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
道觀。
天色已黑。
“師父.......”
天地間,忽然全部安靜下來,只有一個聲音,撕心裂肺一般地在我心底狂吼着。
無盡的黑暗,瀰漫整個世界,黑暗之中,唯有一盞昏暗的燈盞明滅不定,我顫抖的手看着手中褶皺的信紙,眼淚嘩啦啦的流着。
又是一個三年,這三年,我大多數的時間便是沉浸這悲哀之中,瞅着老道留給我的一切。
三個大箱子,一封信。
記得那一日我從昏迷中醒轉過來,卻是發現神淵所在已然是面目全非,破敗跌落的山石,無窮無盡的荒敗。
身邊除了處於昏迷的花生,便是一顆泛着灰色的混沌球,還有兩本破書。
一本便是酒肉和尚帶來的《陰陽洞經.天機卷》,還有一本《陰陽洞經.太陰卷》,一樣的材質,一樣的紙張,靜靜的躺在我的身邊,除了這一切,什麼都沒有了。
我們沿着廢墟找了半個月,卻是老道的一絲身影都沒見到,後來又輾轉九黎部落,但是一進村落一股血腥氣便迎面而來。
當我和花生急匆匆的進入村落,卻是被眼前的一幕駭住了,只見鎮子上,房屋坍塌,雲煙繚繞,還有未燃盡的火苗冒着黑煙,路上皆是一具具糜爛的屍體,僵硬的躺在地上,血流成河,蒼蠅亂飛。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知道肯定是神淵有關,忍受着恐懼掩埋了衆人的屍體,便顫抖着走出村落。
我們又在森林徘徊了幾天,依然不見老道的身影,卻是撿到了老道的一件物件,那個褡褳,儘管已經破碎的不成摸樣,但是總歸是找到了。
我和花生商量妥當,然後決定先回龍山,如果老道活着,一定會回來找我的。而我堅信老道一定活着,因爲那褡褳出現在神淵老遠的地方,我想老道一定逃出了那片鬼地方。
回到龍山,我便從老道的褡褳中找到了一份信。
信中說,他前往之時,便已經爲自己推演了一卦,乃是困卦變雷風恆卦,此行定是大凶,如果我能夠倖存,讓我速速回龍山,而那北方房間三個箱子之中的物件以後讓我保管,其中的書籍莫不是我派秘傳,切不可輕易示人,其他物件,若生活拮据,也可以換的些許生活之資。信中又說,我天資聰穎,更是身居道門千百年難遇的先天道體,讓我好好珍惜,廣大道門,切不可頹廢自誤。初次之外,便是對我的關切之語,字字殷切,句句催人淚下。
我收起信紙,緩緩站起身,看了一眼東方的上清經錄聖師七傳真系之象,然後轉身向着門外走去。
三年了。
師父,你在哪兒?
我好想你!
我看着滿天繁星,不由呢喃道。
我已經十八歲了。
外面的院子一片寧靜,除了窸窣的蟲鳴,便是呼呼的山風。
我緩步向着自己屋子走去,這是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花生,一水呢,我找他有急事。”
“俺不知道,你找你家相公,幹嘛問我?恩。也許去死了。”我聽着那帶着點憨氣的聲音,不由心中怒道,這小禿驢又在背後咒我,孃的,我是老大還是他是老大呀!
“花生,你這個小賊禿,他孃的又在背後說我什麼壞話呢。”
我一腳踹開花生的房門,看着胖嘟嘟的花生,怒道。你說這小王八蛋一天吃的也不少,除了不長個頭,哪兒都長了,瞧那矮胖的身軀,完全徹頭徹尾一水桶。
“啊!大哥,你在呀,那啥,俺可是從來不說你壞話的,這不咱嫂子來找你了,俺們正在探討你去哪兒了呢?”花生摸着光頭,憨笑着。
“瞧你憨慫樣!”我沒好氣的罵道。
“一水,你快救救我娘吧。”巧兒從花生背後走出,滿眼淚花的望着我。
“嬸子咋了?”我擡頭看去,只見巧兒眼睛微張,眼睛噙淚。
“我娘......我娘......”巧兒憋着嘴,說着說着便哽咽起來。
“花生,還愣着幹嘛,端杯水去。”我看着一愣一愣的花生,不由吼道。
“去就去嘛?老這麼兇俺幹嘛?”花生嘟囔着向着隔壁去端水。
“這憨慫貨!”我不由怒道。
巧兒喝了杯開水,才細細向我說起是怎麼回事。
這幾天,她總覺得她娘怪怪的,但是哪兒古怪,卻是說不上來。
就在晚上,她母女倆吃完晚飯,睡覺前她母親還好好地,但是當巧兒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起牀聲,她以爲自己孃親是去解手,便也沒太在意,便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但是突然她便驚醒了,因爲她感覺過了好久,嬸子還沒有回屋子,便覺得奇怪,穿了鞋子到了門外。
只見院子中間,嬸子朝着大門跪着,嘴裡咯吱咯吱的啃着什麼東西。
剛吃完飯,睡了一會,怎麼又起來吃東西了,還坐在院子中間,巧兒不由對着嬸子輕聲喊了幾聲娘,嬸子沒有回答,巧兒又加大聲音再喊了一聲,但是還是沒有反應。
她趕緊走上前,看自己娘究竟在幹嗎,不過這一看卻是被眼前的一幕駭住了。
她接着星光,看到自己孃親面色慘白,眼神呆滯而無神,正在抱着自己的胳膊啃食着,血順着嘴角嬸子的嘴角滴答滴答的。
啊......!!!!!!
巧兒被眼前的一幕驚得踉蹌跌坐在地,不由顫抖的喊了幾聲娘,但是嬸子卻是呆呆的跪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呆滯的望着前面,嘴巴咯吱咯吱的啃着胳膊,此刻那胳膊已然血肉模糊,白的瘮人的骨頭沾着血依稀可見。
巧兒心中大驚,趕緊跑到隔壁喊了鄰居阿婆還有幾位叔叔。
即便是隔壁的大嬸大叔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也莫不發出恐懼的窸窣聲。有人說巧兒她娘是撞邪了,有的則說是巧兒她娘瘋了.......
但是衆人始終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最終一個年長的老頭說,要不請山上的老神仙看看,說不定有辦法。
巧兒此時也想起,自己孃親這副模樣,也許果真是撞邪了,便在衆人把她娘擡到牀上,用繩子捆了起來,然後便連夜小跑上山,找老道。
但是她也知道,三年之前老道便音信全無,所以纔來找我。
這一通夜路,滿山荊棘,我也想不通一個姑娘家是怎麼上來的,但是看着她蠻臉泥濘,紅腫的眼睛,不由心痛,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嬸子一定會沒事,一定會沒事,我收拾一下東西,咱們這便下山去瞧瞧。”
巧兒渾身顫抖,不住發抖,語氣卻忽然冷靜下來:“一水,我娘真的會沒事,對吧!”
“一定會沒事的。雖然我師父不在,但是我也學了他七八成的本事,我這便收拾一下去,你先喝點水,等我。”我轉身向着北方房間走去。
“又在瞎掰了,還七八成呢?”花生鼓着個腮幫子在哪兒唏噓道。
“他孃的,你別給老子嘰嘰喳喳了。”我迎門出去就是對着那肥嘟嘟的屁股一腳,這小禿驢,除了一張嘴,還是一張嘴。
“你.......”花生怒着個嘴看着我。
“還不快幫我收拾東西去。”我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小跑向那件屋子。
不一會兒,我便收拾好了東西,老道的褡褳經過巧兒他孃的縫補之後,雖然舊是舊了點,但是看着還蠻順眼。
也許是因爲老道的東西,所以我一直用着,不曾丟棄。
收拾完之後,我便拉起巧兒,向着山下急跑去。
一路之上,大家都沒有說話,除了不時巧兒的哭泣,我安慰一番,便命令花生這小賊禿揹着。
儘管花生不情不願,但是鑑於是我小弟,也不得不從,不過嘴中不停的嘀咕着,誰讓你是大哥,她是我嫂子呢,俺就認了吧!
我沒好氣的吼了這貨一通之後,他也便不再抱怨,精神抖擻的向着山下飛奔而去,速度好不弱於我這沒什麼負重奔走的。
就在這時,我依稀看見燈火通明的小鎮。
“總算到了!”
我喘着氣,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鎮,長出了一口氣。