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陽心知所謂的設法,便是再去偷人家的錢,哪願再去幹這齷齪勾當。
昨日在玉蓮峰下的小鎮時,偷了那胖子商人的銀子來結飯賬,他心中已大感歉疚,如今又要讓他重操舊習,就算打死了他,他也不願再這幹這等卑鄙的事情。
正色說道:“那不成,咱們不能再去偷人家的錢了,這樣會遭報應。”
這時三人早走出了門外,朱丹陽忽然佇步,再不向阿牛跟去。
柳琴大急,輕聲道:“你究竟待怎樣了?”
阿牛在前邊走了幾步,回頭不見二人跟來,問道:“你們怎麼不走了?”
朱丹陽道:“我們不去、、、”
柳琴一笑,道:“我們有點事要商量,你且先到碼頭等候,我倆立即就到。”
阿牛點頭,這纔去了。
朱丹陽被柳琴插口打斷,原本待說“我們不去江南了”,終於沒能說將出來。
柳琴白了朱丹陽一眼,心有不悅,道:“不是說好了麼,你怎能改變了主意。”
朱丹陽平時對柳琴雖說百依百寵,這時卻要被逼着做違心之事,也是心中不快,冷冷道:“你存心欺騙阿牛那般老實巴交之人,你心中真能好過麼?”
又手指柳琴手中的包裹,道:“你這包裹裡明明只有十來兩銀子,哪來百兩那麼多。”
柳琴知他脾氣固執,既然他已決心改邪歸正做個好人,要再讓他做違心之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了。
沉吟一會兒,轉念說道:“你敬佩你趙大哥麼?”
朱丹陽不明她問這話是何目的,道:“趙大哥是我這輩子最敬重之人。”
他已好久沒有再提過趙有良的名字,這時忽聽柳琴說及,立即想到他死得悽慘,兀自心中難過。
柳琴道:“但他是個山賊,對麼?”
朱丹陽怒道:“雖他是個山賊,但他劫富濟貧,從不搶劫老百姓的東西。”
柳琴道:“難道富人的東西就是可以隨便搶的麼?”
朱丹陽道:“我曾聽趙大哥說過,他搶的人,全是貪官污吏。”
柳琴笑道:“這就對了,咱們只要到了江南後,你也可以去偷貪官的銀子啊,反正我可以向你保證,阿牛的百兩銀子,咱們分文不欠他的,這樣你總能安心了吧?”
朱丹陽思忖片刻,這才消氣,道:“我雖說過不再欺壓良善,但對付貪官污吏,倒不用向他們客氣了。那好,等到了江南以後,咱們就去偷貪官的錢來,湊足阿牛的百兩船費。”
柳琴甚喜,一拉他手,道:“那快走啊,別讓阿牛等急了。”
朱丹陽點頭一笑。
走不一會兒,二人已到江邊碼頭,阿牛正站在船頭靜侯。
他的漁船長約丈許,兩頭溜尖,中間用竹蓆圍個簡陋的船艙。
阿牛見朱柳二人到來,說道:“這就是我的小船。”
這時那船頭還站着一名與他一般身形的中年漢子,那人也是強壯似牛。
只是他滿面雜髯,膚色黝黑,形象非常粗獷,遠不及阿牛英俊可愛。
柳琴忍不住問道:“這人是誰?”
阿牛笑道:“這是我兄弟。此去江南路途遙遠,我與他一塊兒也好有個照應。”
這也算人之常情,柳琴便不再言。兩人一起跳上漁船。
那雜髯漢子解開絆繩,阿牛在後面搖着雙槳,漁船緩緩使至江心。
柳琴放下包裹,二人在船艙坐了一會兒,四手相握,喁喁細語一陣。
陡聽得兩岸猿聲不絕於耳,朱丹陽喃喃刁念:“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柳琴聽的猴猿嘶鳴,心中甚歡,叫道:“咱們出去看看猴子。”拉着朱丹陽手臂就朝甲板走去。
這一帶江水湍急,兩岸石峰突立,崴嵬險峻,幾十只猴子正在山腰嬉戲打鬧,嘰嘰喳喳好不歡快。
柳琴跟着手舞足蹈,呵呵笑道:“好多的猴子,真是忒也好玩!”好像從來沒有見過猴子一般。
朱丹陽打小生長山中,猴子對他來說早是司空見慣。這時見柳琴如此好奇,也陪着她一陣乾笑。
見得柳琴蹦蹦跳跳,直把甲板跺得“篤篤”作響,簡直到了如瘋似狂地步,敢情從小至大,還沒這般開心快活過。
幾隻猴子見得柳琴朝它們扮鬼臉,盡都直勾勾盯着她,搖擺前腳揮應,甚是靈性。
朱丹陽見她竟與猴子嬉戲,天真爛漫,便如仙子蓮池起舞,活潑非常,不禁看得有些癡迷。
也想像她那般手舞足蹈一番,卻怕阿牛兄弟笑話,最終打住念頭,默默佇立一旁看柳琴漫舞。
朱丹陽早將全部心思放在了柳琴身上,情緒跟着柳琴舞姿附和波動,殊不料一道勁風猛然襲至背心。
他本沒防備,等有得反應已遲了一步,有人一腳踢在他背心。
他身子往前一傾,“撲通”栽落了水中,就此失去知覺。
這一變起倉促,柳琴也沒防備,適才興奮過頭,見得朱丹陽身子栽進了江水,登時大驚失色,這才如夢初醒。
她本能地一扭身形,右手“呼”一掌打了出去。
朱丹陽甦醒以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軟綿綿的牀榻上,那被褥尚發着一股女人的香水味兒。
他想起自己無緣無故被人打下水,之後便沒了知覺,現在怎麼又無緣無故躺在了牀鋪上,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呢?
大聲叫道:“琴兒,你在哪裡?”
房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一名黃衫女子走進房來。
朱丹陽一見那女子,心頭驚訝不迭。
那女子二十歲左右年紀,瓜子臉柳葉眉,眼睛清澈明亮,似水欲滴,粉腮玉面,實算個百裡挑一的美人胚子。
但要和柳琴比起來,少得幾分天真,皮膚也沒柳琴白淨。
朱丹陽並不知曉她是誰,什麼來歷?
他不及開口,那女子已笑容可掬迎上前來,美眸流盼,欲顯風韻迷人。
那女子道:“公子,你總算醒啦,你知道麼,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啦!”
聲音委婉輕柔,煞是受聽。
朱丹陽聽她稱呼自己“公子”,一摸嘴角的假鬍子,卻哪裡還有,想來是落水後被水沖洗掉了。
他至今未曾弄清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怎麼會無緣無故來到了這裡?
自己明明是被人打入了江水,怎麼又健在無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