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敘述完整個經過,想到朱玉英死得悲慘,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朱丹陽聽得渾身一陣冰涼,不由想起了那日自己羞辱鄭如的情景。
他能深深體會到一個女子失身之後,那種痛不欲生的心情。
他和妹妹從小一起長大,對她的脾氣還不瞭解麼?
朱玉英是個性格剛烈之人,把貞節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如今被人污辱,哪還有顏面苟活於世?
是以,抱定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念頭,以死昭示貞烈。
朱丹陽心中暗暗在自責:“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報應的存在?我玷污了鄭如的名節,婁雄卻又污辱了玉英,害得她慘死明示貞烈,我犯下的罪孽卻要妹妹來替我償還,這不是因果報應又是什麼?”
大是內疚那日不該對鄭如干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如果自己不羞辱鄭如在先,也許妹妹就不用被婁雄逼死來還債了。 其實這種說法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就算真有因果報應,他這種推理也不能成立。
他本不是好色之徒,對於羞辱鄭如,實則是無心之事,乃鄭如毒害他在前,他纔會在盛怒的情況下采取惡意報復。
但婁雄歷來生性淫 蕩,而且早對朱玉英想入非非,玷污朱玉英實是遲早的事。
兩者相比,足可看出並非是因果循環,就算沒有朱丹陽羞辱鄭如之事,婁雄同樣會強 暴朱玉英。
是以朱玉英之死,並不是朱丹陽犯下的惡孽引來的報應。
儘管如此,朱丹陽內心始終不得安寧,恐怕永遠也要蒙上一層自己害死妹妹的陰影了。
朱丹陽撲通跪在朱玉英墳前,哽塞說道:“妹妹大可放心,我一定會將婁雄抓來你墳前,將他千刀萬剮至死,爲你報仇雪恨。”
又在父母墳前拜了幾拜,方纔站起身來。
稍稍整作精神,又問小黑道:“你怎麼在這裡啊?”
小黑道:“玉英姐死後,我非常傷心難過,不忍她拋屍荒野,於是將她揹回了這裡,把她葬在了伯父伯母身邊,這樣她們也好有個伴兒,玉英姐也不會寂寞了。”
朱丹陽一把將小黑摟在了懷中,忍不住擠了幾滴熱淚,哽咽道:“小黑,真是太謝謝你了。”
小黑歷來把他當作兄長,自幼父母雙故失去親情,從沒有人這般抱過他。
朱丹陽這一抱,實是讓他找回了失去的溫情,也不禁熱淚盈眶。
過得一會兒,朱丹陽才慢慢將他鬆開,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小黑道:“玉英姐死後,我便一直在這附近守着,我答應過她,等你回來以後,便將她的臨終遺言一一講給你聽。想不到你終於回來了。”
朱丹陽萬分感動,“原來如此,讓你在這等了這麼久,真是辛苦你了。”
小黑道:“一點兒也不辛苦,只要能爲玉英姐報仇,我再等多久也是值得的。”
朱丹陽道:“你可知道那婁雄現在何處?”
小黑道:“婁雄向來有個嗜好,每日中午都會在縣城的‘溢春閣’飲酒作樂,一年至少三百天都是如此,想來在那裡可尋得他。”
朱丹陽道:“那好,明日你便與我同去捉拿婁雄那廝來,爲玉英報仇。”
小黑滿口答應。二人又在墳前站了許久,直至夜幕低垂,朱丹陽方帶着小黑離去。
二人徑直來到磐石鎮上,找了一家客棧打尖過夜。
那店家是個瘦小的中年男子,一見是朱丹陽和小黑二人,心中大是驚詫。
那店家顫生生生道:“朱大少,聽說您出了遠門,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態度十分恭敬。
朱丹陽看他似乎非常懼怕自己,不由笑道:“王老闆無須害怕,你只管爲我來一桌上好酒菜便是,我絕不少你分文銀兩。”說罷首先掏出一錠元寶放在桌子上。
那店家兀自有些膽怯,一臉茫然失措的表情,不敢接那元寶。
朱丹陽看出了他心思,又笑道:“王老闆不要怕,我朱丹陽早已改邪歸正,已經不是以往那種無賴混混了,你只管放心收下銀兩便是。”
王老闆這才嘿嘿一笑,高高興興收下元寶,說聲“馬上就爲您上來酒菜。”
等不多時,夥計已備上了一桌酒菜。
朱丹陽非常感激小黑爲朱玉英所做的一切善後事,心中雖還在爲妹妹之死感到傷心難過,還是勉強遏住情緒,裝作笑臉陪小黑把酒暢飲。
飯後,二人在店內留宿不在話下。
朱丹陽見小黑全身髒兮兮的,於是吩咐了夥計準備熱水,供小黑梳洗一番,隨爲他準備一套潔淨的衣服換上。
次日晨起,用過早膳,朱丹陽帶着小黑便朝巫山縣城馳去。
巫山縣城離磐石鎮並不遙遠,跨過青龍鎮,不到晌午已抵達巫山縣縣城。
小黑帶着朱丹陽徑直來得“溢春閣”。
“溢春閣”乃是煙花風塵之所,明着是專門供騷人墨客聽曲作樂的歌坊,實則與青樓妓院的性質一般無二。
兩人剛進得“溢春閣”大門,早有四五名打扮得花俏嫵媚的女子迎上前來,又拉又扯,盡說些溫柔體貼話哄男人開心。
朱丹陽本不是好色之徒,這種場合之下,又不便作出太大反應,假裝扮作一副紈絝子弟的淫 蕩模樣,將幾名女子左擁右抱,大是放縱。
那幾女子見小黑明顯還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個個都不加以理會,全去巴結朱丹陽。
小黑並不爲意,嘿嘿笑着,跟在一羣人後邊上了樓。
那樓上裝飾得極是典雅,天井懸掛着五彩斑斕的倪虹燈籠,四處雕樑畫棟,連擺設的桌椅器皿都用朱漆抹刷,顯得古色古香,非常韻致。
廳間安放十來張貴賓桌,臺前搭建個戲樓,這會兒十二樂坊的女子器樂隊,正在臺上唱曲獻藝。
那十二名女子年紀大概都在二三十歲之間,各着不同顏色的服飾,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塗眉弄粉。
一曲清雅的“春江水”響起,臺上琴、蕭、笙、不等,十二種樂器同時共鳴,遠遠望去,畫中十二仙子活靈活現,好一幅“十二仙子春江遊”的畫面。
卻聽琴音嫋嫋,蕭聲委婉流放,每一個音符的奏響,都已讓人感覺心曠神怡,全身鬆弛,委實“此律只屬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朱丹陽乍看得那氣派,不禁也有些癡迷,心中在想:“婁雄那廝倒頗懂得享受,一年三百天都沉浸在這人間仙境中,試問夫復何求?”
打量了一番就座的客人,婁雄並不在其內,想是還未曾到來。
便再一羣風騷 女人簇擁下,坐在一席空桌上。不幾已有侍女奉上酒菜,以供客人消遣。
那臺上十二女子每每演奏到興處,臺下不時傳來一陣暴天價彩喝聲。
幾女子輪流爲朱丹陽小黑斟酒餵食,開先兩人大不習慣,但見其餘客人亦是這般如此,心想:“反正花錢就是爲了享受,既有人伺候,當一回大爺也是無關緊要。”
每當那些女人將酒菜遞到二人嘴邊,二人都是來者不拒。
就這般吃得一會兒,倏聽得木梯上腳步聲響起,伴着一陣陣瀟灑瘋狂的笑聲,但見三名女子簇擁着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到來。
那人身高七尺,一臉橫肉,體魄極是魁梧,雖然身上衣着華貴,面貌卻極其粗獷,並不出衆。
小黑一見那漢子,心絃已經繃緊,沉聲說道:“丹陽哥,婁雄那廝來了。”
朱丹陽早已看見,暫時並不理會他,只道:“先不管他,待吃飽了酒菜再說。”小黑不再言語。
婁雄大咧咧找了張桌子坐下,未幾侍女送來了酒菜,那三名女子便輪流爲他斟酒餵食。
那婁雄確實十分淫 蕩,只見他一手攬着一名女子纖纖細腰,兩隻手還不時在兩女子身上摸來摸去,不時又在兩女子臉蛋上親吻一口,隨又哈哈大笑,實在跋扈專橫。
朱丹陽漸漸喝得有了幾分醉意,見婁雄在兩女子身上肆意亂摸時,竟看花了眼睛,把其中一女子看成了朱玉英。
但見朱玉英拼命掙扎,大聲呼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