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子(20)

日頭剛打照過來, 晏清源一張臉,猶如二月桃花雪, 明亮如日月光華, 換了騎裝,執鞭出來, 再看穆氏,腰肢仍如年輕時一樣纖細,她着的是身改良的勁服, 襯的四肢修長,幹練颯爽,遠遠一目,哪裡是五十的婦人,一縱身, 就跳到了馬背上, 兩人不要多少扈從, 只帶幾員大將,三五親信,出了晉陽宮, 直奔北城校場。

離玉壁戰事過去已有月餘,校場早恢復日常訓練, 離的老遠, 晏清源就聽得馬蹄奔騰,長嘶不斷,剛入晉陽時鋪天蓋地的一場雪也早化的沒影, 一時間,整個校場,煙塵遮天蔽日,風颳在臉上,辣辣的痛,彷彿穆氏昨夜扇下那記耳光,猶在耳畔。

被斛律金相引,幾人上了高臺,傳令兵一拉哨子,戰鼓大作,急驟如箭雨,校場先前的那些喝練聲、兵器相接聲、戰馬的嘶鳴聲,不到一刻鐘,消散的渺無蹤影,黑壓壓的兩陣精騎配環首刀,持馬槊,如烏雲聚攏,就在眼皮子底下等待檢閱了。

晏清源目中一亮,甚是滿意:“這就是那三千精銳?”

斛律金花白眉頭一掀,和晏清源的目光撞上,似乎有絲無奈:“世子,咱們北鎮最最殷實的家底子,可都給了你,他們也不過歇息了個把月而已。”

“六坊鮮卑,以一敵百,又豈是浪得虛名?!”晏清源豪氣干雲,朗朗一笑,他那份自信從容,不覺感染了在場幾位大將,皆目光炯炯看着他,穆氏這時朝前一步,氣沉丹田,沉穩喊話:

“世子既在,一切調度皆聽他指揮!”

衆將把晏清源簇到前臺,底下的勇士們,就瞧見了個一身黑袍明甲,輪廓清晰的年輕公子,微眯着眼睛,將他們掃了一遍,忽一拔佩劍,一道青鋒直指蒼穹,他用鮮卑語問道:

“敢不敢隨我復仇!”

“報仇!報仇!報仇!”如林的馬槊,被冬陽擰成一道道熾茫,幾月前的屈辱與痛苦,忽的又重新澎湃於胸田,一時間,一雙雙嗜血的眼睛,盡數化作了連綿不絕的悲鳴。

校場上的吼叫,震的大地也跟着瑟瑟發抖,晏清源一收劍,接過穆氏遞來的虎符,聽她說道:

“勝,是大勝,敗,也是大敗,到時可不只是你世子之位能否保全這麼簡單。”

晏清源默了一默,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壓在身上,把眉一揚,脣角的微笑呼之欲出:“那就拭目以待。”

半道折去安頓降將的宅子,衆人也不管他,私議了一路,見穆氏並無異議,不好多說,然而對於晏清源詭譎行事,到底不大放心,世子常年於鄴整頓內務,淮南雖戰績不俗,到底有晉陽撐腰,他打的心無旁騖,立了威,是最好不過,沒立成,也無損世子地位。

唯獨李元之,等人都進去探望大相國,自己就坐在府前階上,在一團暖和的柔光裡,託着腮,打起了個盹兒。

馬蹄聲一近,他倏地睜開眼,見晏清源攜幾名親信呼啦啦過來,齊齊下了馬,並不起身,直到晏清源把目光往他身上一轉,戲謔一笑:

“我以爲門前來了要飯花子呢,參軍,這是準備唱哪一齣啊?”

說罷眼神一動,劉響就走過來了,晏清源還在身後笑:

“我猜,參軍八成是腳麻了,你扶他起來。”

李元之搖頭一嘆,推開劉響:“世子就是太愛笑了,整天笑個不停,不知道的,以爲世子天天洞房花燭升官發財!”

一席話,引得扈從們忍俊不禁,卻不敢放肆,因李元之是大相國第一心腹之人,地位超然,他對世子向來有話直言,愛護之情,卻也時常溢於言表,自然不是常人能比。

晏清源負手兜着馬鞭,從他身旁過時,嗤笑一聲:

“難不成我要天天哭的神志不清,參軍覺得纔像樣?可笑!”

兩人一道進了仁壽殿,晏清源接過熱手巾,擦去一臉的細密灰塵,那雪白的手巾上,便是幾道灰痕,他忽的說道:

“江南山清水秀,定不像晉陽,吹得人灰頭土臉。”

說罷喃喃像是自語:“我還沒去過真正的江南佳麗地。”

李元之接過去,替他洗了手巾:“世子不必發一時感慨,日後自有可圖。”

晏清源眸光一定,卻對他會心一笑:“我雖沒去過,可江南的絕頂佳麗卻已經有了一個,夫復何求?”說罷腰身放輕鬆,往三足幾一靠,“就差江山在手了!”

他打壽春那些事,李元之自然也聽聞不少,拿人家女兒去攻心,稍覺過了,但虜回來不但不丟手,這一次,還帶回晉陽,李元之也難能懂他那些花花心思,索性不想,只是遺憾地搖頭:

“陸士衡和王叔武,又何其相似?只是同人不同命啊!”

晏清源微微一笑,不想聽他提及陸士衡,正好順着這個話頭,也就說開了:

“當初壽春城裡,人心不齊,也是一患,我來晉陽的路上,半途遇刺,”說着見李元之面色一變,拿眼神示意他不要慌張,而是接着說道,“刺客就是當初文欽的部下,本都降了,來到鄴城,卻又被人收買攛掇,我要說出來,怕是參軍也要大吃一驚。”

“降將反反覆覆也是常事,若有才可用也就罷了,無用的,世子還是儘快殺絕。”李元之誠心諫說,看他托腮靜坐,便把手爐遞了過去。

晏清源詭異一笑:“我要借這羣蠢貨,引蛇出洞。”

說着習慣性叩起案几,“陸士衡手底下,有個叫盧靜的主薄,一張嘴,很會蠱惑人心,正圍着皇帝打轉,大相國這一病不起,難保有人就想蠢蠢欲動,段韶去鄴城我明白也就是這個意思,我等他們露馬腳。”

李元之點點頭:“這個刺客呢?世子是怎麼處置的?”

“我要好好用他,讓他知道,他前半輩子,都跟錯了人。”晏清源脣角彎起,那張臉上,是李元之無比熟悉的神情,便溫聲回了句:

“兵行險招,世子這是拿自己以身作刃。”

“參軍,”晏清源難得正經看他,面上淡淡的,“我也只對你說,這一回,你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雖是世子,但晉陽的這羣勳貴,一旦大相國不在,他們更多的是聽命於家家,我必須拿出一份軍功,才能讓他們真正心服口服,說到底,我吃虧在年輕,早年不曾跟着大相國起事。”

李元之是真的怔住了,不知道他竟已想的這麼遠,晏清源譏諷一笑:“石騰他們不還寫信要換掉我嗎?我這個位子,從來也不是鐵板釘釘的事。”

“世子,你誤會了,大相國早年雖動過一次這樣的心思,”李元之怕他存心結,急的趕緊澄清起來,“但自你五年前去鄴城,再到如今,無人能撼你世子之位,這一點,我跟隨大相國多年,又豈會不知?”

晏清源笑而不語,眸光幽幽浮動,忽傾過身子,似有話還想跟他說,卻只是一頓,替李元之撣了下肩頭浮灰,低聲道:

“參軍待我,視若親子,我從來都一清二楚,絕非鄴城崔儼李季舒可比。”

李元之這人,最不能聽這樣的掏心窩子話,晏清源平時打趣他倒還好,這麼一來,眼眶子發酸,也添風霜的眼角不由溼潤,苦笑看着晏清源:

“世子……”

晏清源對他無聲一笑,攜他一道去探望大相國了。

一連幾日,晏清源頻頻外出,先是從兩個校尉嘴裡得了玉壁城內詳情,這才緊跟着放出去一隊人馬,由無名氏打頭,連夜趕往玉壁方向去了。

他這些舉動,除卻李元之,連斛律金等人也未告知,更不要說於病榻纏綿的大相國,這日,他喂好了藥,正拉扯棉被,想勸大相國再多睡片刻,晏垂手一伸,滿是厚繭的觸感,一下覆了上來:

“我看你神色自若,可是另有打算。”

渾濁的雙目,倏地射出一道久違的精光,連晏清源也是一肅,知子莫若父,他便也坦然一笑:

“我什麼都瞞不住大相國。”

“是我讓你爲難了。”精光一閃而過,陡得變作難言的柔情四起,晏清源擡眸,同父親目光一對,父子間的默契,一切盡在不言中,他輕輕笑了:

“我沒什麼爲難的,大相國不要憂心纔好,等到來年開春,病自然就好了。”

晏垂喉間忽重重發出一陣陣荷荷聲,把頭一搖,晏清源扶他起身,把痰盂拿來,等他吐盡,拿帕子給慢慢擦乾淨嘴,晏垂忽一攥他手臂:

“你先去忙,我過幾日再有話交待你。”

晏清源不作強求,應聲而出,見穆氏就站在門口,母子兩人一對目光,晏清源微微頷首,也沒說話,回到少年時所居書房,先處理了晉陽一干公務,事了,一個人走起棋,那兩道英挺的眉,時而蹙起,時而舒展,下了一半,似遇困境,黑子與白子博殺難下,便摩挲着棋子思忖起來,良久,外頭劉響攜鄴城的一件書函進來了。

“二公子的。”

晏清源“嗯”一聲,對鄴城的事,倒沒什麼不放心的,如今晉陽事情壓頭,諸多棘手,遂棋子一丟,展開信看了幾眼,無非是朝政瑣務,末了,才問及大相國近況。

不等他開口,劉響早極有眼色的滴了清水,把墨研開,這一套,做的和那羅延一樣輕車熟路,一點不見生,等晏清源提筆寫就,正要送走,晏清源忽喊住他:

“等一下,我再給大將軍府去一封罷。”

劉響答道:“這樣也好,公主肯定掛心着這邊。”

晏清源眉頭不由一蹙,一想到府裡那羣妻妾要應付,也提不起多大興趣,例行公事地寫了幾筆,隨即起身,把案上一切事宜全部撇下,伸了下腰身:

“你給我解兩匹馬,我出去走走。”

眼看日頭早都過半,冬日天黑的極快,也就是數個時辰的事,劉響當他是發悶,忙不迭擡腳去了。

等備好馬,卻見晏清源身後還跟着個人,頭頂突騎帽,腳踩羊皮灑金靴,若不是劉響一路相隨,倒真以爲是哪個單薄瘦削的鮮卑小少年,這會,不過一眼認出是歸菀,這才明白兩匹馬的意思,世子是帶佳人去散心的,遲疑了下,問過晏清源,隻身跟在了後頭,算作隨從。

出了晉陽宮,卻不是信馬由繮,而是往西山大肚崖方向。

西山大佛下另有永寧寺,香火極盛,因玉壁一戰,無數六鎮未歸故里的冤魂等着超度,因此,無論白晝黑夜,香客不斷,四處可見默默祈禱的百姓。

晏清源沒帶歸菀去寺中湊這個熱鬧,只擡頭一掃上方的森鬱松柏,墨黑的一片,重彩一筆,直逼眼目,略一思索,命劉響代自己到裡頭去上了柱香。

劉響頗覺意外,這個時候,忍不住說話了:“世子自打回晉陽,一次也沒進永寧寺,還是進去一趟吧,告祭英靈。”

晏清源面無表情:“我是要告祭,但不是在永寧寺。”

話中別有意味,劉響不再多問,一掣繮繩,從馬上下來,行了個禮,快步進寺去了。歸菀則緊了緊領口,分明聽到了他這一句,試探問道:

“世子不去寺裡告祭,那要去哪裡?”

“在心裡。”晏清源忽對她一笑,只打了個機鋒,歸菀失望地扶了扶突騎帽,把那雙翦水秋瞳又露幾分,剛要再說,就衝晏清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引得晏清源哈哈大笑,拿鞭子一卷,手上發力,歸菀就落到他這匹馬背上,穩穩坐在了懷裡。

“凍着你了麼?”他低頭一問,拿大氅又把她裹緊幾分,似乎有些後悔,四顧一看,就要調轉馬頭,“還是回去罷。”

歸菀卻不肯,回頭衝他眼睛一眨:“世子帶我出來,本意是什麼?是想帶我看大佛的對不對?”

晏清源莞爾,點了點她微紅的鼻頭:“對呀,可是實在太冷,凍壞了你,不值得。”歸菀不服氣的一搖頭,“我沒那麼嬌弱,不過剛纔鼻間一癢,冷風激的,既然來了,我也想看看大佛。”

“可不是,你沒那麼嬌弱,”晏清源忽貼在小耳垂上,逗逗她,“我怎麼着對你都受得住。”

歸菀先是不懂,繼而明白過來,臉上頓時飛起紅暈,熱熱的,嗔他一眼:“大白日的又沒個正經。”晏清源呵呵笑了,聲音纏綿起來,“我就喜歡對你沒個正經,你能奈我何?”

“去看大佛罷。”歸菀趕緊撇下這個話頭,把目光放遠,遙手一指,“騎馬過不去吧?”

這邊劉響出來了,晏清源衝他丟了個眼色,劉響便把歸菀的那匹馬,先寄停永寧寺,再出來時,見兩人已經朝石窟那去,趕緊也一揮馬鞭追了上去。

大佛後頭環山,就這麼磅礴地坐在山崖的懷抱之中,可四下裡,衰草連天,冷風摧城,更襯的那具龐然大物,遺世獨立,似對人間漠不關心。

兩人下馬換作步行,夕照的餘暉落下,天空不斷變幻流雲行狀,把個薄冥燒的如火海一樣絢麗,大佛的臉上,也遍灑金光,歸菀再仔細瞧,又覺得無端添了絲溫柔敦厚。

道路兩旁伸出的荊棘,扯住了歸菀衣角,她掙了片刻,纏的更緊,正想求助晏清源,眼前寒光一閃,晏清源拿匕首斬斷了荊棘,連帶着衣角也跟着飛去,歸菀無奈一笑:“這是同歸於盡嗎?”

“不,”晏清源一捏她臉蛋,“這叫快刀斬亂麻。”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往前走了。

等真正來到跟前,歸菀還是一驚,大佛那幾個腳趾,都要比她腿還粗,歸菀好奇一摸,又涼又硬,往後退出幾尺遠,見佛闔目安詳,拈花似笑,那抹笑,實在太淡,似有若無,可不礙風華,一低首,便見衆生心。

凡大寺,皆有浮圖,僧房甚衆,又有雕樑畫棟,不遜園林,歸菀在江南亦有所觀,但這樣渾厚不知耗費多少工匠心血的大佛,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每年四月初四,晉陽仿當初洛陽舊制,會將寺裡菩薩的雕像運出,受百姓瞻仰,”晏清源一撫佛身,跟她解說,“還有西域涼州來的胡人,會表演吞刀吐火,有趣得很。”

“吞刀吐火?”歸菀把一雙杏眸睜得極大,滿是驚疑,“那豈不是要死人呀?”

看她露出稚童樣的好奇不解,晏清源忍不住笑道:“我就說你南蠻子一個,見識也不怎麼樣。”

歸菀不由把嘴一嘟:“我沒有見過,就是沒有見過,最起碼,我沒有不懂裝懂,也沒好爲人師。”

說着兀自往一旁的石碑瞧去,見那上頭線條流暢,筆力老道,刻的正是開鑿大佛這件盛事,極盡鋪陳,辭藻華美,手撫過刀刀見骨的字跡,歸菀不禁留一聲嘆惘:

“僕今追念,回首悵然,豈非華胥之夢覺哉?”她看看晏清源,“世子,這石碑,哪怕再受風流雨打風吹去,也能傳世百年,甚至千年,只是,你我今日在這一站,恐怕只是一粒芥子,再無人記得。”

她忽然老氣橫秋,晏清源失笑,卻也過來同她一道觀摩,良久,兩人都沒說話,晏清源不知想到些什麼,微微一笑:

“未必不能,青史當記一筆,功業照樣可以不朽。”

歸菀默默一笑,忽對他說道:“那是世子,我是無名小卒,當初在鄴城,你讓我悟《水經注》,我剛纔看這大佛,似有所得,說錯了,世子不要怪我。”

她柔聲細語的,晏清源含笑的眼,在歸菀那張嬌嫩妍麗的臉上定住:“你幾時這麼會說話?”歸菀把腦袋一搖,略顯羞赧,“我一路看北國風光,此刻又見此景,偶生感慨罷了。”

“你說。”晏清源遞上鼓勵的眼神,馬鞭在手裡輕輕轉着。

歸菀目光一轉,停在石碑上:“世子是和那個寫書的人一樣,都想河山一統,”她垂下頭去,“你早晚會滅了我的故國。”

晏清源很有些意外,以爲她開竅想通,目視她而笑:“那你要不要花冠呢?”

歸菀不用看,也能察覺出那兩道意味深長的目光,正在自己側臉輾轉着,她把帽子一拉,想要壓住眼睛,好躲開他兩次三番的糾纏:

“當無名小卒,沒什麼不好,世子不用管我。”

“你羨慕石碑長久,難道不想以另一種方式流轉人間?”晏清源還在追問,一哂笑她。

“世子案頭不僅有《水經注》,還有一本同爲北人所寫《洛陽伽藍記》,舊日繁華,一夕散盡,晉陽爲何還用永寧寺之名?那一場大火,不早把你們元姓皇帝江山燒的透盡?不過,洛陽本來也不是你們的,”歸菀到底是想勸晏清源,“你們手上的血,已經夠多了,晉陽今日之盛,怎知不是日後的黍離之悲?”

“夠了!”晏清源聽她滿嘴的不祥之詞,蹙眉瞥歸菀,“婦人之見,王圖霸業,本就是要流血的,再亂的世道,也終需有人來終結,南樑偏安一隅,不思進取,怎麼不見你說?”

眼見暮色下來,再耽擱,這段路不好走,歸菀知道兩人各自難能說服對方,裝作抱肩,低聲說道:“很冷,我想回去了。”

那邊劉響已經點燃了個火把,引兩人過來,重新上馬,晏清源還是不讓她再單騎,歸菀卻道:

“我自己可以!”

晏清源頷首一笑:“好,你自己來。”說着掉頭先行,真的不再管她,扯着馬繮,一氣奔回大相國府,到了府前,也不等歸菀,提步就要進去,遠遠聽歸菀在身後不住喊他:

“世子!”

他想了一想,還是收住腳步,在燈籠底下看着歸菀下馬,小跑過來,輕喘着問他:

“你是不是要出遠門?”

她十指又凍的發僵,放在口邊哈了兩下,晏清源不回答,只對她笑笑:“進屋去罷,端杯熱茶捂捂。”說罷扭頭就走。

歸菀在他身後把袖子一扯:“世子還沒回答我的話!”見他不停,她忙追幾步,把胳臂一伸,擋到他前頭,把他的去路攔了,晏清源一振胳膊,輕蔑哼笑了聲:

“螳臂當車,後半句自己想去罷!”

不知幾時,月上梢頭,清波灑地,歸菀還是不鬆手,就踩着他拖在月光裡的影子,亦步亦趨跟着。

她如今手勁也跟着大了,這麼拉拉扯扯的,晏清源被她弄得極不舒適,真的用力,倒也隨時能把歸菀甩地上趴着去,他猛的一收步子,歸菀撞進懷裡,被他順手一抱,兩道劍眉,往眸子上一壓:

“你再給我找事,我弄死你!”

這話聽來耳熟,歸菀瑟縮一下,委屈看着他:“你爲什麼不肯聽我說話?你說過的,給人說話的機會。”

晏清源不由的又是一笑:“我說過那麼多話,你記的倒刁鑽。”

說着下巴一擡,示意進去說話,兩人來到屋裡,晏清源把馬鞭朝案頭一丟,大喇喇坐下,雙手一交叉,似笑非笑看着歸菀:

“說罷,我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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