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北岸,樹林中,韋子春翹首以望,終於望到了北面來的隊伍。
他目光微微閃爍,望着那一隊人馬漸漸近了,準備踏着冰面去往黃河南岸,人數卻不多,包括馬車伕在內也僅有三十餘人。
薛白既然是卸了兵權歸還長安,向天下人演戲,自然不會帶太多人。
韋子春也設想過薛白不在這支隊伍中的可能。
若如此,則說明薛白必已準備好起兵造反,纔會故弄玄虛,麻痹朝廷。
今日,薛白要麼丟掉性命,要麼失掉大義的名份。
“動手!”
韋子春毫不猶豫下了命令。
他能動手的機會並不多,李祗雖然願意派人助他刺殺薛白,卻死活不肯讓韋子春在他的地盤上動手。
黃河冰面開闊,他們早就在馬蹄上纏上了布條,弓箭上弦,趁着薛白的隊伍還在做渡河的準備,突然包圍了上去。
他帶了百餘精銳前來,李祗又派了三百餘心腹,總共四百餘人,是薛白隊伍的十倍有餘,圍攻綽綽有餘。
天地蒼茫,一片白雪。黑色的身影合圍而上,顯得一片肅殺。
忽然,在他們還沒衝進一箭之地時,薛白的隊伍中突然衝出一員驍將,張弓搭箭,“嗖”地射倒一人。
韋子春還聽到對方大喝了一聲。
“渾瑊在此,何方賊盜敢犯?!”
連年在邊塞征戰的將領,那殺氣騰騰的氣勢絕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李璘收羅來的那些所謂精銳看起來彪悍兇狠,可到了渾瑊面前,卻像是家狗遇見了野獸。
下一刻,又有一騎不甘示弱地從薛白隊伍中殺出,徑直縱馬衝撞,同時,似在與渾瑊攀比般地大喝了一句。
“爾等可聞薛嶄大名?!”
韋子春自然是聽說過的,渾瑊、薛嶄分別活捉了契丹可汗和史思明,一戰成名天下知。可謂是薛白麾下最年輕的名將。
他心裡登時有了些怯意。
可事已至此,沒了退路,不成功便成仁。
冰面上,渾瑊、薛嶄已率部殺進了刺客之中,左右突殺。
偶爾還響起兩聲火器的響聲。
韋子春見戰況沒有預想中的順利,當即改變策略,下令讓部下們直接殺了薛白。
他已經留意到了,隨着渾瑊與薛嶄的衝鋒,薛白的馬車周圍已經沒有多少護衛在留守了。
任那些名將再兇猛,也攔不住他們這麼多人四面八方地殺掉薛白。
很快,有敢死之士衝到了車馬前,架着長矛直挺挺地刺了進去。
韋子春的呼吸在這一刻停住了,死死盯着那一輛馬車。
他的殺手們歡呼着,掀開那馬車的車簾,之後,很明顯地滯愣了一下。
韋子春馬上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轉過目光,發現渾瑊、薛嶄並沒有因爲薛白的馬車遇刺而有任何的慌亂,依舊奮勇廝殺着,將他的刺客殺得七零八落。
很顯然,那輛馬車是空的,薛白根本就不在其中。
中計了。
韋子春當即大喊道:“退!”
他翻上馬,第一個向南逃去。
已經可以確定了,薛白所謂的南下根本就是迷惑朝廷。
可以想到,只要讓渾瑊、薛嶄這兩個年輕衝動的將領到河南,招募兵士,就能出其不意拿下潼關。
薛白已經造反了。
他得儘快把這個消息告知永王。
李祗一直在滑州城中緊張地等待着韋子春行刺的結果,不安地來回踱步。
終於,他聽到稟報,說韋子春神色倉皇地回來了,心中登時暗道不好,擔心韋子春刺殺失敗,薛白找他的麻煩。
然而,匆匆相見,韋子春趕到他面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薛白反了!”
“什麼?”
“給我最快的馬。”韋子春急不可耐,道:“我要馬上趕回江陵!”
李祗自是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得知薛白並未真的南下,而是隻派了兩員大將前來,也是大驚失色。
此時一想,一切事也就想通了。
怪不得薛白那麼痛快地就卸下兵權,怪不得隊伍會衝着滑州而來,一定是薛白擔心造反之後他這個出身宗室的山東道安撫使會起兵勤王,想要先解決後患。
李祗這才知道,原來渾瑊、薛嶄是奉命來除掉自己的,所幸被韋子春的行刺撞破了這計劃。
他不確定渾瑊、薛嶄帶了多少人來,更不知薛白是否還派了其他路兵馬前來,乾脆不管不顧地下了一道命令。
“快,緊閉城門!”
“你要閉城門可以,先給我快馬讓我稟報永王。”韋子春聞言焦急,在一旁呼喝道。
來的不過是區區三十餘人,卻是把他們嚇得如驚弓之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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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月三。
這其實是舊曆的元月,依舊是隆冬大雪。
驛馬趕到城門口倒在地上,馬上的信使臉頰被冷風吹出一道道傷痕,手已經凍僵了,繮繩都拿不穩。
他摔在雪地上,竟是顧不得歇,馬上艱難地爬起來,徒步奔跑,把身上的情報送進長安城。
今日當值的宰相是韋見素。
他皺眉處置着公務,聽得腳步聲,擡起頭來,便聽到一句“韋相,滑州急報。”
韋見素接過李祗的奏書一看,瞳孔一張,透露出“大事不好”的神情,卻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鎮定感。
消息很簡單——薛白反了。
這是天大之事,韋見素第一時間找到陳希烈商議。
陳希烈長嘆一聲,道:“你且莫急,我去覲見陛下,召集小朝會商議應對。”
“好。”
韋見素於是就在廨房裡等着,腦中思忖着小朝會是該說些什麼。
他心急如焚,如坐鍼氈,不斷起身走到門邊往外看,卻直到禁宵了也始終沒見到陳希烈歸來。
一開始,他心想也許是聖人聞此驚變,留陳希烈在宮中商議。
可在公廨等了整整一夜,到了次日天明,猶不見陳希烈,韋見素就開始懷疑陳希烈莫不是嚇得叛逃了吧?
他離開了公廨,招來官員,詢問陳希烈的下落,意外地得知對方竟是已回府了,當即前去尋找。
“如此大事,左相還能安坐家中,但不知是何意?”
韋見素幾乎已肯定陳希烈已背叛聖人,投靠了薛白。
沒想到,陳希烈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之後道:“我欲啓奏聖人,可被竇文揚壓下了,並未見到聖人啊。”
聖人寵信奸宦而使得言路斷絕,此事韋見素當然也知道,可一時半會也不知竇文揚爲何要如此?
畢竟聖人之所以重用竇文揚就是爲了對付薛白,他們之間應該是有仇怨纔對。
之後,陳希烈給了一個讓他啼笑皆非又悲怒不已的回答。
“竇文揚曾向聖人保證雍王一定不會造反,如今出了這等變故,他擔心影響他的權勢地位,壓着消息,正與幕僚們商議辦法,需等有了結果纔敢報於陛下。”
“豈有此理?!”韋見素大怒,當即要入宮覲見。
陳希烈明知他見不到,也就隨他去。
果不其然,韋見素當日並未見到李琮。反而被竇文揚這個宦官叱責了幾句。
“韋相公毫無實證,僅憑一封奏摺便敢斷言如此大事,是否太草率了些?!”
竇文揚還沒想好該怎麼撇清自己的責任,只好暫時將消息壓兩天,爭取時間做好準備。
韋見素氣憤不已,可惜他雖任相,卻毫無實權,連聖人的面都見不到。
他想繞過竇文揚,當面稟奏聖人,思來想去,決定求見太子李俅。
不同於李隆基對李亨的忌憚,至少在現在,李琮還是喜愛並器重他撫養多年的兒子李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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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文揚把李祗的奏章一壓就是數日,期間,他也派人往河南、山東兩道去打探消息,得知那邊還算風平浪靜,但薛白南下的隊伍被李祗堵在了滑州,而李祗咬定他們要造反。
他其實還是相信李祗的,但更重要的是保證自己的權勢。
終於,他靈機一動,有了一個好辦法。
可以把罪責推到李祗的頭上,就說原本一切事情都盡在掌握,只因爲李祗與薛白起了衝突,才逼反了薛白。
如此一來,既能撇清責任,還能讓聖人及時平叛,他也許還能趁此機會掌握兵權。
想清了這件事,竇文揚纔去向李琮稟報。
“聖人,大事不好了,奴婢原本不信能出這樣的事,派人去確認過了,恐怕是真的。”
正此時,卻有宦官匆匆趕來,稱太子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
李琮喜愛這個兒子,當即允李俅來見。
竇文揚把持宮城,意外於李俅竟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覲見,轉念一想便恍然大悟,知這是韋見素想繞過自己奏事。
倒也無妨,他早有腹稿,遂開口道:“聖人,想必太子是聽聞了雍王造反,此事與嗣吳王、山東道安撫使李祗有關,臣這幾日正在覈查。先請聖人放心,眼下雍王反狀雖顯,卻還未正式舉兵……”
李琮前幾日得到薛白抵達相州的消息,夜裡才睡得安穩了些,沒想到還能出這樣的變故,此時聽了,當即大罵李祗誤事。
竇文揚一番仔細敘述之後,李俅正好入殿,他遂避讓在一旁。
“兒臣請父皇安康。”
李俅着急,行禮的動作略微潦草,緊接着就迫不及待地道:“父皇,出大事了!”
竇文揚知李俅要說的是薛白造反一事,眼神顯出一切盡在所料的自得之色。
李琮也知此事,認爲李俅還是太急了些,聽風就是雨,不像竇文揚穩重,先查清楚了再來稟報。
然而,李俅的下一句話卻使得他們都驚立了起來。
“永王叛亂了!”
“誰?”
原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兩人皆感詫異,懷疑自己聽錯了。
今日哪怕說是郭子儀或李光弼叛亂了,他們都不至於這般驚訝。
可李俅卻是言之鑿鑿,重申了一遍。
“永王李璘已在江陵舉兵,稱要清君側。”
李琮不解,看向竇文揚,兩人目光相對,都十分迷茫。
叛亂的不是薛白?怎麼會是永王李璘?
竇文揚一直在關注着薛白,收了楊序的重禮後只管等李璘進獻珍寶,毫無提防,所以事前並未得到任何消息,此時張了張嘴,根本不知該如何應答。
再一想,李璘揚言清君側,要清的又是誰?
李俅與竇文揚並無利益衝突,但年輕人單純熱血,早就看不慣這宦官弄權,也不替他遮掩一二,直言不諱地繼續道:“他已檄告天下,要平亂賊、除奸宦。”
若說亂賊指的是薛白奸宦又能是誰?竇文揚遂連忙嚷道:“大逆不道,他根本就是圖謀皇位。”
嚷得雖大聲,可他不瞭解詳情,根本說不出有用的東西。
李琮只好向李俅問道:“怎麼回事?”
“請父皇招門下侍郎韋見素詢問。”
眼下這情形,李琮顧不得別的,立即就召見了韋見素。
韋見素原本是氣不過竇文揚阻塞言路,才向東宮遞帖求見。
這是爲人臣子的大忌,好在李俅甚得李琮喜愛,敢答應見他,約定了時日。結果,他正要動身之時,卻得到了南方的急信,永王李璘竟是檄告天下,公然造反了。
事有輕重緩急,相比於薛白與李祗的衝突,這纔是真正的叛亂。
而在方纔候見之時,韋見素又想到了一個連他自己都驚疑不定的可能。
“雍王、永王叛亂的消息相繼傳來,未免太過巧合了,臣懷疑,他們也許曾暗中竄聯,約定共同舉兵。”
韋見素拋出了這個懷疑,當即就推翻了竇文揚此前找的那個薛白是被李祗逼反的藉口,斷定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叛亂。
李琮聞言,登時就有了一種被掐住脖子的緊迫感。
“韋卿可有平叛之計?”
“臣以爲可各個擊破,打一個,安撫一個,以免他們聯合。”
韋見素給了策略,又細說道:“雍王雖與嗣吳王有衝突,卻還未公然造反;永王則已檄告天下,覆水難收。臣以爲可暫時安撫雍王,再擇一大將率軍平定永王。”
李琮好不容易纔解了薛白的官職,現在聽說要安撫薛白,心裡極不情願,道:“若他心存反意,安撫又有何用?”
韋見素答道:“世人皆言雍王意在謀篡,臣卻敢斷言,只要聖人安撫於他,他必不敢造反。”
李琮不解道:“爲何?”
“雍王根基尚淺,且身份存疑。此前他率王師抗擊胡逆、平定叛亂,得將士擁戴。可若一旦起兵,其部下必離心背德。”
這幾天韋見素一直就在想這件事,分析出薛白最穩妥的爭位辦法就是等到天子駕崩,而不是舉兵。
“陛下若能下詔,命雍王依舊暫鎮范陽,他必不反。”
說罷,韋見素忽然想到薛白這一路上慢騰騰地走,總不會就是在等李璘造反吧?
若是雙方有約定,可薛白又是如何能確定能說服李璘的呢?
李琮一時半會做不了決定,再次看向了竇文揚。
遇到大事,這個他往日十分倚重的宦官卻是啞了聲。
李琮遂擱置了薛白的問題,先問道:“何人可爲主帥?”
韋見素早有腹案,道:“永王乃陛下之弟,身份高貴,唯有任太子爲天下兵馬大元帥,再任郭子儀爲副帥,則必可平叛亂。”
君臣對答了一番,李琮不能決斷,還需再作思量,讓韋見素先行告退。
竇文揚一直在旁聽着,危機感越來越強,擔心自己失勢。
讓他想平定叛亂的辦法他想不出,可化解自己的危機他卻有的是辦法。
“聖人,永王乃爲太上皇派往江陵,而韋見素又深得太上皇信任,安知韋見素與永王沒有勾結。”
一句話提醒了李琮,永王之叛的背後只怕不簡單。
那位太上皇深諳權力鬥爭,退位後始終不死心,一直在試圖重掌大權,誰知是不是他在背後操縱?
隨後數日,各種消息如雪花一般地飄來,應接不暇。
讓李琮極爲在意的一點是,李璘竟真在檄文裡稱是奉了太上皇的秘詔舉兵。
對此,他大爲失望憤怒。
他好不容易與李隆基聯手了一次,顧念着血濃於水的親情希望父子兄弟能齊心協力興復祖宗留下的社稷,可再一次遭遇了背叛。
人心詭譎,權力的鬥爭也顯得愈發複雜。
李琮已漸漸分不清諸人的立場,忠奸難辨,各項策略也難分對錯。
他覺得很亂,不知信誰,該怎麼辦?
僅僅是否安撫薛白一事,朝中意見就完全不能統一。
正在這時刻,薛白的奏摺也到了。
這次,沒有人敢壓着此事不報,奏摺第一時間就呈到了李琮的御案上。
攤開的一瞬間,李琮莫名有一種緊張感,很怕薛白說的是些大逆不道的言論,那他便要同時面對兩場叛亂。
好在,他看過了奏摺,憋着的那口氣就緩了過來。
薛白在奏摺上語氣很嚴厲,指責了李祗意圖刺殺他,請聖人爲他作主。
但至少沒有叛亂,還是以臣子自居的。
也就是在這一個瞬間,李琮感受到了自己的後怕,做出了決定,他要如韋見素所言,安撫薛白。
有了決定,緊接着擺在面前的一個問題就是,薛白與李祗,若有一個是對的,那必然有一個是錯的。
~~
滑州,李祗近來很憂慮。
他分明感受到了薛白的虎視眈眈。
那日韋子春行刺了薛白的隊伍之後,渾瑊一路追殺了過來,並要求李祗交出兇手。
李祗則說行刺並非發生在自己地界,自己一無所知。反而指斥渾瑊是反賊想要攻打滑州,便緊閉城門,不讓渾瑊入城。
渾瑊大怒,又從相州帶了更多兵馬來討伐李祗,倒也不強攻城池,每日只於城下叫罵。
這情形很像造反,但薛白只要沒正式舉兵,也能說是個人之間的恩怨衝突。
李祗當然知道這不是個人恩怨,因此接連上奏朝廷,同時焦急地等待着援兵。
終於,他等來了朝廷的旨意,可等展開之後,他卻愣在了那裡。
還未想明白是爲什麼,他得知了南邊送來的消息,永王造反了。
李祗在見韋子春時就猜到了李璘的心思,本不該驚訝,可他沒想到的是,李璘竟如此迫不及待,先於薛白造反了。
如此一看,薛白太沉得住氣了,至今還不動聲色,這反而顯得他纔是勾結李璘,意圖謀反的那個。
李祗深深意識到不妙,連忙吩咐人備好筆墨,他要上書向聖人自證。
可一封自辯的奏摺還沒寫完,消息傳來,竟是說薛白在城外邀他相見。
“他攻打過來了?!”
李祗一直以爲薛白還在范陽緊鑼密鼓地籌備叛亂,沒想到這麼快就攻過來了。
可從另一方面也是好事,至少他不難辯解了,之所以放任韋子春去刺殺,就是因爲薛白本就是反賊。
他遂立即安排防務。
然而,命令下達,來報信的守卒卻說,雍王只是帶了數人來,不是在攻城。
李祗不信,親自登上城頭望去,竟真的見到了薛白駐馬在一箭之地外等着,身上沒披甲,周圍也並無兵馬。
若是要刺殺薛白,此時倒真是一個好主意。
李祗猶豫之後,放薛白入了城,親自到長街相迎,同時暗命心腹們做好動手的準備。
他心裡雖起了動手的念頭,可從城頭的石階下來,一見薛白,便感到有殺伐之氣撲面而來。
不過數月未見,薛白的氣勢已更勝從前,左右跟着的渾瑊、薛嶄亦是威風凜凜,人數雖少,卻勝千軍萬馬。
“你爲何勾結反賊,派人行刺雍王?!”
甫一見面,渾瑊就當着城門口兵士們的面,大聲喝問了一句。
他年輕氣盛,遭遇了刺殺,還被李祗堵在城門外好幾天,早就怒火中燒了,一見面自然沒有好態度。
此事李祗本是出於一片公心,可只要薛白沒有真的造反,他就是理虧的,更何況現在永王先造反了,他更是說不清,只好否認。
“絕無此事……”
“我告訴你!”渾瑊不等李祗說完,徑直打斷了他的話,道:“雍王乃國之柱石,你也敢行刺?豈不怕范陽悍兵無人鎮壓,再掀大亂?!”
這句話是威脅,也是提醒李祗,刺殺薛白不會讓勢態變好,只會更糟糕。
如今李璘已經反了,薛白若死,無人鎮壓得住范陽那些降兵降將,到時他們趁着李璘之叛割據自立事小,殺奔而來事大。
李祗當即滿頭冷汗。
周圍士卒見此一幕,心裡對薛白又怯了三分。
誰還敢聽這個唯唯諾諾的李祗之命,去殺一個威勢大振的國之柱石。
好一會,正當李祗想好應對,要開口說話之時。薛白示意了薛嶄一眼。
薛嶄於是縱馬上前。
他的戰馬也是桀驁不馴,一踢就跑,險些撞到李祗,長嘶一聲才收住。
場面有些混亂,薛嶄卻已拿出一封旨意宣讀起來了。
內容也簡單,因李璘叛亂,讓薛白不必回京,速歸范陽鎮守。
另外,李祗治理不善,使李璘的人過境刺殺薛白,罷其山東道安撫使之職,回京敘用。由渾瑊暫代其職。
聽罷,李祗黯然無言,他知道這旨意是真的,聖人不分是非,眼下只顧着要安撫住薛白,而薛白也藉機舉薦渾瑊爲安撫使。
如此一來,他堂堂一道安撫使,已命令不了一兵一卒動手殺薛白。
薛白以寥寥數騎入城,不僅毫髮無傷,還始終是一副正氣凜然的坦蕩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