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陽嚇了一跳,自己站在竹林中半點兒沒吱聲,哪料還是被那老和尚發現,看來這老和尚確實有些神通。
再不敢藏,緩緩步入亭中,抱拳施禮道:“在下打擾二位大師雅興,實在罪過。”
那二和尚不約而同掃視了朱丹陽一眼,見其眉清目秀,儀表堂堂,言語甚是恭敬,心中均生好感,同時點頭致意。
老和尚笑道:“施主無需自責,爾之所以不現身出來,實是怕中途擾亂吾等興志,這番作爲,老衲豈會不知?”
朱丹陽被他說破心思,暗暗佩服,說道:“大師真乃高人,晚輩佩服,佩服!”
老和尚只是一笑,不作理會,只道:“施主年紀輕輕,已有一顆爲人着想之心,實在後生可畏。不知施主爲何來此,又將去何處?”
朱丹陽聽他讚揚自己“爲人着想”,心中難免有些矛盾,畢竟自己過去的種種惡行他又不知道。
然還是很高興,答道:“晚輩徒步來此,本也是無心之失,準備前往武陵。冒昧越過雷池,還望大師恕罪則個!”
他見這老和尚慈眉善目,不是奸惡之輩,反覺自己冒昧打擾清修,心中歉然。
老和尚輕誦佛號,道:“原來如斯。相逢即是緣分,施主無需自責。武陵距此亦不甚遠,你只要朝東方直走,最多三日便到。不過如今時候不早,若施主不嫌棄破廟口糧粗簡,大可到敝寺暫住一宿,待明日再行。”
朱丹陽見他如此客氣,加上近日着急趕路,全以乾糧充飢,早有些疲憊睏乏,若有個歇腳之所休息一晚再走,那便是最好不過。
當即道了謝,道:“大師哪裡的話,出門在外,又何需計較口糧?能有個居身之所已是感激不盡。”
老和尚聽他文字彬彬,言談有禮,心中一陣喜歡,微笑點頭不語。
二和尚站起身來,沿着一條林間小徑徐徐走去。
朱丹陽不識路徑,不便多作言語,自顧跟着二人尾行。
那中年和尚本來一言未發,這時忽問朱丹陽道:“不知施主哪裡人士,高姓尊名?”
朱丹陽也不隱瞞,恭敬說道:“在下巫山縣人,名叫朱丹陽。”
他見那和尚大出自己不過十來歲,是以自稱“在下”,不是“晚輩”。
那和尚聽得“朱丹陽”三字,倏然神采飛揚,笑道:“原來是自家人,這倒巧了。”
朱丹陽道:“大師也姓朱麼?”
中年和尚道:“俗家姓氏確是姓朱,如今法號慧名。”
但見他遙望天際,一臉異色,似感概追思,又似大爲嘆息。
朱丹陽一聽是自姓人,也是大爲喜歡,說道:“是麼?這果然巧得很啊!不知大師俗家姓氏如何稱呼?”
既然是自家姓氏,朱丹陽自然覺得親切,想打聽一番這和尚以前的姓名。
慧名和尚面色驟然一變,現出猶豫之色,只誦一聲阿彌陀佛,並不作答。
朱丹陽忙道:“在下冒昧,大師不答自有道理,就當在下沒有問過。”
慧名微微吁了口氣,一臉泰然之色,合什道:“既入佛門,四大皆空,塵緣往事,一切亦空,既然是空,何必再提?”
朱丹陽並不通透佛理,見他說得似乎大有道理,雖不甚理解,然還是點了點頭。
三人走不多久,前方空林間出現一座古剎。
廟宇橫檐上掛一塊朱漆大扁,上書“皇覺寺”三個金色字體。
朱丹陽心中奇怪:“這座廟宇爲何修建在如此隱蔽的竹林中間呢?這樣一來豈不沒有多少外人知曉?難怪那老和尚說口糧粗簡,沒有上香客進貢添香油錢,當然會窮了。”
三人進得大堂,只見十幾名和尚正跪在地上誦晚經,木魚敲得“咚咚”直響。
那老和尚道:“老衲是本寺住持,法號慧通。敝寺簡陋,施主只好屈膝一宿,不周之處,還望多多擔待。阿彌陀佛!”
朱丹陽合什還禮,說道:“住持言重,能到寶剎藉助一宿,幸何如之!不敢挑剔。”
一名小和尚隨領着朱丹陽到了一間客房落腳。
那客房果然簡陋之極,除了一榻一被外,其它什麼物事都沒有,空空如也。
小和尚道:“敝寺簡陋,還望施主海涵。”
朱丹陽笑道:“哪裡的話,這總比睡露天壩強得多!”
小和尚嘿嘿一笑,顯出調皮模樣,說道:“施主安休,一會兒用晚膳,小僧便來喚施主。”
說罷自關房門,離了開去。
朱丹陽取下包袱,坐在榻上陷入沉思,心道:“那中年和尚與住持相差幾十歲,二人居然同屬‘慧’字輩高僧,這真是有些奇怪。那慧名到底是什麼來頭,竟能和住持大師平起平坐?”
“我總覺這皇覺寺透着一股神秘森意。那皇覺寺的‘皇’字,竟然是皇帝的皇,爲何不是姓‘黃’的黃呢?難不成是哪個皇帝來取的名兒?”
“這也不對啊,看這寺廟的建築,建成最多不超過十年時間,怎又可能有皇帝來過?況且這寺廟如斯隱蔽,想必罕來外人。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修這樣一座寺廟,卻是爲何?”
畢竟只是一種憑空遐想,想了半天,一點頭緒也沒有。
晚風吹得竹葉沙沙作響,朱丹陽打開窗戶,呆呆看着偌大的竹海出神。
正自愣愣發呆,忽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由面前幌過。
朱丹陽全身猛然一噤,暗叫:“啊喲!是他!”
原來院中走廊正有一中年男子走過,往一間客房進去,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被駱峰打下水的蔣成。
朱丹陽記性甚好,一眼便認出蔣成來。
朱丹陽迷惑不解,尋思:“他居然沒死?怎麼又會到了這裡呢?難道我猜得不錯,這座寺廟果真與朝廷有什麼關係麼?”
意念未甫,房門“吱呀”一聲打了開,是那小和尚來叫朱丹陽用晚膳。
朱丹陽尾隨小沙彌來到飯堂,正巧蔣成也來飯堂用膳。
蔣成如今穿的是一套百姓裝,十分簡樸,哪看得出他是一個堂堂侍衛督統。
朱丹陽與他對席而坐,各吃各的飯卻沒言語,畢竟只是朱丹陽認識他,他並不識得朱丹陽。
朱丹陽一邊吃飯,一邊在想:“他爲何要這身打扮呢?來這地方又有何目的?難不成他亦是走錯路,碰巧來了這裡?”
他對蔣成沒甚好感,也無仇恨,只是在這如此僻靜之所居然能碰到他,心中難免好奇。
蔣成用過晚膳,又自行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