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常呆了半晌,悠悠嘆息一聲,說道:“如果你真是‘柳葉雙飛俠’之子,我們之間確算有仇。但我萬萬沒有料到,他們居然還有個兒子,而且已經長這麼大了。”
朱丹陽森然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得很,這有什麼希奇?”
王伯常不答,只道:“你父母可還好麼?”
他明知“柳葉雙飛俠”已被一名神秘黑衣人殺害,還故意這般問他,因爲他從沒想到過“柳葉雙飛俠”還有後人,更想試探朱丹陽有無瞧見當日他父母慘死的那一幕。
朱丹陽當然知道他之用意,兀自說道:“你明知我父母已雙亡,爲何還這般問?不妨告訴你,那日你四大掌門連同那黑衣人將我父母殘忍殺害的情經過,我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只怪我當時不會武功,眼睜睜看着父母死在你們幾個狗賊手裡卻無能爲力。”
想到父母慘死的情景,不禁悲從中來,惡憤更深。
王伯常一怔,心想:“他果然知情!”又道:“你父母之死乃是那黑衣人一手造成,並非我等親自下手,我們和那黑衣人也根本不認識,所以你父母的帳不該記在我們頭上,你只能去找那黑衣人報仇。”
不滅聽得懵懂,全沒聽出事情的端倪,心想:“柳葉雙飛俠不是二十年前,柳葉門滅門時就死了麼?這位朱少俠頂多亦不超過二十歲年紀,他怎麼會看見事情的經過?難不成一歲的嬰兒也有記憶?這不對啊,似乎二十年前柳葉雙飛俠並沒有死,他們之死該是在近幾年,這倒有些奇怪。四大掌門爲何要圍攻他們呢?神秘黑衣人有是誰?”
其中的隱經她並不知情,雖然很想弄明白,眼下卻不便插口,只是靜靜佇立一旁聽二人對話。
朱丹陽恨恨道:“我父母之死雖不是你四大掌門親手所爲,但你們也算得是幫兇,你們難辭其咎。”
王伯常哼哼道:“隨你怎麼說都可以,你說幫兇就幫兇吧,你要報仇我也不攔你。不過你得告訴我一件事情,你父母臨死之前,有沒有交過什麼東西給你?或者是叮囑你什麼?”
朱丹陽知道他是想打聽劍譜的下落,下意識道:“王掌門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王伯常不便說穿,只道:“到底有還是沒有?”
朱丹陽道:“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你未免管得太寬了吧?”
王伯常聽他言語生硬,認定他是有而不說,勃然道:“快說,那東西在哪裡?”
朱丹陽大怒,厲斥道:“老子憑什麼告訴你?”
他歷來性格放蕩,言語也是隨心所欲而出,說髒話就好比吃家常便飯一般,他也不管旁人怎樣看待他,只要自己出氣便心安理得。
他已是第二次說髒話罵王伯常,王伯常好歹也算是一派之主,被一個武林後輩連番辱罵,委實臉上無光,亦大罵道:“小王八蛋找死!”雙掌高高舉起,作勢要朝朱丹陽擊落。
不滅岔口道:“王掌門堂堂一派掌門與一個後生小輩動手,難不怕江湖中人笑話?”
王伯常泰然道:“這事與你無關,我和他之間既有仇恨,自當當面作個了結。”
朱丹陽也道:“請師太不要插手我們之間的事,這狗賊害死我父母,我今天就要取他性命報仇。”
不滅見他執意如此,也只好不再多言,暗地卻蓄積真力,待朱丹陽危險之時施予援救。
朱丹陽罵王伯常爲“狗賊”,王伯常怒氣沖天,勁力一吐,兩隻蒲扇般大的手掌猛往朱丹陽卷至。
朱丹陽本不擅長赤手空拳搏鬥,只會一套趙有良傳授的“摧雲掌”。但深知王伯常功力純厚,一雙手掌尚能開山碎石,又加自己內力膚淺,“摧雲掌”相較他的“鐵砂掌”,無疑是小溪匯進大江一般。
勢下不敢硬接,身形巧妙一挪,搶到王伯常側面,一招“小李探花”打往王伯常腋下。
王伯常年紀雖邁,身手卻不遲滯,翻轉身來,一掌拍向朱丹陽天靈蓋,一掌直打他丹田部位。
朱丹陽一怔,情知自己這一掌根本不能打傷對方,若硬撞過去,無疑是我死敵傷。
中途強行將掌力撤回,朝左滑出五步方纔躲開。
王伯常嘿嘿一笑,森然道:“有種不要閃啊?”兩掌一晃又去攻擊朱丹陽。
虧得朱丹陽身法快捷,又一縱身越開了半丈,只是光守不敢回擊。
風儀看出了他身上破綻,叫了聲“朱哥哥接劍!”將手中佩劍脫飛擲出。
朱丹陽會意,飛身而起綽劍在手。如今有了兵刃,頓時信心大整,翻腕一吐,一招“春風撲面”刺向王伯常眉心。
王伯常大爲不屑,飛起一腳踢他手腕。
朱丹陽劍式猛收,弓身朝前竄出五步,反手一招“回龍劍”戳向王伯常背後。
王伯常乍覺背心生涼,微“咦”一聲,想是有些錯愕這小子劍法之快,身子歧開兩尺,右掌驀地遞出,一把拿住了朱丹陽手腕,左掌狠狠打他胸部。
朱丹陽暗叫“糟糕!”此際二人面面相覷不超過三尺,王伯常這掌打實的話,自己不死也殘。
倉促間再不多想,也發一掌反拍轉去。
但聽“砰”聲大響,朱丹陽只覺手臂麻木,眼前黑壓壓一片,身子被震飛了大半丈遠墜落,長劍也已撒手。
峨眉派衆人齊聲驚呼,風儀趕忙上前扶他起身,正欲問他有無受傷。
朱丹陽猛將她推了開去,拾起地上一根木棒,騰身狠劈王伯常頭顱,想是激發了傲性,在衆多人面前摔倒感覺無光,是以不要風儀攙扶。
王伯常見他用木棒攻擊自己,毫不在意,左手兜出去抓棒頭。
朱丹陽哪讓他抓。但見那棒頭倏地一滑,像一條靈蛇般繞到了王伯常背後。
只聽得“砰”一聲悶響,王伯常只覺背心一痛,竟沒反應過來是怎樣被對方打中。
這一棒並未使出多大力道,峨眉派衆人見狀,還是齊喝一聲“好!”
王伯常氣得臉紅,“哇”一聲怪叫,雙掌平推直擊朱丹陽當胸。
朱丹陽挫步滑身,一招“棒打喪家犬”橫掃王伯常腋下。王伯常翻身跳躍,凌空揮掌劈他頭顱。
朱丹陽陡將棒子拖高兩尺,猛朝王伯常屁股打去。
王伯常身在虛空如何能躲,聽得又一聲悶響,直覺屁股像被螞蟻叮咬一般絞痛,被結實擊中一棒。
峨眉派衆人見王伯常吃痛,又是一陣彩喝。
不滅笑着說了句“好奇妙的打狗棒法。”
王伯常本不知他這套武功名頭,只道是朱丹陽誤打誤撞擊中了自己,一聽乃丐幫絕技“打狗棒法”,不由暗驚那“打狗棒法”果真神乎奇技,古怪得緊。
以他一派之主的身份,如今被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接連打中兩次,涵養再好也是掛不住,氣得大罵句“打死你個龜兒子!”身體朝前搶出,一腿掃向朱丹陽下盤。
朱丹陽身子疾縱,虛空發招“悶棒打狗”劈打王伯常腦門。王伯常手肘架住。
朱丹陽棒頭往下一沉,驀地繞到王伯常背後。
王伯常知他故技重演,這回有了準備,一聲清嘯,身子順勢臥倒在地。
朱丹陽棒頭從他背上橫掃帶過,卻是絲毫未能碰他身子。
說時遲那時快,剛待朱丹陽棒頭劃過,王伯常使了招“鯉魚打挺”撐地而起,飛腿踹向朱丹陽背心。
朱丹陽一招還未收勢,哪又能中途攔阻躲避。王伯常去勢甚快,一腳正中朱丹陽後心。
朱丹陽只覺身子一輕,一口鮮血急噴出口,連人帶棒摔飛了丈許遠,重重墜落地上,全身散架般疼痛。
風儀慘叫一聲“朱哥哥!”便欲朝王伯常撲到。不滅拂塵兜出,將她拉了回來。
不滅一直在旁蓄勢以待,適才那一險着實是疾發倉促,又因距離甚遠,要救朱丹陽終是慢了尺拍。
王伯常毫不留情,見朱丹陽重摔在地猶不放過,身子一提凌空發掌,又欲打向朱丹陽。
不滅大喝一聲,拂塵掃出,在地上捲起一塊石頭擲向王伯常打去。
王伯常本欲攻擊朱丹陽,不料不滅發出暗器,暗罵一句“卑鄙!”揮掌逼開了不滅打來的石頭。
便在這一分神之際,但見寒光一閃,一個亮晶晶的物件疾射而至。
王伯常猝不及防,喉嚨一甜,頓時說不出話來,如一隻斷線風箏半空墜落,“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再沒動彈,不過喉嚨上已經插着一枚金色小鏢,王伯常已然氣絕身亡。
這一變起倉促,不僅幾名“流沙門”弟子驚呆了,就連峨眉派衆人也是萬萬沒有料到。
原來朱丹陽墜地之時,胸口被一個冰冷的物件頂了一下,順手掏出,見是自己一直攜帶在身上的那枚柳葉形小鏢。
那是父親留給他的唯一信物,危急間見王伯常夾掌撲至,不容多想便將那小鏢對準他擲飛出去。
同時不滅又捲了塊石頭打向王伯常,王伯常不料朱丹陽會朝自己打暗器,堪堪去躲不滅打來的石頭,卻疏忽了朱丹陽的柳葉小鏢,故此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