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陽哭笑不得,心想:“她倒是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下流’二字加我身上,忒也不雅了。”
雖不生氣,以往的驕縱傲性卻油然被激發出來,故意嘿嘿一笑,道:“我真的下流麼?我怎麼不覺得呢?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在偷看你的?”
柳琴道:“我親眼看見,還冤枉你不成?”
她小嘴撅得老高,大有受了委屈之意。
朱丹陽最愛看她生氣時的模樣,覺得她生起氣來,比款款柔情的時候要好看得多。
這時見狀,雙眼愣愣盯着她,竟是如醉如癡。
柳琴道:“很好看麼?再看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子。”
她左手兩個指頭伸個勾狀,作勢要向朱丹陽雙眼插去。
朱丹陽見她雙目流情,眼波剪水,哪不知她是在嚇唬自己,哈哈一笑,這才接着適才話題,道:“原來如此,你竟是親眼看見我在偷看你了。但既然是你親眼看見,那就不能說我是偷看了,我還可以說成是你在偷看我呢!”
柳琴一急,哪料他竟強詞奪理,怒道:“我哪有啊?”
朱丹陽道:“沒有麼?我還不是親眼看見你在偷看我。”
柳琴見他和自己說逗,撲哧一笑,再不生氣了。二人目光又是一接,盡都哈哈笑了起來。
柳琴道:“想不到你還挺風趣,我原本以爲你是個不解風情的傻瓜呢?”
說罷由炭盆取下熱酒,給朱丹陽斟了一杯,自己亦滿上。
朱丹陽這時也不再害羞了,道:“說實在話,我還真的想多看你幾眼。”
柳琴略有好奇,笑道:“爲什麼啊?”
朱丹陽道:“因爲你漂亮啊。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長得這般美貌,試問天下之間,哪個男子不想多看你幾眼呢?”
柳琴得他誇讚,自是受用無盡,兩頰浮起淡淡紅暈,嬌豔動人。
她不知何意地瞥了朱丹陽一眼,忽然“喲”了一聲,道:“真是臭美啦,你還把自己比作了英雄?我看啊,爬在地上走的那種熊還差不多。”
朱丹陽道:“爬在地上走的那種是什麼熊了?”
他何嘗不知柳琴是在罵自己是“狗熊”,只是故意裝癡賣傻,想逗她開心。
柳琴呵呵一笑,道:“那當然是狗熊啦,你可真夠笨的了,還英雄。哈哈!”
大有得意之色。
朱丹陽自顧呷了口酒,半點也不生氣,反而陪着她傻笑一陣,又才道:“我雖不是英雄,你始終是個美人啊!你以爲真要英雄才難過美人關麼?男人愛美色,天生之性情,我若不多看你幾眼,我還算男人不算?”
柳琴只是天真爛漫,卻並非是傻瓜,聽他這話,明顯有幾分玩味挑釁之意,面上微微一羞。
她沒好氣地“喲”了一聲,譏誚道:“這麼說來,你還是個好色之徒了?”
朱丹陽雖是放縱不羈,但從不近女色,歷來以此爲自負。
聽得柳琴這話,似被戳痛了心病,臉上一紅,冷冷道:“休得胡言亂說!我承認我以前是個浪蕩子弟,卻絕非好色之徒。你這般詆譭我的人品,委實讓我痛心疾首。”
他本來一直和顏悅色,這番話卻說得甚是鄭重,臉上籠罩忿忿之色。
柳琴見他一本正經,不知這一玩笑,怎會惹他如此氣憤?剛纔罵他狗熊他也不生氣,狗熊和色狼比及,莫非色狼比狗熊更加無恥麼?
她對朱丹陽大有好感,生怕惹他不快,歉然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和你開玩笑的啦。不過你說你以前是個浪蕩子弟,此話當真麼?”
她心直口快,答一問一。道歉得誠懇,問得亦莊重。
朱丹陽哪又生得來氣,反是一怔,暗打一下嘴巴,心道:“我怎麼把這話說了出來?若讓她知道我以前人品,她豈不再看不起我?”
滿面窘迫之色,提起鐵壺又自斟酒,卻不說話。
柳琴雖是一介女流之輩,聰明智慧卻並不輸於朱丹陽,見他緘默不語,早已看出他心思,笑道:“怎麼啦,怕說出你過去幹過那些壞事,我就不把你當朋友了麼?”
她說話時,雙眼一直不離朱丹陽臉上,要看他會做何反應,從而再猜測他心思。
朱丹陽被她戳穿心事,不由一陣佩服,一陣慚愧,轉念卻想:“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敢當,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管她別人怎麼看待。”
尷尬的表情隨之一轉,馬上嘿嘿一笑,道:“誰怕告訴你了?只是和你說了老半天話,早就口乾舌燥,我只是想再喝杯酒,然後慢慢給你講,難道不可以麼?”
他詞鋒侃侃,竟說得大有理由一般。
柳琴如何不知他死要顏面,這話只是個藉故。
她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反駁,反而有幾分喜歡。
見他理直氣壯,少年人那般高傲心性油然而生。加之他相貌英俊不俗,氣宇軒昂,這時對他的好感更勝先前,心中一陣砰砰亂跳,雙頰紅暈更濃。
柳琴莞爾道:“當然可以啦,嘴巴長在你身上,你歡喜什麼時候說都可以啊!”
這話乖順受聽,竟是處處依着朱丹陽。
她慢慢嚥了口酒,雙眸仍是笑盈盈地望着他,似乎一刻也不想離開。
朱丹陽見她含情脈脈,柔意無限,登時心神俱蕩,眼光卻不好意思逼視她,故意側開臉,勢作未見。
他如今大是後悔以前在磐石鎮上的所作所爲,若不是柳琴想知,就算有人用刀架在他脖子上,憑他個性,也絕不說出來,畢竟那是不光彩的一些事蹟。
他輕嘆一聲,皺緊了眉頭,也不隱瞞,如實向柳琴道出了自己以往在磐石鎮上的所作所爲。
或是偷了誰家大爺的老母雞,騙了哪位大媽的錢,或是吃了誰家酒樓的霸王餐等等,無一不是娓娓道來,細緻詳盡,只是絲毫不提自己家中的事情。
他述說時一直臉色黯然,幽怨非常,時而氣憤,時而嘆息,大有一股愧疚之意。
柳琴聽後,神色大是異常,似嘆息,似輕蔑,又似氣惱。
只是久久沒有開口說話,眼睛一直盯着朱丹陽,好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似的。
朱丹陽被她看得全身發毛,已明所以,大是後悔不該把這些事情告訴了她。
猛呷了一杯酒,說道:“你一定是、、、”
“想不到你有本事得很啊,居然還會當扒手,以後有機會的話,你一定得教教我這扒竊的本領。”
柳琴不等他把話說完,陡然冒了這句話出來。
朱丹陽一陣苦笑,以爲她是在故意奚落自己。
但看她一臉正經,又不像在說笑,原本欲說“你一定是看不起我了”,終於忍住吞回了肚子裡。
心中在想:“這女孩子還真是奇怪,什麼不好學,偏偏要學當扒手,看來這個世界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