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最有資格

第559章 最有資格

當郭鎖衝出大殿、周圍衆人一陣呼喝,禁衛們見攔不住,難免有人拔出刀來。

薛白卻沒有下令要保護郭鎖,始終冷眼旁觀。

他心中愈發認定此事的背後有人安排。

可以逐漸確定的是,暫時來說李唐皇室是想要坐實他皇子的身份,至少在這個階段這麼做好處更大。

既然沒能阻止他當上監國太子,那麼,只要他真的是李倩,一切也能順理成章。

只要所有人都當他是李倩,連他自己也認爲自己就是李倩,他自然會去保住李唐皇室的顏面、傳承,以及宗室們的性命前程。

薛白推測,對方做這些安排,目的就是要讓他漸漸變成李倩。

他需要找出那個幕後推手,前提是找出郭鎖的破綻,他篤定李唐皇室絕不會讓郭鎖死掉。

果然。

“別傷他!”

迫不及待下令的是李隆基。

太上皇雖失去了執掌朝政之權,但身份擺在這裡,在這種事上說的話衆人還是聽的,禁衛們紛紛收了刀,赤手空拳地把郭鎖死死摁倒。

這情形讓李伊娘看得緊張了起來,連忙跑到薛白身邊問道:“他們不會傷了阿爺的舊部吧?”

“放心。”

那邊,李隆基竟是親自走到郭鎖身前,俯下身,問道:“你爲何要跑?”

郭鎖緊緊地抿着嘴,沒有回答,可眼神裡透出了驚駭之色。

見了他這表情,李隆基的眼神亦是複雜了起來。

薛白在旁邊看着他們對視着的兩張側臉,雖未再聽到隻言片語,卻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許多隱情。

他感受到李隆基一些驕傲,那是種自以爲掌握了一切的傲慢,眼角那細微的挑動彷彿是在說“朕就知道,李瑛果然不無辜。”

驕傲之中又蘊藏着怒氣,像是惱怒於李瑛的不孝,讓薛繡蓄養私兵,被廢之後還意圖反抗。

除此之外,此時李隆基那稍稍牽動的嘴角似乎是想要開口挑明這些舊事,向天下人證明他沒有錯。然而,他很快又閉上了嘴,手微微握拳,剋制了這個衝動。

三庶人案已經被平反了,而現在的李隆基沒有權力再次翻案。

薛白眯了眯眼,洞察了這一切的情緒,目光轉向郭鎖。

“嘭!”

郭鎖忽猛地向一旁的石階上撞了過去。

“拉住他!”李隆基喝道。

禁衛與宦官連忙去攔,可還是晚了些,郭鎖已撞得頭破血流。

李伊娘方纔還問薛白會不會傷了郭鎖,轉眼就見這場面,嚇得捂住了嘴。

“快,救治他……”

混亂之中,薛白大步上前,伸手一探,發現郭鎖還有氣息,安排救治的同時,他目光迅速地掠過衆人。

過了一會兒,李隆基喟嘆着開了口。

“此間沒有外臣,朕不妨與你等說出實情。很早之前,朕就知道這是朕的孫兒李倩,當年,朕之所以忍痛賜死三個兒子,正是聽聞李瑛被廢之後,還暗中派人聯絡舊部,朕誤以爲他要造反,後來方知他是要接走妻兒。”

竟與薛白所想的一樣,李隆基也以此事做爲確認他身份的理由,說着,甚至伸手拍了拍薛白的肩。

“現今常有人質疑這不是朕的孫兒,奇怪一個身在東宮的孩子爲何會出現在駙馬薛鏽府中,奇怪爲何會有他下落不明甚至夭折的說法,可是不是朕的孫兒,朕難道還能不清楚嗎?”

說到後來,李隆基痛心疾首,老目含淚。

高力士見狀,上前與薛白道:“太上皇這些年一直在探查當年之事,正是因愧對殿下、憐惜殿下,才萬般迴護於殿下,也爲殿下能成爲大唐棟樑而欣慰啊。”

這般說,只不過是給出了一個當年之事的大概脈絡,各種細節、每個時間節點發生的事情都是沒補足的。

騙一騙別人可以,薛白卻是不信。

在薛白看來,也許李隆基知道的確實比別人多些,知道薛繡蓄養私兵,知道李瑛派人回過長安聯絡,因此一見到郭鎖,便想到居然還有沒殺掉的李瑛部下,那肯定是當時不在藍田驛。但是爲了接走妻兒,送到薛鏽府中,這肯定是順勢瞎編的。

可笑的是,這一切最開始就是他自己設計的,現在遂了他的意,所有人都在配合他的表演。

這讓他想起了楊慎矜、薛靈當年在御前認親的情形,那兩次其實明眼人都知道薛白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自己也知道,那爲何還願意認一個假兒子,有利可圖而已。

現在是第三次,道理也是一樣。

李隆基、李琮,並不比楊慎矜、薛靈之輩高貴多少,只要爲了趨利避害,堂堂皇室也能與一個濫賭鬼同樣德性。

或許,當有更大的利益趨動時,李隆基也能千萬百計地去證明薛白真是他的親生父親。

不論如何,薛白得到了宗室的認同。

當他擁有足夠的權力,自然會有人替他證明他配得上。

宗正卿李祗顫顫巍巍地舉起酒杯,萬分欣慰地道:“天佑大唐,儲位回到了最有資格繼位的李氏子孫手中,何嘗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天佑大唐!”

衆人舉杯共飲。

隨着這一杯酒,薛白能感受到李唐宗室們對他的敵意迅速地消減下去。他們真的開始把他當成侄子、兄弟,視他爲李倩。

“殿下,我來也敬你一杯。”

咸宜公主李娘端着酒杯過來,一隻手捂在她那頗爲豐滿的胸前,似乎擔心薛白那居高臨下的目光破壞了姑侄之間的親情。

薛白杯中的酒已經被他倒掉了,舉着空杯與她碰了一下,裝模作樣地飲,卻連嘴都沒碰到。

這拙劣的表演卻讓李娘倍感榮幸,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以前的事是我不對,其實啊,當時我一看你,就覺得可親,莫再怪我了可好?”

薛白卻只是點點頭,李娘摸不準他是何態度,又說了幾句沒用的,“咯咯”笑了兩聲退下去。

之後,宗室們一個一個地上前敬薛白,由着他滴酒不沾,他們自己一杯一杯地幹盡杯中酒。

他們把自己灌醉,然後認定了薛白是李倩,那種祖宗社稷被篡奪的不甘與屈辱感,也隨着這一杯杯酒被麻醉、被驅散。

那些想陰謀篡奪李唐社稷的人才要不甘,看,現在李唐社稷牢牢掌握在李唐子孫手中了。

當然,偶爾也會有一兩個宗室子弟不滿,私下嘀咕着。

“即使他真是李倩,他阿爺謀逆,還有何資格當儲君。”

說話的是李隆基第二十子延王李玢的兒子李偃,正與兄弟交頭接耳,卻忽然有人湊過來攬住了他的肩,是嗣歧王李珍。

李珍大概是有些醉了,或是藉着醉意故意譏諷。

“這你就不懂了。我大唐開國之初,高祖皇帝爲了名正言順,追溯了老子爲祖,封爲太上玄元皇帝。可我們真是太上玄元皇帝的子孫嗎?你是嗎?我是嗎?哈哈哈,這重要嗎?”

“歧王叔,你醉了。”

“我們是不是太上玄元皇帝的子孫?都幾十代人了,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都認爲我們是,這就夠了。但我告訴你……”

李珍沒再說下去,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臉,又往李隆基的方向一指,似乎意識到這動作大不敬,迅速收回了指頭,訕笑幾聲。

他顯然是有所不滿的,可卻不知如何發泄,乾脆找了一支簫吹了起來。

“今日良辰佳節,臣爲太上皇助興。”

……

李隆基今日的一番話,在宗室當中還是重新樹立了威望。

至少他是有主意的,既然不能再除掉薛白,那就主動接納,這也是一種策略。作爲太上皇,他顯然是比李琮要有魄力、有決斷,能成爲宗室的主心骨。

而薛白得到了認同與支持,不論心裡怎麼想都得對李隆基表現出孝順,才能得到官員們更廣泛的支持。這樣一來,李隆基的權力地位又有一些提升。

守着寂寞,苦心孤詣了這麼久,終於有了收穫,李隆基心中高興,正在繼續與薛白演繹祖孫情深,忽然聽到了一陣簫聲。

這簫聲十分動聽,吹簫的正是李珍,技藝高超,可謂是繞樑三日。

然而,他吹的卻是《霓裳羽衣曲》。

薛白能很明顯地看到李隆基臉上欣慰的笑臉僵了一下,一瞬間似有殺意畢顯。

那是嘲諷,李珍不知爲何而失落透頂,竟是在嘲諷李隆基沒能守住最寵愛的女人,還要如此與薛白虛以委蛇。

這同時也是對薛白的嘲諷,諷他要麼是喪盡道德,枉顧人倫,要麼是假冒皇孫,陰險狡詐。

總之,李隆基與薛白都虛僞至極,爲了權力顛倒黑白。

李珍受夠了他們滿口的謊言。

薛白淡淡瞥了李珍一眼,再次與李隆基對視時,發現李隆基眼中的殺氣卻已煙消雲散了,彷彿沒聽到那支《霓裳羽衣曲》般,繼續以和藹的表情說着方纔未說完的話。

“朕現在過得很開懷,打打骨牌,看看戲曲,不必爲國事煩憂,社稷交給伱,朕很放心。”

這句話,李隆基說得很真誠,可偏偏耳邊的配樂還在響,使他的話聽起來隱帶着些威脅之意。

他爲了消除這種威脅感,笑得更真誠了些,補了一句。

“朕很放心。”

~~

薛白出了太極宮,先是去看了郭鎖。

除了診治的大夫,薛白還特意讓李遐周來看了一眼。

郭鎖還未醒來,躺在那兒,頭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李遐周俯身看了會兒,道:“並無性命之憂,這種外傷,殿下喚貧道來可謂是殺雞用牛刀啊。”

他頗通醫術,對練丹更是精通,因此一直在爲薛白研製火藥。有了這層關係,薛白對他也是十分信任,招手讓他到外面談。

“傷勢你也看了,他是真心求死,還是在演戲。”

“能撞成這樣,可見力氣極大,不死是因爲僥倖,不會是算好的。”李遐周給了結論,道:“他必是真心求死。”

這答案與方纔的大夫所言相同,薛白又問道:“那你覺得,他是真瘋,還是假瘋?”

李遐周捻鬚沉吟,半晌,方纔搖了搖頭。

“暫時還看不出來。”

“那你便以爲他治病的名義與他相處一段時日,觀察他的癔症是何情形。”

“也好。”

“別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丹藥給他吃。”

李遐周答應下來,卻是撫着長鬚,問道:“殿下認爲他是裝瘋,莫非是懷疑他別有目的?”

“你既喜歡裝神弄鬼,依你所見呢?”

“我看此人質樸,或許他所言就是真的。”

方纔薛白相問,李遐周說看不出來,現在說的就是推測了。

薛白不再理會他,趁着天色還早,又到政事堂去見了見顏真卿,既是向岳丈拜年,也是擔心年節之際朝中出什麼事。

到了官署,恰見顏真卿與顏春卿並肩而出,正在談論朝廷今年國用不足的問題。

彼此相見,聊了幾句,也只能把這個問題留待明年解決。

顏春卿的能力雖然遜色於他幾個兄弟一些,卻是接替薛白在偃師縣主事的人,相比於顏真卿的守禮剛正,反而更算是薛白的心腹,薛白近來正在考慮讓他擔任禮部侍郎。

“殿下身上有丹藥的氣味。”顏春卿吸了吸鼻子,忽問道:“可是方纔見過了李遐周?”

薛白不由詫異於顏春卿鼻子竟這麼靈,還有這樣的判斷力。

當然,顏春卿曾久在偃師與李遐周十分熟悉,這也是一個原因。

“大伯竟如此料事如神?”

“不是料事如神,而是知道李遐週近來正想着給殿下出主意,看來,他是忍不住求見殿下了?”

薛白這才知道顏春卿能僅憑氣味就猜到自己見了李遐周的原因,但此事卻是出於巧合,事實上,李遐周什麼主意都還沒說。

他心中好奇,遂故意問道:“大伯以爲他的主意如何?”

“雖能使朝廷驟得大量的土地、人口,減緩眼下的國庫負擔。但非議極大,恐怕是不妥……”

顏春卿說到這裡,站在一旁的顏真卿卻已看出來了,薛白根本還不知道李遐周想出什麼主意,開口打斷。

“李遐周玩世不恭,信口開河,不過是說笑罷了,他尚且未與殿下提,阿兄卻當了真。”

“原來。”

顏春卿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薛白是在套他的話,連忙苦笑道:“確實不是甚好主意,殿下不聽也罷。馬上便要過年了,不如往後再談?”

薛白心中已猜到了幾分,也不追問,與他們道了別,自轉回少陽院。

大明宮的宮門外,能看到遠處的長安街巷上已很有煙花氣。

顏家兄弟們並轡而行,一路上侃侃而談,有種散衙還家過年的閒適感。

薛白回了宮城,卻感到越走越冷清,離那煙火氣越來越遠直到他進了少陽院,推開門,迎面就是一個紅彤彤的圓燈籠。

“書架與桌案就擺到窗邊,騰空子喜歡倚着火爐品茶看書。”

“燈籠再掛高些……殿下。”

廊下,青嵐正在吩咐着宮娥做事,眠兒手裡還拿了個燈籠,正努力往檐下夠,但她太矮了,離得老遠。

薛白遂走過去,接過燈籠,往檐下一勾。

“咦,郎君。”

眠兒這纔看到薛白,先是糊里糊塗地喚了一聲,方纔想起來這是在宮裡,又一板一眼地執禮道:“殿下。”

“你家十七娘呢?”

“與太子妃在正廂。”

眠兒說着,還吸了吸鼻子,因爲廚房飄過來年夜飯的香味。

在少陽院開小竈其實是不容易的事。

薛白往後走去,看到皎奴正站在一個紅木箱子前收拾東西,拿起一面銅鏡,愣愣看着出神,像是才意識到自己是個還算好看的女人一般。

“看什麼?”

皎奴嚇了一跳,連忙把銅鏡藏到身後,退了兩步。

她以前對薛白的態度十分惡劣,如今他成了太子,她便顯得有些不安,努力表現出忠心耿耿的姿態。

“殿下,奴婢正在想……誓死護衛東宮安全!”

她還是那狗腿的樣子。

“知道了。”

薛白步入正廂,遠遠就見到顏嫣正在給李騰空講故事,一邊講一邊好笑,說薛白在黃州作了首詞名爲《念奴嬌》,必然是看上那念奴了,可惜是有色心沒色膽,否則今夜便讓念奴給她們唱歌聽。

李騰空聽了,微微笑了笑,然後聽得腳步聲,一轉頭,正好與薛白對視了一眼。

回想多年之前,這些年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的動盪,如今說不上有多美滿,可好不容易,總算能安安穩穩地在一起了……

~~

上元二年,正月初一。

這一年是丁酉雞年,叛亂已然過去,但戰亂之後國庫空虛,百姓清貧,不見了往昔的盛世景象,天下間只能說是一片太平景象。

雪已經不再下了,天氣晴朗。

朝堂百官還在休沐,薛白則天沒亮就開始忙着各種祭祀。

他以太子李倩的身份隨在李琮身邊,祭祀了李唐歷代的列祖列宗。

有時他看着那些供奉的牌位,比如太上玄元皇帝、太宗皇帝,心中並沒有因爲冒充李倩而感到羞愧或心虛。

他在當世本就是無父無母。更主要的是,他來自後世,一千三百年的時間足以讓他對當世人有種特殊的敬意,無論有沒有血緣,他們都是他的先輩。

後人以老子、唐太宗爲傲,不是因爲身上流着他們的血,而是因爲他們締造了屬於這片土地的文明。在文化上,他確實就是他們的子孫。

不知不覺中,他似乎在漸漸變成李倩……

再回到少陽院時,顏嫣已經睡着了,她近來有些嗜睡,加上年節事情多。

薛白沒見到李騰空,便往正廂後方的道觀走去,入內,果然見她已換了一身道袍,正在冥想。

“對了,昨夜還沒來得及與你說。”李騰空道,“恭喜你啊,我給顏嫣把過脈了。”

薛白的第一反應是看向遠處的宮牆,覺得少陽院其實並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想了想,他道:“此事,先不必讓旁人知曉,我擔心會有人對我們不利。”

“我知道了。”

李騰空原本有些羨慕,又有些許落寞,被薛白一句話拉回了現實。

這裡是皇宮,爾虞我詐,你死我活,權力鬥爭一直就沒有停下來過。

“我小時候總想着,我以後不能找個像我阿爺一樣的人,雖然手握重權,但過得朝不保夕,總擔心有人要害他。”

兩人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之後,李騰空小聲地說起來。

“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是在選婿窗的後面,阿兄說我一定得選一個夫婿的話,我當時本以爲,你會是陪我寄情山水,與世無爭的人呢。”

“原來我在你眼裡是一個無世無爭的人?”薛白莞爾道:“那你是看走眼了?”

“可你的眼神很靜啊,波瀾不驚。”李騰空想了想,道:“直到現在,我也認爲你與我阿爺是不同的。雖說子不言父之過,可他私慾重,你卻是爲天下公義,往後天下人會站在你這邊的。”

“李道長,你確實安慰到我了。”

“你的不安,是因爲……”李騰空說着,往薛白身邊湊近了,小聲地問道:“你怕他們現在雖承認你,卻不會讓你再把皇位傳給孩子?”

“嗯。”

“我近來聽師父說,你確實是太子瑛之子。”

李騰空所指的師父自然就是玉真公主了,她地位超然,能這般說,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宗室的普遍態度。

薛白遂問道:“玉真公主如何知道的?”

“師父去問了唐昌公主,唐昌公主說,駙馬好像說過把薛妃母子送走。”

薛白先是搖頭,之後問道:“玉真公主何時這般說的?”

“有些時候了。”

“是在永王之亂前,還是之後?”

“之前。”

薛白目光一凝,對於郭鎖是何人安排來的,心中又有了一個懷疑的對象。

李騰空有些猶豫,想了想,卻是又問了一個問題。

“你是騙我的嗎?”

“什麼?”

“其實……我們也許是同宗同姓,未出九服。”李騰空的聲音很低,帶着些惶恐,“你是爲了安慰我,才說自己是假冒的嗎?”

到了現在,連李騰空也產生了懷疑。

但薛白依舊很篤定,這一切必然是有人在背後安排的,在替他證明他就是李倩。

因爲這世道最看重出身,在這個以出身定貴賤的時代,太多人不願意看到一個卑賤奴隸掌權,一定要爲他安排一個尊貴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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