何來兵員可補?大相國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他都沒來救,這個時候,更不會給他增補援手。”

一語又把人說的恍然大悟,劉豐生一抱拳,大步走了出去。

不出半個時辰,晏清源根據斛律金所供名簿,再次點下兵將,各有安排,囑咐完無名氏劉響這一支明早要潛伏入城的先行軍,外頭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聽有人喝斥了,晏清源眉頭一皺,就見人打簾進來,把一封皺巴巴的書函,遞呈過來。

在一干將領緊張的注視下,晏清源抖了兩抖,高聳的眉峰下,是看不出神情的雙眸,唯獨只見那張臉,猶在燭光裡,泛着玉一樣的光澤。

他把信一折,對上火苗,任其瘋舔,笑對衆人道:

“鄴城段韶將軍又遣了一隊兵馬支援,雖說大可不必,倒也算助威罷。”

人心一鬆,各自領命而去,晏清源把信使往裡間一帶,手不覺扶在抵門的木棍上,被粗糙的毛刺一紮手,渾然不覺,咬牙一頓,一雙眼睛才迸出極冷又極熱的光芒來:“告訴李元之,務必封鎖消息,秘不發喪,一切等我回去再說!”

信使淚光亂閃,方纔好生隱忍的一通,此刻真想忍不住跪晏清源腳下慟哭一場,卻深知不是時候,噙淚無語拼命點了點頭,朝他施了個大禮,轉身又投進了茫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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