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婷“哦”了一聲,心想:“他可真夠暴力的。”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白杉擡腕看了看她的夜光錶,道:“哎喲,不早了,快睡吧,明天還得考試呢。”說罷便要回她的牀,陳婷拉住她,道:“就在我這兒睡吧。”白杉笑道:“好吧。”說着也打了個哈欠,閉了眼睛便進了夢鄉。
陳婷卻沒有立時睡着了,她將頭歪向一邊,正好對着窗戶,窗外,寒星點點,秋風依舊撒潑般地怒號着,大家都在等待着太陽的重新升起,等待着明天的事情,漫漫長夜,似乎就是讓人們用夢境去做明天的等待。明天,哦,對了,明天,就是另外的一天了,而離分開的那一刻就又近了,究竟是不是散是永恆,聚是瞬間?再美妙的樂章也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啊,之後呢?或許只會留下這清冷的月亮,圓了又缺了,圓了又缺了……
深秋的早晨,天氣出奇地冷,陳婷沒有早起的習慣,好容易從被窩裡爬了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便用沾了清水的梳子將有些零亂的頭髮梳了梳,又照了照鏡子,覺着沒什麼大的不妥當之後便匆匆去了教室,連早飯也懶得吃了。
開考時間是八點,按理講現在還有一段溫書的時間。
陳婷步入教室的時候,正瞧見史思文埋頭算題,他的位子緊靠着教室門,也最惹眼。
史思文的同桌曹芫也埋着頭,雙手捂着耳朵,嘴裡喃喃地背誦着政治書上的講義。
而她後面的如菲也盯着政治書,只是她是直着腰的,目光中淨是不耐煩的神色。
趙晨光、朱峰一干人圍在一個角落裡,不少人坐在桌子上,喬龍生正講着一個鬼故事,據說他最擅長把故事渲染到讓膽小的人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但馬有失蹄,今天這個出自《聊齋志異》的小故事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恐怖,其約略梗概爲:“傳說古時候,有個劊子手的刀子極快,一次,有一個將要被處決的囚犯向他行賄,劊子手便答應他不讓他受罪,行刑的時候,劊子手便手麻腳利將囚徒頭顱砍下,那頭顱滾落在地,兀自贊道:‘好快的刀!’”
大夥兒聽了不怕,自是大大的不過癮,一時間噓聲迭起,凌劍星更是喝起了倒彩。陳婷非常反感他的故事,見他冷了場,忍不住心裡有一陣幸災樂禍。
可就在這時,忽聽一人高聲喝道:“開書也!”陳婷嚇得一哆嗦,轉頭一瞧,正看見林嘯宇神情肅然,右手按在粉筆擦上,粉筆灰揚了半袖子也沒覺察了,他是一個書迷,鸚鵡學舌居然也有了兩下子,大夥兒反正閒着沒事,也就湊了湊趣,叫了聲好跟着便鼓起掌來。
陳婷吃了他一嚇,心中氣惱,便兩手叉在胸前,心想:“總得給他搗搗亂。”當下也就不忙走了,只聽了一會兒,她便曉得這是盧俊義血戰金沙灘的故事,只聽林嘯宇道:
“盧俊義將一杆哨棒舞得風雨不透,水滸羣豪各展平生絕技,只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卻半些奈他不得,忽聽花榮大叫一聲:‘衆哥哥,退後了,看我來取他。’羣雄知他‘小李廣’箭法通神,當真百步穿楊,例不虛發,便相互招呼一聲,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再說這‘玉麒麟’雖是棍棒之術,天下無對,可畢竟好虎架不住一羣狼啊,正自無計,忽見敵人退去,心中一輕,但他久經陣仗,知必有大將索戰,好個盧俊義,英雄了得得不得了,擺好架勢,全神戒備,鸞鈴響處,但見一位白袍小將躍馬上前,俊義將哨棒一橫,仔細打量來將,但見花榮好一個風流俊俏的小夥,忍不住心中愛惜,但口中卻叱道:‘兀那小將,爾得父母恩養不易,不思在家孝順父母,卻幫着宋江做反朝廷,好不羞恥。本員外念你年幼無知,這就去了吧!’
花榮大怒,將雪山飛龍槍掛在得勝鉤上,左手從背上取下天地日月弓,右手取一枝北斗七星箭,雙手較勁,只聽得吱呀呀一聲,端的是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嗖——羽箭直奔盧俊義前心射去,花榮怒道:‘好叫你知道花榮的大名。’
那花榮外號叫小李廣,弓箭之術第一,但這番竟也遇着敵手,盧俊義在本書中是天下第一好漢,眼見羽箭飛來,不慌不忙,大叫一聲:‘來得好。’只將手中哨棒輕輕一豎,那羽箭不偏不倚,正射到木棒上,花榮大驚失色,挽開寶弓,七箭連珠而發,一箭比一箭快,一箭比一箭急,幾乎同時射到,俊義面不更色,哨棒隨意揮灑,將羽箭一一插到哨棒之上,須知這是花榮的必殺技,有個名目,喚作‘七星落長空’……吹牛!”
大家正聽得興起,忽聽林嘯宇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忍不住一呆,既而哄地大笑起來。
林嘯宇卻是目瞪口呆,他只不過喘了口氣,卻不知這話從哪裡出來,可奇的是聲音卻是他的,如假包換,他環視了一週嘲笑的人羣,百思不得其解,卻也忍不住心驚肉跳,就聽那個聲音道:“笑什麼,你們真是無聊又淺薄,別笑,說你呢,喬龍生,小樣,你瞪我幹嘛?”大夥兒一聽這話,“嗯?”了一聲,不約而同地向他緩緩走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貓抓住老鼠一般幸災樂禍的神色,林嘯宇面如土色,戰戰兢兢地道:“你……你……你們想幹嘛?”趙晨光是班長,可也數他最壞,啪啪地將手指關節捏得直響,笑着道:“沒什麼,聊聊而已。你剛纔說什麼來着,再說一遍。”喬龍生更是惱他搶了自己聽衆,第一個衝上來一把糾住了林嘯宇衣領,道:“今天有你沒我。”
林嘯宇呲牙咧嘴,討饒道:“各位大哥,小弟錯了行不?”可誰理他?只能眼巴巴地瞧着高大陰森的黑影一點一點將自己弱小的身軀吞沒了。
陳婷瞧着亂糟糟的場面,不由“格格”地笑了起來,忽聽身後一人冷冷淡淡地道:“你會口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